人間清歡不可欺完整後續

2025-10-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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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門前,宋清梔被當眾剝去外衣。

她身後站著一白衣女子,手中烙鐵燒得正紅。

她是臨安侯從塞外帶回來的神女,說是能預測天機。

她進府⻅宋清梔的第一眼,就斷言她會給侯府帶來災禍,需要以烙刑驅邪,而臨安侯竟也相信了。

烙鐵狠狠壓上脊背。

宋清梔咬破下唇,血滲出齒間。

「侯爺到!」

沈文舟一身玄衣,緩緩走來。

她哭著喚他:「文舟......救我。」

他腳步稍頓,目光掠過她血肉模糊的後背,眼神有些不舍地看向身後的白衣女子。

「芊芊,這還不夠嗎?」

穆芊芊眼睛立馬紅了,「侯爺,芊芊可是一心為了你,為了整個侯府著想,要是侯爺心疼,就當我一番心意白費了罷,芊芊這就回塞外去。」

沈文舟趕緊拉住穆芊芊的手,「好了,都聽你的。」

「繼續。」

宋清梔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

穆芊芊唇角微揚,將新一輪通紅的烙鐵遞上,「侯爺純陽之體,親手行刑,方可除盡邪祟。」

沈文舟眉頭微蹙,怔愣了一瞬還是接過烙鐵,火光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

婢女阿蓮反應很快,她立馬跪倒在他面前:「侯爺不可啊侯爺!夫人世代行醫,濟世救人,怎麼可能是邪祟,您莫要被這妖女蠱惑啊!」

圍觀的百姓也終於看不下去,紛紛開口:

「是啊,夫人開的吉尚堂給大夥免費看診,怎麼可能是邪祟!」

「夫人如此瘦弱的身軀,怎禁得起此等酷刑,這無非是要了她的命!」

「什麼狗屁神女,我看就是故弄玄虛,惡意殺人!」

「放了夫人!」

「放了夫人!」

「放了夫人!」

......

這些百姓都受過吉尚堂的恩惠,所以紛紛為宋清梔說話。

眼看局勢不對,穆芊芊抓起沈文舟的衣袖,神情為難:「文舟,這......」

沈文舟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提高,壓過了所有嘈雜:

「穆姑娘是我侯府請來的貴人,她神女的身份毋庸置疑,神女既然說了她會禍害我侯府根基,那就一定是!這烙刑是為她好,你們誰再敢多嘴,就是與我臨安侯府為敵!」

宋清梔看著沈文舟拿著那烙鐵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

「清梔,你忍忍好不好,我很快的。」他話語輕柔,像之前她染了風寒他耐心哄她喝藥那般。

宋清梔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她不明白為何那個視她如珍寶的沈文舟會變成這樣?

明明從前她手指破了點皮,他都會心疼得落淚......

明明他說過會護她一世周全,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的......

明明他說過此生唯她而已,再不對任何女子動心......

可這一切,在他遇見穆芊芊之後都變了......

三個月前,沈文舟就從邊疆帶回一個ẗũ¹陌生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衣,眼神清冷,帶著一種莫測高深的氣息,正是穆芊芊。

沈文舟告訴她穆芊芊是塞外神女,可以窺伺天機,正是因為她提前預知敵軍埋伏,才讓他那場戰役反敗為勝。他說穆芊芊於他有救命之恩,于軍隊有再造之功。

那時她看到他眼底的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從未見過的、近乎崇拜的亮光。

穆芊芊答應沈文舟留下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沈文舟事事都要以她為主,要把她放在心裡的第一位。

沈文舟答應了......

事已至此,宋清梔無話可說,只是去吉尚堂更勤了,幾乎是整日待在那。而穆芊芊似乎就是要她不痛快,她放言稱宋清梔是邪星轉世,會給侯府帶來滅頂之災。沈文舟世代信奉鬼神,所以他信了,還同意穆芊芊讓她當眾受此極刑之苦。

許是心痛到了極致,宋清梔感覺喉頭一股溫熱的鐵腥味上涌,一口黑血猛地噴湧出來。隨後她只看見沈文舟驚恐的表情朝她奔過來......

耳邊傳來烙鐵落地的清脆金屬聲以及他急切的叫喊聲:

「清梔!清梔!」

「傳大夫!快傳大夫!」

......

第二章

她眼前漸漸灰暗了下來,徹底陷入了昏厥之中。

再次醒來,她已在自己房內了。

郎中正在給她處理傷口。

「傷口太深,已經潰膿,夫人身子骨又弱,恐怕......老夫無能為力了。」

阿蓮聞聲,踉蹌著撲到榻邊,哭得語無倫次:「夫人怎麼辦...奴婢沒用...」

忽然,她想起什麼,大叫起來:「凝香丸!先皇賜的凝香丸能起死回生!」

說完,她猛地起身就要往外沖。

就在此時,「吱呀」一聲,房門被從外推開。

沈文舟邁步進來,眉頭微鎖。

阿蓮慌忙跪下,急聲道:「侯爺!侯爺您救救夫人!求您賜下凝香丸!只有凝香丸能救夫人了!」

沈文舟看向榻上奄奄一息的宋清梔,眉頭微皺:「這麼嚴重?」

「郎中說他無能為力了,求您了!」

沈文舟沉默了片刻,對身後的侍從吩咐道:「去,將庫房裡那隻紫檀木盒取來。」

侍從很快返回,沈文舟接過,他走到榻邊,俯身,小心地想要扶起宋清梔,準備將丹藥喂入她口中。

就在這時......

「侯爺!不好了侯爺!」穆芊芊的貼身婢女阿雲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小姐!小姐她突然心疾發作,暈死過去了!」

沈文舟動作猛地一頓。

阿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阿雲:「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這時候!分明就是裝的!她就是存心要害死夫人!」

阿雲抬頭反駁:「你血口噴人!我家小姐心疾乃是胎裡帶來的,如何作假?宋清梔不是還醒著嗎?可我家小姐已然沒了鼻息!侯爺若再遲疑,小姐就真的救不回來了!孰輕孰重,侯爺您明鑑啊!」

沈文舟拿著丹藥的手僵在半空,猶豫了一瞬,猛地起身,聲音冰冷:「帶路!」

「侯爺!」阿蓮絕望哭喊,「那是夫人的救命藥啊!」

宋清梔看著那個決絕的背影,心痛得幾乎要窒息,她不曾想,沈文舟竟然已經可以棄她的性命於不顧了......

「阿蓮。」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取筆墨來。」

阿蓮愣住了:「夫人,您這是......」

「寫和離書。」

「他既如此負我,我宋清梔就算死,也不願以侯府夫人之名入土。」

宋清梔此刻無比慶幸新皇上位就頒布了女子可同丈夫和離的法制,她不需要沈文舟的首肯就可同他和離。

宋清梔以手肘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顫抖的手握住筆,字跡歪歪扭扭。

終於,最後一道筆畫,被她用盡全身力氣拖拽而出。

手腕脫力,毛筆滾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劃出一道刺目的墨痕。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下去,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第三章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是陽春三月的江南,柳絮紛飛。

少年沈文舟折下最新嫩的一枝柳,笨拙地編成一個環,小心翼翼地戴在她鬢邊,他耳根通紅,「清梔,我喜歡你。」

夢裡是星子滿天的夏夜,他們偷偷溜出府,坐在河邊的烏篷船頭。

沈文舟聲音清朗:「爹說男兒志在四方,我以後定要去邊關,掙一份大大的功名回來,然後就用八抬大轎,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地娶你過門。」

夢裡是鑼鼓喧天,紅燭高燒的洞房。

合卺酒交杯後,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鄭重得像在神明前起誓:

「清梔,我沈文舟對天起誓,此生此世,唯你一人,絕不負你。」

可是他終究還是負了她......

一滴淚滑落,她緩緩睜開眼,床榻邊是模糊的燭火。

沈文舟坐在床沿,眉頭緊鎖,「醒了?」

宋清梔目光空洞地望著他,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感覺如何?」他又問了一句,伸出手想探一探她的額溫,卻被她極其輕微地偏頭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沉了沉,隨即收回,語氣變得冰冷:「既然醒了,有件事需你立刻處理。」

宋清梔緩緩閉上眼,看來自己真的還沒死,他守在這裡,原來並非因為關心她,而是另有要事。

「扶夫人起來,更衣,去前廳。」

「侯爺!夫人昏迷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挺了過來,求您讓夫人歇歇吧!」阿蓮哭道。

「若是走不了,就讓婆子用軟轎抬過去。」

最終,宋清梔是被兩個粗使婆子半扶半架著,拖往前廳的。

前廳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永榮王爺端坐主位,面色鐵青。

沈文舟沉聲開口:「王爺,人帶來了。」

他轉向宋清梔,語氣冷硬,「清梔,永榮王爺府上的二公子,前段時日染了天花,你是否曾為他診視過?」

宋清梔猶疑一瞬,聲音嘶啞:「是......我曾為二公子診脈,開了藥方......」

「藥方?」永榮王爺猛地一拍茶几,茶盞震得哐當作響,「我兒用了你們侯府給的藥,如今病情非但未見好轉,反而愈發沉重,高熱不退,渾身潰爛!宋清梔,你作何解釋!你那吉尚堂就是如此濟世救人的嗎?!」

宋清梔呼吸一窒,「藥是我開的,但並非二公子所用之物......」

宋清梔記起來那時確實為二公子配了藥,不過當時穆芊芊卻把她的藥全灑了,給了二公子的下人幾包用符篆燒成的灰,說什麼是藥是三分毒,符篆就能替他消災......

那時宋清梔極力反對,「天花非尋常小病,若不加緊醫治,二公子恐有性命之憂!」

沈文舟卻呵斥她:「我是不是說過,整個侯府都不能忤逆芊芊的話!芊芊有神力,她的法子不會出錯,就算出錯本侯擔著!」

可如今真的出了差池,他們卻把她推到前面。

宋清梔重重磕頭:「那日是穆芊芊換了我的藥!」

穆芊芊臉色煞白,立刻尖聲道:「姐姐這是什麼意思?當日我見姐姐開的藥方兇猛,怕二公子年幼承受不住,才好心勸說,是你說......你說你的藥絕對無誤,還斥責我多管閒事!」

她轉向永榮王爺,噗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王爺明鑑!芊芊那日本只是好心勸說,沒想到姐姐的藥真出了差池,就把責任推卸到我身上!」

「穆芊芊,你怎可如此血口噴人!那日是你打翻我的藥,換成你的符篆灰,如今害了二公子,你就倒打一耙!你的良心何在?!」宋清梔氣得發抖。

「夠了!本王沒耐心聽你們爭執!」永榮王爺怒斥一聲。

「臨安侯,究竟是誰的錯,你來說!」

沈文舟臉色陰沉,只猶豫了一瞬就接口道:「當日之事,本侯記得清楚。」

隨後轉頭看向宋清梔,「清梔,你醫術雖精,但有時未免過於自信。芊芊也是一片好心,怕藥性衝撞,是你一意孤行,非要二公子用你的藥。本侯當時是否告誡過你,若出了事,你需一力承擔?」

第四章

宋清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沈文舟那張冷漠的臉。

他竟然為了保住穆芊芊選擇顛倒黑白,她感覺心臟被千千萬萬根針狠狠扎了進來,疼得她喘不過氣來,眼底泛起了淚花。

沈文舟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他不再看宋清梔,對永榮王爺拱手道:「王爺,此事確是內子行事不當,過於冒進所致。侯府願承擔一切後果,全力救治二公子。請王爺息怒。」

永榮王爺冷哼一聲,「若是救不回我兒,我要她宋清梔為我兒陪葬!」

沈文舟身形微微一顫,隨後作揖:「是!」

永榮王爺剛走,沈文舟便對宋清梔柔聲道:「穆芊芊於侯府有功,我不可背信棄義棄她於不顧,這次......就先委屈你了......放心,我會召集天下名醫救治二公子,你不會有事的。」

宋清梔心如刀絞,沒有看他,冰冷的目光直刺穆芊芊:「你的神通呢?符篆怎麼不靈了?」

沈文舟身形一頓,也轉身問她:「芊芊,你不是說了這符篆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嗎?怎麼這次不靈驗了?」

穆芊芊眼眶通紅,委屈道:「是宋清梔當時和我爭吵,褻瀆神明,錯過了最佳時機!就是她心不誠害了二公子!都是她的錯!」

宋清梔嗤笑一聲,她知道自己說什麼沈文舟都不會信的,她沒再應話,叫阿蓮扶她回房。

回到房中,宋清梔強忍著後背的疼痛對阿蓮吩咐:「去準備藥簍和採藥的工具,我要上山採藥。」

阿蓮急忙勸阻:「夫人,侯爺方才說了會召集名醫救治二公子,您傷勢這麼重,何必親自去冒險?」

「他的話,我一個字都不再信,我的命,吉尚堂的聲譽,都不能攥在別人手裡。」

阿蓮明白,點頭答應。

主僕二人悄悄行至偏院,準備從角門出去。

必經之路正好掠過穆芊芊所住院落的後窗。

忽然,穆芊芊帶著急躁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系統!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明明記得原小說里二公子這場天花是可以不治而愈的!怎麼會突然加重?我還指望藉此機會讓沈文舟更愛慕我呢!」

一個毫無感情的冰冷機械音突兀地在半空中響起:「宿主,你本來只是小說世界裡一個不起眼的路人甲,如今你為了俘獲沈文舟的心,強行改變了故事走向,所謂牽一髮動全身,很多事情自然就變了。」

穆芊芊的聲音更慌了:「什麼意思?如果故事全變了,那我靠著預知未來的神女人設豈不是要崩?」

那機械音似乎卡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早就提醒過宿主,神女人設風險極高。但目前看,世界主線框架應未大變,你只需把握大方向預測,短期內應當不會暴露。」

窗外,阿蓮驚恐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用氣聲問:「夫人......她、她在和什麼東西說話?是妖邪嗎?」

宋清梔心中劇震,面上卻強作鎮定。

她拉緊阿蓮,壓低聲音:「不知是何物,但聽起來,穆芊芊那能預測天機的神通,似乎是假把式。」

要弄清這件事,她知道不能打草驚蛇,於是拉著阿蓮趕忙離開。

接連七日,宋清梔拖著未愈的身軀,天未亮便上山採藥,回來便守著藥爐小心煎制,再親自送至永榮王府,為昏迷的二公子喂藥。

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背後的傷反覆裂開,血水浸透衣衫,她卻仿佛不知疼痛。

第七日傍晚,她仔細為二公子診過脈,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對阿蓮輕聲道:「脈象平穩了......明日,應當就能醒了。」

話音剛落,她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

再醒來時,窗外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阿蓮紅著眼眶守在床邊,見她醒來,又是喜又是怒:「夫人您醒了!外頭......是永榮王爺來了,帶著厚禮,正在前廳答謝穆芊芊!」

宋清梔一怔,「答謝穆芊芊?為何?」

阿蓮哽咽道:「您暈倒那晚,侯爺便帶著穆芊芊去了王府,說穆芊芊想到了讓二公子醒來的法子,當晚就做祈福法事,還喂了二公子一滴自己的指尖血。第二日一早,二公子果真醒了!現在滿京城都說穆芊芊是活神仙,用神血救了二公子!」

第五章

宋清梔聞言,冷笑一聲。

什麼祈福法事?!那晚穆芊芊不過是趁二公子將醒未醒之際,假模假樣做了場戲,便將自己七日來的辛苦全占了去!她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強撐著起身,不顧阿蓮阻攔,一步步走向喧鬧的前廳。

廳內賓客雲集,永榮王爺正坐在上首,滿面紅光地誇讚穆芊芊:「穆姑娘真乃神女也!小兒得以痊癒,全仰仗姑娘神力!」

穆芊芊站在沈文舟身旁,面容略顯憔悴,更顯得我見猶憐。

宋清梔徑直走入廳中,聲音不大卻清晰:「王爺,救治二公子,連續七日採藥煎藥之人是我,穆姑娘昨日才去府上,如何就成了她的功勞了?」

滿堂賓客霎時安靜下來。

沈文舟臉色一沉,厲聲道:「清梔!芊芊為給二公子祈福,連續七日齋戒,耗盡心神,昨夜更是不惜自損壽元,以神血為引,才將二公子從鬼門關拉回來!她救了你,免你獲罪,你不知感恩,竟還善妒搶功?」

看著他那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宋清梔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沉入寒潭......

永榮王爺臉色也沉了下來。

阿蓮噗通跪下,哭喊道:「王爺明鑑!我家夫人這七日是如何拖著病體為二公子採藥製藥的,王府的下人都可作證!」

說罷,一名王府僕從匆匆出來道:「回王爺,這幾日,確實是侯府夫人來喂的藥,二公子病情也確有好轉!」

穆芊芊臉色一僵,但不過片刻就立刻接口:「用藥石只是治標!若非我昨日以神力驅散病根,又以神血喚醒,二公子豈能痊癒?」

她轉向那僕從,「你且說,二公子是否是今早、在我做法之後才醒的?」

僕從尷尬低頭:「確實如此......」

穆芊芊眼淚瞬間落下,委屈萬分:「我七日祈福,耗盡心力,昨夜更因取血暈厥,沒想到今日竟被如此冤枉!姐姐,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怎可恩將仇報?」

沈文舟皺著眉頭,心疼地攬住她,看向宋清梔的目光滿是厭惡:「宋清梔,事實俱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宋清梔掌心被指甲掐出鮮血,她想反駁,卻無力反駁,沈文舟作為侯府王爺,他一句話就定了她的罪,她多說什麼都只會是狡辯......

廳內賓客頓時議論紛紛,指責聲如潮水般湧向宋清梔。

「真是忘恩負義!」

「竟想搶神女的功勞,真是恬不知恥!」

「善妒至此,不堪為侯府主母!」

......

永榮王爺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Ṫùₚ:「宋清梔!你險些害死我兒,如今還敢誣衊神女,爭搶功勞!若不嚴懲,豈不讓神女寒心,讓天下人笑話我王府不辨是非?!」

「來人!將這善妒搶功、汙衊神女的婦人拖下去,重責五十大板!」永榮王爺怒極,厲聲喝道。

侍衛應聲上前。

她臉色慘白如紙,背脊卻挺得筆直,聲音嘶啞:「王爺要打,便打,只是這汙衊之罪,我宋清梔死也不認!」

她被粗暴地按在長凳上。

沉重的板子落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舊傷疊新傷,血跡很快滲出,染紅了裙擺。

沈文舟看著那刺目的紅,心臟莫名一縮,下意識向前邁了半步。

「文舟......」穆芊芊立刻軟軟地靠向他,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淚,「我......我見不得這般血腥......心口難受得很。」她仰起臉,淚珠滾落,「若今日被她誣衊成功,此刻受刑的......就是我了......」

沈文舟腳步頓住,他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頭一軟,終是收回腳步,側身用衣袖為她稍稍遮擋,低聲道:「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別怕,有我在。

這句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到宋清梔的心口。

她在劇痛的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年春獵。

密林深處,他們意外遇狼,少年沈文舟將她緊緊護在身後,聲音也是這般溫柔:「別怕,有我在,定會護你一世周全。」

那時的宋清梔是真的相信他會護她一直周全。

可如今......

又一記重板落下,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意識終於徹底沉入無邊黑暗。

第六章

宋清梔昏迷了整整半月。

醒來時,人已不在侯府,而是在吉尚堂一間簡樸的屋子裡。

阿蓮守在一旁,見她睜眼,又是哭又是笑:「夫人!您終於醒了!侯爺......侯爺用了好多名貴的藥才吊住您的命......好在老天爺開眼,您總算挺過來了!」

宋清梔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頂,她不明白,沈文舟還留著她的命幹嘛......

她能下床後,便再未踏足臨安侯府半步。

吉尚堂重新開了門,她從天未亮便開始坐堂,為絡繹不絕的窮苦病患看診,親自抓藥、煎藥,常常忙到深夜燭火燃盡。她像是不知道疲倦,用無盡的忙碌麻痹自己。

阿蓮默默陪著她,採藥、搗藥、分擔所有雜事,不再勸她休息。她知道,夫人只有忙起來,眼裡才有點活氣。

偶爾上街採買藥材,宋清梔總能聽見街頭巷尾的議論。

「聽說了嗎?臨安侯為了那位神女,把城南最好的胭脂鋪子都盤下來了,只因她說喜歡那家的香氣。」

「何止啊!前幾日宮中夜宴,侯爺竟親自為她執燈引路,那般呵護,真是羨煞旁人。」

「侯爺還放出話,此生絕不負穆姑娘,要給她這世間最好的......」

......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針,細細密密地扎在宋清梔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她面無表情地聽著,握緊手中的藥包,指節泛白,然後加快腳步,回到她那間充斥著藥苦味的小小堂屋,仿佛只有這裡,才能讓她不再傷神。

一日,宋清梔上山採藥,途經山谷溪流時,神色驟然一凝。

她蹲下身,仔細察看水流、泥沙和山勢走向。

父親不僅是名醫,更精通堪輿,她自幼耳濡目染,看出此處隱有水患之兆。

「阿蓮,快回去!必須立刻告知侯爺,近日恐有水患,早做防範!」她語氣急促。

主僕二人匆匆趕回侯府。

宋清梔顧不上舊怨,正要向沈文舟說明水患之事,匆匆趕來的穆芊芊卻突然出現搶先一步開口,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憂切:

「文舟,我昨夜觀星象察地氣,推算出近日恐有暴雨成災,需即刻加固堤防,疏散低洼百姓。」

沈文舟聞言大喜,握住她的手:「芊芊,你真是我的福星!若此事上報朝廷,便是大功一件!」

穆芊芊得意一笑,轉而看向宋清梔,故作關切:「姐姐匆忙而來,所為何事?」

宋清梔看著她,心已瞭然,看來穆芊芊又用了那個所謂的系統預知了未來,她垂下眼,淡淡道:「無事。」

說完,轉身便走。

阿蓮跟在身後,氣得跺腳:「定是穆芊芊利用妖邪才預知了天象!搶您的功勞!」

宋清梔搖頭,語氣疲憊:「功勞誰拿不重要,百姓能免於災禍,便是好事。」

宋清梔回到吉尚堂忙至深夜,剛合眼不久,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開門一看,竟是阿蓮滿口鮮血地倒在門口,臉色慘白如紙。

宋清梔心下一驚,慌忙將她扶進屋內,立刻施針用藥為她止血。

然而很快,她發現阿蓮的傷口是在口中,她撬開她的牙關才發現......她的舌頭,竟被齊根割去了!

宋清梔心如刀絞,強忍著淚水和怒火,小心翼翼地為阿蓮處理傷口。

阿蓮痛得渾身發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阿蓮......是誰?誰把你害成這樣?」宋清梔聲音發顫,將紙筆遞到她面前。

阿蓮顫抖著手,蘸著未乾的血跡,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緣由:

原來剛從侯府回來那時,阿蓮心裡有疑慮,還是回去偷偷跟蹤穆芊芊,偷聽到了她和那個系統的對話......

「小說里,是宋清梔用堪輿之術讓沈文舟立了大功,受到了聖上的嘉獎,如今我提前搶了她的功勞,沈文舟就會更傾慕我了!」

透過窗戶縫隙,阿蓮看到了穆芊芊一副得意的嘴臉。

系統回復:「利用這點確實坐實了宿主神女的身份,想必宿主很Ţű²快就能徹底攻略沈文舟了。」

「不!還不夠!沈文舟心裡還是惦記著那個賤人,上次竟然尋遍京城藥材去吊她的命!宋清梔這個賤人必須死了才行!」

說到這,阿蓮心頭一跳,竟不自覺後退踩到了石子,站不穩摔了下去。

於是就被穆芊芊發現並被拔了舌頭。

宋清梔渾身冰冷,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

她強壓下怒火,安撫著阿蓮睡下。

深夜披上斗篷就前往臨安侯府。

第七章

宋清梔攜著那紙血書,連夜闖入臨安侯府。

後院亭中,沈文舟正擁著穆芊芊賞月,他低頭看她時,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繾綣。

宋清梔心口一刺,冷聲打斷:「侯爺!」

兩人回頭。

沈文舟見她深夜闖入,眉頭不悅地蹙起,穆芊芊則下意識往他懷裡縮了縮。

宋清梔直接亮出血書,「穆芊芊指使惡僕,割了我婢女阿蓮的舌頭!還請侯爺主持公道!」

穆芊芊立刻抬頭,「文舟,並非如此!我是在院中為侯府祈福,豈料那婢女偷偷窺伺,此乃褻瀆神明之大忌!我為平息神怒,才不得不略施懲戒......我心中亦是不忍的......」

「懲戒?」宋清梔怒極反笑,「你不是自詡悲天憫人的神女嗎?神女便是隨意拔人舌頭?我看你是怕阿蓮窺破你與那妖邪對話,揭穿你神棍的真面目,才惱羞成怒下此毒手!」

穆芊芊臉色驟變,驚慌道:「姐姐你怎能憑空汙衊!那婢女定是胡言亂語......」

「啪!」

宋清梔忍無可忍,狠狠一巴掌扇在穆芊芊臉上,厲聲道:「這一掌,是為阿蓮討的!」

阿蓮從小就伴她左右,與她情同姐妹,看阿蓮受此極刑,她恨不得將穆芊芊千刀萬剮!

穆芊芊臉頰瞬間紅腫,淚珠立刻滾落下來。

「宋清梔!你放肆!」沈文舟猛地起身,怒不可遏地看著她,下一秒,他反手一巴掌狠狠甩了過去......

力氣之大,宋清梔被打倒在地,臉頰火辣辣地疼,耳中嗡嗡作響......

她伏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還是沈文舟第一次動手打她,那個曾經說會護她一世的人竟然親手打了她......

沈文舟指著她,眼神厭惡至極:「毒婦!芊芊一心為府邸祈福,忍痛懲戒褻神之人,你非但不感恩,竟還敢動手行兇!」

「阿蓮生生被她拔去舌頭!究竟誰是毒婦?!」宋清梔厲聲嘶吼著。

沈文舟冷眼睥睨著她:「一個賤婢而已,就算死了又何妨!」

宋清梔怔怔看著他,當初嫁入侯府時,她牽著阿蓮的手告訴他:「阿蓮雖是婢女,但從小與我一同長大,與我情同姐妹,我希望在侯府,不要虧待了她。」

當時的沈文舟比著起誓的手勢,一臉鄭重地告訴她:「你心系之人,我侯府怎會虧待?」

而如今他卻喚阿蓮「賤婢」?

一股怒火上涌,宋清梔緩緩從地上撐起身子,半邊臉頰紅腫,嘴角滲出血絲。

她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只覺得無比陌生,又無比可笑。

心酸與絕望交織,最終化作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沈文舟,」她聲音沙啞,「我們和離吧。」

沈文舟臉上的怒容一滯,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麼?」

宋清梔不再看他,只默默從懷中取出那份早已寫好的和離書,遞到他面前。

沈文舟的目光落在「和離書」三個字上,瞳孔驟然收縮。

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猛地一把奪過那紙書,掃了一眼,隨即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扭曲地笑了起來。

「和離?」他眼神陰鷙地盯著她,語氣滿是譏諷與不屑,「宋清梔,你是什麼身份?也配跟本侯提和離?」

宋清梔看著他扭曲的笑容,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疲憊湧上四肢百骸。

她嘆了口氣,抬眼望向他,「大庸律令明文規定,女子可與丈夫和離。沈文舟,即便你ṭū́₁是臨安侯,我依然有這個權利。」

第八章

「權利?」沈文舟像是被這兩個字刺痛,眼神變得狠戾。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宋清梔纖細的脖頸,五指收緊,將她狠狠摜在亭柱上!

「你就為了一個低賤的婢女,要跟我和離?!」

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額角青筋暴起,「宋清梔,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過就是個小小醫女,當初我能娶你做正妻,已是給你天大的恩賜!你不知感恩,竟還敢寫這和離書來羞辱我?」

他的臉逼近她,呼吸灼熱地打在她臉頰:「是不是這些年我對你太好,讓你忘了誰才是你的天,忘了你該匍匐在誰腳下?!」

窒息感傳來,宋清梔被迫仰著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扭曲的嘴臉,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是因為頸間的疼痛,而是因為心口那片被徹底碾碎的荒蕪。

她清晰地記得,那年他剛從邊關回來,一身戎裝還未褪下,捧著用軍功換來的賜婚聖旨,眼眶通紅地跪在她父親面前,聲音哽咽卻無比鄭重:「宋伯父,求您將清梔嫁給我。能娶到她,是我沈文舟幾世修來的福氣,我定用性命護她一世喜樂安康......」

那時他的眼神,熾熱、真誠,滿是得到稀世珍寶般的慶幸和虔誠。

如今,同樣一雙眼睛,卻只剩下冰冷的厭惡和居高臨下的施捨感。

現在他說,娶她,是給她的恩賜。

原來......那些她視若珍寶的情深意重,那些她堅信不疑的誓言承諾,在他心裡,早已變成了對她卑微出身的恩賞和垂憐。

心口的劇痛瞬間壓過了窒息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碾得粉Ṱùⁱ碎。

原來,徹底的絕望,是這樣的滋味。

沈文舟掐著她脖頸的手最終鬆開,他眼神陰鷙地盯著癱軟在地、不斷咳嗽的宋清梔,冷聲下令:「來人!將夫人請回吉尚堂!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半步!」

幾名侍衛應聲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宋清梔架起拖走,直接丟回了吉尚堂,並如門神般守在了外面。

宋清梔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頸間火辣辣地疼,心卻早已麻木。

她原以為拿出和離書便能和沈文舟斬斷一切,卻忘了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律法也不過是一紙空文。

她終究,還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接下來的日子,她如同行屍走肉,除了悉心地照顧重傷的阿蓮,便是對著窗外灰敗的天空發獃,眼中再無一絲光亮。

直到這日,穆芊芊穿著一身華貴的綾羅,裊裊婷婷地來了。

她繞著簡陋的堂屋走了一圈,用帕子掩著口鼻,語帶譏諷:「嘖嘖,姐姐就住這種地方?真是可憐。哦對了,我和侯爺說啦,姐姐是邪星降世,讓姐姐一直留在吉尚堂每天抄經念佛就能徹底消解會給侯府帶來的災禍,侯爺允了。」

宋清梔眼皮都未抬一下,毫無反應。

穆芊芊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惱羞成怒,她湊近幾步,壓低聲音:「你裝什麼死魚?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嗎?現在侯爺心裡眼裡只有我!」

宋清梔終於動了動,她緩緩抬眼,聲音平靜:「是,他如今最愛你,什麼都願給你。你既已得償所願,為何還來我這兒找不痛快?」

穆芊芊被她這平靜的態度徹底激怒,眼神狠戾:「因為我就是看不慣你!從看這本小說的開頭就看不慣你!憑什麼?憑什麼你爹娘恩愛,給你個快樂童年?憑什麼沈文舟這種風姿卓絕的男人原定就該愛你一生一世?憑什麼連那個風流倜儻的男二也默默暗戀你多年?就好像這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該是你的!憑什麼?!」

宋清梔蹙眉,捕捉到那奇怪的詞彙:「什么小說?什麼男二?」

穆芊芊面色變得猙獰,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

「別裝了!阿蓮那賤婢不是都偷聽到了嗎?是!我沒什麼神力!我都是作弊的!但那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們所有人的結局!你們不過都是紙片人,只能被我操控!就像沈文舟,書里他對你至死不渝又怎樣?現在我來了,他還不是變了心,把我捧在手心?對你棄之如敝履?」

她得意地笑著,「我告訴你,就算你知道真相又怎樣?你一個愚蠢的古人,拿什麼跟我斗?你鬥不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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