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倒霉的那年,我被太子選中給公主做沖喜婢女續命。
我正欲拿錢辦事,空中忽然浮現一排排黑字。
【寶寶快跑,都是騙局,和假公主八字一樣的都得死!】
【女配好可憐,還不知道自己才是真公主,假公主搞這一出就是為了除去隱患!】
【或者露出背上的胎記也行啊,讓太子認出你的真實身份,他一定會選擇你的!到時候你就是全皇宮最受寵的公主!】
我一愣,連夜洗去胎記進了宮。
後來武門宮變,太子和假公主齊齊被押上了殿。
他驚愕抬眸,被大將軍一腳踹翻,怒道。
「既見女皇,為何不跪?」
1
我愣神的功夫,面前的太子侍從不耐煩地一腳踹翻了我,尖著嗓子道。
「能給公主沖喜,是你的福氣,進宮去貴人可賞五兩銀子!」
太子生得不錯,鼻樑高挺,面若冠玉,細看上去,五官確和我有幾分相似。
只是我餓成了皮包骨,和這樣的貴人是萬萬不像的。
他揉著眉心,喃喃道。
「快些,待會回去晚了,昭元又要鬧了。」
「哎呦,公主那個脾氣,殿下還不知道啊?全皇宮她最聽您的話,不如一會帶上公主最愛吃的城東糕點,她定然歡喜!」
太子輕笑了一聲,周身冷冽氣息散盡,眸中唯有寵溺。
「說得不錯,賞。」
【心動了吧,這樣好的哥哥,他應該是你的!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寵愛,也應該是你的!】
【快把胎記給他看,讓他後悔,追妹火葬場我最愛看了哈哈。】
【女主這時候還傻兮兮地為了病娘親賣自己,殊不知當初就是她將兩個女孩調換,臨死都不忘了泄露消息給宮中的假公主,就怕日後出了岔子,讓你這個真的找回去!】
我不再猶豫,立刻上前接過內侍遞來的銀子,點頭哈腰地離開。
那黑字動得極快,都興奮得要命,催我去認親。
但我徑直回了家中那所小破院,我娘躺在床上,哼哧哼哧,一見我進來就惡狠狠地瞪著我。
她其實對我並不好。
我五歲起就幫著她一起操勞,照顧我那賭鬼的爹,任他將家中所有銀子都騙走,又把她打成這樣。
可我娘從不心疼我,她只會罵我,用那些骯髒噁心的詞彙,恨不得將我賣去當妓子。
但我還是給她擋了不少傷,因為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後來我爹沒了銀子,發狂一樣打她,這次我沒攔。
我恍然明白,我娘咒罵我,是因為她還有力氣,現在她沒力氣罵我了,只會乖乖躺在床上,等她的女兒回來。
我哼著小曲,將給她買的米糧放在桌子上,語氣輕快。
「娘,我要過好日子去了,不能陪你了。」
「這些吃的,算是我盡最後的孝心,說來也巧,今日我在街上走,聽聞宮中巨變,貴人正到處尋找自己丟失的公主,那公主背上有個蝴蝶胎記,和我一模一樣。」
「陛下篤定了我就是真公主,太子更是哭著說自己寵錯了人,娘啊,女兒真開心,馬上我就要有更多家人了!」
我期待地看著我娘,試圖從她嘴裡聽到不一樣的話來。
可惜,她讓我失望了。
我娘氣得眼睛發紅,死死瞪著眼睛,憋憋屈屈地發出三個字。
「你該死……」
我失望地看著她,平靜道。
「看來他們說的不錯,我果然不是你親生的。」
「那娘,你也不能活了。」
2
我掏出一早準備好的匕首,對準那人的脖頸,狠狠劃了下去。
而後一把火燒了這裡,再裝作剛回來的模樣在鄰裡面前哭了一場才離去。
城東有個美體的吳娘子,手段了得。
京中許多婦人都私下裡找她,幫自己將私密之處變得更加吸引人。
我也去了,只是讓她幫我洗掉背後的胎記。
「你做過暗娼,今日的事爛在肚子裡,我保證一輩子不會有旁人知道,尤其是你那金吾衛相好的。」
吳娘子身子一顫,應了下來。
消除胎記的過程有些疼,我和吳娘子聊著天解悶。
「我馬上要做公主的婢女了,聽聞你這裡總是來貴人,你可知道太子和昭元公主關係如何?」
吳娘子聲音有些冷,似乎不大想理我。
「不知。」
我耐著性子道:「我威脅你,也是為了你好,這胎記的事傳出去,我不一定死,但你一定活不了。」
吳娘子的手更抖了,半晌,她不情不願地開口。
「太子十分寵愛胞妹,我這裡來過一位貴人的妾室,口無遮攔的,曾說過一樁舊聞。」
「十五年前,公主出生前,欽天監曾有過一則預言,當時只有太子殿下聽了去,他大怒,當即斬了那人,事後被皇帝責罰,太子說那欽天監的人說公主命不久矣,這才惹怒了他。」
吳娘子說,太子殿下寵愛昭元人盡皆知。
我晃了晃神,努力集中著注意力。
那黑字發出了嘲笑。
【女配好蠢,怎麼不給太子看,還要洗掉胎記,她瘋了吧?】
【不過他們說的不錯,太子真的很寵愛假公主,劇情里,他甚至為了假公主殺了女主,直到她死了才後悔莫及,把假公主當成女主,又寵了幾十年才作罷。】
【樓上的,別說了,我心疼女主,要是太子一開始就知道女主的身份,會不會有不同?】
我沉默地看著這些黑字。
心中忍不住冷笑。
有沒有不同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子寵的是昭元公主,而現在,昭元想要我的命。
區區太子的寵愛,還是等我死了之後的悔意,要他何用?
我要坐,就要坐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3
吳娘子手藝不錯,兩日後我隨著被選中的沖喜婢女入宮時,背上已經乾乾淨淨,瞧不出痕跡。
入宮的人都要先調查身世,我縮了縮脖子,怯懦垂眸。
「我爹總是去賭,聽說昭元公主找八字相合之人,就讓我來了,能有五兩銀子拿呢。」
「他說了,會給我娘治病的。」
我天真地抬頭。
嬤嬤嘆了口氣,讓我過了。
「記住,在這宮裡,除了主子的話,誰的話都不能信!」
正午的太陽毒得很,照亮婢女們神色各異的臉,大家似乎對我有了些許敵意。
我鎮定地站在原地,直到一聲氣憤又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麼多人,住在清遠殿,太子哥哥不嫌吵我還嫌吵呢!」
「昭元,你想要什麼皇兄沒滿足你?這不是擔憂她們住得遠,你身子還是不好嗎?」
太子身旁跟著一個披著大氅的嬌俏女子。
雖一臉病容,卻眉眼嬌憨可愛,儼然就是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昭元腳邊還跪了個婢女,瞧樣子是和我們一同進宮的,不知怎麼跑到了那去。
不等我心中狐疑,昭元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
「這婢女當真不懂事,知道的是給本公主沖喜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穿得這麼清涼等在這,是為了勾引儲君呢?」
她聲音淡淡的,似乎是真的疑惑,嗤嗤笑了一聲。
嬤嬤面色大變,連忙顫巍巍地上前跪了下去,不停請罪。
眾人驚覺不對,跟著跪了下來,我也是,將頭埋得深深的,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兒。
下一刻,昭元抽出侍衛的劍,一劍刺向那婢女的喉嚨,鮮血崩到她臉上,她撅起了嘴,不滿道。
「太子哥哥,髒了。」
太子仿若什麼都看不見一般,拿出手帕認真擦拭著昭元的臉,帶著她進房,聲音散在風裡。
「你身子不好,平日莫要出房門,孤會擔心的。」
有些婢女忍不住,跑到一旁去吐,哭著說要出宮。
「我只見過殺豬的,沒見過殺人的!」
嬤嬤想都沒想,讓人將那婢女帶下去處理了,聲音冷然,細細打量著餘下的人。
「若有半分行差踏錯,就會淪為那被宰的豬。」
我同她搭話,大著膽子跪下。
「奴婢們知道了,日後定然小心謹慎,伺候貴人!」
嬤嬤這才滿意點頭,那凜冽的殺意瞬間消失,其他人有樣學樣,參差不齊地跟著許諾。
只是選房間時,嬤嬤帶著我們去了另一處,最低等下人的房間,幾乎什麼都沒有,窗戶都關不嚴。
我卻高興得緊,第一個將行李放到床上,喜滋滋地謝過嬤嬤。
她臉色好看了些,囑咐我明日單獨找她。
4
剩下的人見了神色各異,嬤嬤一走,就有個叫春香的婢女陰陽怪氣。
「如此會阿諛奉承,可比我們得嬤嬤喜歡極了!」
「心機深沉,我可不同她挨著,哪日被騙了都不知道。」
我沒理她,沒過幾日,她就會知道嘴甜的妙處。
況且我也並非單純的奉承。
我在家中向來住在豬圈裡,夜裡翻個身都是臭烘烘的味道,這住處比我想的好上許多。
【女主有點裝了,看見假公主那麼得意,她心裡能好受嗎?寶寶,那些本來可都應該是你的!】
【樓上別罵了,女主真的很可憐,她又不知道自己是真公主,假公主這麼得意還不是占了女主的身份,如果女主認親回去,看誰不順眼,大殺特殺就好了。】
我對這些黑字充耳不聞。
他們多半是叫我認親,罵昭元的。
可卻很少有能給我提供關鍵信息的,比如昭元找這些八字相合的婢女,要如何害她們?
不論如何,這一夜我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心中念著我娘,我既然殺了你,你就在天上看著我如何奪回這一切吧。
次日我和其他人分開,單獨去拜見嬤嬤。
她打量了我一番,見我沒什麼表情變化,滿意地點了點頭,和我聊起了昭元公主的事。
嬤嬤說,昭元公主上個月忽然覺得身子不適,無論太醫們如何醫治都不見效果。
當初先皇后生完昭元公主就去世了,太子和陛下都十分疼愛她,跟著著急。
直到找來了國師,說是要八字相合之人的血入藥才能治好昭元。
昭元心善,不忍放血至人死亡,便要求多找些婢女,每人按日輪換,失了一碗血也不至於有什麼後果。
陛下這才允了她。
我們這些沖喜的婢女,若是治好了公主,便可以留在宮中,分配到各處,日後主子好了,好處也少不了我們的。
聽完這些,我乖巧地點頭說,我信嬤嬤的,日後定然唯嬤嬤馬首是瞻。
嬤嬤滿意點頭,嘴上卻說:「你是公主的婢女,自然聽公主的。」
我們說了不到一炷香的話,剛邁出門,就聽見女子悽厲的叫喊聲。
嬤嬤連忙進殿,我同不遠處的幾位婢女站到了一起。
無人看管時,大家還止不住嘴。
聽說今日是那婢女給公主獻血,卻不知如何觸怒了昭元公主,被公主下令亂棍打死,死狀恐怖駭人。
昭元此刻正在殿內發脾氣,嬤嬤只用一句話便安撫住了她。
「蕭將軍今日當值,公主可要去瞧瞧他?」
昭元瞬間沒了聲音,過了兩炷香,她從殿內走出來。
昭元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裙,顯得人漂亮高挑,帶著些弱柳扶風,引人垂憐之意,轉了一圈,笑道。
「本公主這身可漂亮?」
嬤嬤笑著答:「公主自是這闔宮上下最美的!」
得了滿意的答案,昭元開心地帶著人去尋那位蕭將軍。
我悄悄和嬤嬤打聽蕭將軍。
她說這位是金吾衛的大將軍,也是昭元公主的未婚夫,旁的沒再說。
我熟練地點頭稱是。
這金吾衛是帶兵的,尤其是京中的兵。
聽聞蕭將軍這人生了一副好樣貌,自幼習武,為人正直得很,手中有兵權,又只忠於陛下。
這樣的人,不怪昭元喜歡,我也喜歡。
5
我遠遠瞧見了那位金吾衛的蕭將軍。
長眉微挑,神情冷漠,眼眸深邃如幽潭,偏偏眼底清明一片。
是個正人君子啊。
昭元微微抬頭,掩飾不住的愛慕神情。
蕭將軍對昭元似乎也並非無意,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瞧上了他。
只見他溫聲囑咐了昭元幾句才離開。
不過幾日,宮人們私下裡都傳,長樂殿的差事不好乾。
昭元公主常常夢魘,來的宮女又是民間選來的沖喜婢女,不懂規矩,衝撞了貴人。
一進殿,就透出濃濃的血腥味兒,甚至夜裡還有女人細弱蚊蠅的哭聲。
聽起來駭人至極。
入宮半月,滿打滿算來的三十多個婢女只剩下一半。
幾乎人人進了殿都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被嬤嬤拉下去秘密處死。
她總是用一種同情又憐憫的目光看著那些屍體,甚至為她們誦經超度。
我暗嘆,她太過仁慈。
以至於現在還沒讓我進殿伺候昭元,而這樣仁慈的人,在這種地方註定活不長久。
春香也沒進殿,但她不認為那是死路。
旁人生怕叫到自己,她卻整日叫囂。
「若是我進去伺候主子,定讓公主滿意,這些人多半是規矩沒學好的蠢貨。」
「是吧,程錦?」
我煞有介事地點頭,「可你又進不去,怎麼辦呢?」
我有點等不及了,只能麻煩一下春香。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當夜就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入殿。
春香的死狀比所有人都悽慘,身上青青紫紫看不出模樣。
昭元沒了食慾,大發雷霆。
「什麼腌臢玩意兒也往本公主身上湊,皇兄知道了非要了你們的腦袋!」
眾人噤聲垂頭。
春香換衣裳時,我曾瞧過她後背上有一處紅色胎記。
位置相同,形狀錯誤。
昭元氣得砸了殿內所有的花瓶,我無意聽見她喃喃自語。
「到底在哪啊?嬤嬤,你是向著我的,對不對?」
「要不把她們都殺了吧?」
嬤嬤嘆氣,「我的好公主,沒有好的理由,且再等等,說不準那人早就死了呢?」
【我靠,還以為嬤嬤是好的,看樣子她早就知道真假公主的事了?!】
【女配可怎麼辦啊?想來想去只有太子靠譜,要是他發現這一切就好了。】
【那大將軍未婚夫不也是女主的了?他可是忠犬系的,常常在長樂殿外的密林那盯著公主的方向。】
【唉,早晚輪到女主,是不是馬上可以看追妹火葬場了?我就喜歡看某某死後,我後悔了!】
我動了動眸子,悄悄退了下去。
當夜,我就拎著食盒去密林祭拜我的好姐妹春香。
6
月色森森,我將自己偷著做的幾個紙錢扔了撿,撿了撒,食盒裡廚房不要的泔水放在春香面前。
吃吧,吃不死你。
我嗷一嗓子,哭得臉野鬼都不敢靠近。
從前我便覺得演戲這事無趣得很,我爹每次賭完,我娘都要鬼哭狼嚎一天,哭自己命苦,哭著說要去死。
但不在意的人仍舊不在意。
我又不在乎春香,哭得乾巴也是情理之中。
可哭著哭著,我帶了些真情實感。
這宮中如此詭譎,娘啊,我怕我享不上榮華,平白讓你在天上都要笑話我。
幸運的是,我哭得太傷心,蕭翎不忍心,遞過來一隻帕子。
不幸的是,我隨手接過來擦,沒夠用,又扯住他的衣擺擦乾淨滿臉的淚水。
蕭翎無語地咳了一聲。
「你是長樂殿的?在這哭什麼?」
我有些尷尬地鬆開手。
「侍衛大哥,你能不能別說出去?」
宮裡燒紙可是大忌,我又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