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七年歸家。
異世之魂強占了我女兒搖光的身體。
她頂著那張熟悉的臉,勸我認下渣前夫的外室子:
「女子當出嫁從夫,母親常年混跡在男人堆里,本就不合禮數。
「瓊姨體貼,舟弟懂事......日後也能成為您的依靠,爹爹這是為了您好。」
那張臉保養得嬌貴細嫩,早沒了昔日半點颯爽。
我那女婿站在一旁,嘴角掩不住的得意。
想用一個假貨,哄我交出兵權?
我手中⻓劍出鞘,寒光壓盡滿堂喧囂——
女兒,我要救。
這守了幾十年的江山,也能換我來坐!
1
搗毀蠻子老巢後,我一路快⻢加鞭趕回京城。
剛到威遠將軍府外。
就⻅府邸燈火通明,車⻢擁擠。
我心頭一暖。
定是搖光那丫頭提前得知我要回來,特地給我備了接風宴。
我勒住馬,忍不住笑了:
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麼愛折騰。
可門房一見我,嚇得連滾帶爬,大喊:
「鬼啊!」
不禁眉頭一皺:
我不過外出七年,府里下人的規矩竟鬆散成這般了?
回頭定要好好整頓一番。
盔甲未卸。
我帶著一身風塵與殺氣,大跨步直闖最熱鬧的宴會廳。
抬眼卻見主位上坐著一個人——
正是早已被我休掉的渣前夫,阮望之。
「霍、霍執纓?!你......你不是中埋伏死了嗎?」
他嚇得手一抖,酒杯「啪」地摔碎在地。
我握緊劍柄,冷眼掃過他慘白的臉。
心中瞬間明了。
數月前,我孤軍深入敵營後便斷了音訊,外界都傳我已身死。
卻不想,我不但燒了蠻子的糧倉,還親手斬下了他們首領的頭顱!
原來——
我大勝的消息,竟還未在京城傳開。
「七年前我已休了你,誰准你踏進將軍府的門?」
當年,我發現他背著我偷養外室,連私生子都滿地跑了。
不過一個贅婿。
竟敢欺辱到我霍執纓頭上?
剛要找他算帳時,卻忽然接到邊關急報。
軍令如山。
我只來得及丟下一紙休書,就領兵北上。
這一走,就是七年。
如今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得髒了眼。
懶得廢話,我直接下令:
「扔出去!」
兩名親兵立刻上前架住他。
阮望之嚇得臉色發白,卻還在掙扎嚷叫:
「霍執纓!你還是這麼蠻橫!我不過想給阮家留個後,有什麼錯?
「今日這認親宴,可是瑤兒親自為我兒子辦的,你憑什麼趕我走!」
他突然朝人群嘶喊:
「阮瑤兒——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娘這樣對待你爹?」
阮瑤兒?
我什麼時候有過一個叫這名字的女兒?
2
我三十歲才得了女兒,取名搖光。
盼她如星辰璀璨,繼承我的志向,將霍家軍發揚光大。
她確實沒讓我失望。
自幼愛讀兵書、勤練武藝,是我心中最驕傲的繼承人。
只可惜......
順著阮望之的叫喊,我望向人群末尾——
一個華服婦人緩步走出。
那張臉分明是搖光,可神情卻冰冷又陌生。
她朝我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語氣疏離:
「爹爹說的沒錯,今日這認親宴,是女兒一手操辦。」
我怔在原地。
「搖光?你這是要我認下阮望之的私生子?」
我緊盯她的雙眼,想找出半分被逼迫的痕跡——
可是並沒有。
她一見我玄甲上乾涸的血跡。
竟抬手掩鼻,語帶嫌棄:
「女子當出嫁從夫,母親常年混跡在男人堆里,本就不合禮數。」
她語氣溫柔,舉止端莊。
儼然一位完美的世家夫人。
「更何況爹爹是男子,身邊總要有人照料。」
她望向阮望之身後那對母子,面露滿意:
「瓊姨體貼,舟弟懂事......日後也能成為您的依靠,爹爹這是為了您好......」
這是要我放棄三十萬霍家軍。
把我的將來——
託付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室子?
這真是我親手帶大、教了二十多年的女兒?
我不在的這些年,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一股怒火直衝胸口,我氣笑出了聲。
我只是去打仗——
又不是死了。
可「搖光」一臉認真,卻不像在開玩笑。
越聽越怒,視線忍不住上下打量——
這一細看,才驚覺不對:
眼前女子儀態端莊,妝容精緻。
她周身縈繞著清雅的茉莉香,儼然是深閨禮教中走出的貴婦。
可我記憶中的搖光——
從小就不愛紅妝愛戎裝。
她最討厭閨閣禮訓,整日只喜歡舞刀弄棒。
她做夢都想當大將軍,跟我一起上陣殺敵!
要不是十年前聖上突然賜婚,她早就跟我一道去了北疆!
更別說——
她從小聞不得茉莉味,一聞就吐。
府中幾十年來,從不用茉莉香。
所以......
這個改名叫阮瑤兒的女人——
絕不是我女兒搖光!
3
想通一切,我對眼前這個冒牌貨再沒了耐心。
目光如刀直射向她:
「我霍執纓為國征戰半生——
「何時需要一個贅婿的私生子來養老?」
我冷笑揚唇:
「你這些話,將聖上恩澤置於何地?」
阮瑤兒頓時語塞。
只能委屈地望向她夫君謝玄弈。
謝玄弈輕咳一聲,站出來幫腔:
「瑤兒也是一片孝心,岳母何必咄咄逼人?」
他表面恭敬,眼中卻難掩輕視。
也難怪——
謝家乃煊赫百年的世家大族,又是太子母族。
向來清高自傲,最瞧不上我這種動輒喊打喊殺的武將。
當然——
我也瞧不上他。
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真遇上敵軍,除了投降,還能做什麼?
「賢婿如今與搖光......倒是恩愛。」
「那是自然。」
他望著阮瑤兒,滿意地笑道:
「瑤兒如今端莊得體,言行嫻雅,有世家主母風範,乃我心向之。」
當初他與搖光被迫成婚,相看兩厭。
甚至三年都未曾圓房......
眼下他對這假貨,瞧著倒是情深意濃。
髮妻性情驟變,他卻恍若無察,反而以此為傲。
那搖光的失蹤——
恐怕與謝家脫不了干係。
這時,我那從未謀面的小外孫也跟著拍手叫嚷:
「娘親還為爹爹納妾賢惠大度,才不像外祖母這般粗俗又善妒......」
「淮兒!」
阮瑤兒輕聲制止,眼中卻無半分責備。
我無視他們,目光掃過全場,冷聲喝問:
「霍昭在哪?」
4
我在主位坐下靜候。
不過兩炷香時間。
親衛扶進一個渾身是傷的身影——
是霍昭。
她猛地抬頭,眼中驟然亮起:
「將軍......真是您?!」
她跌跌撞撞撲到我腳邊,聲音發顫:
「您終於回來了......我以為......等不到了......」
突然,她瞳孔一縮。
像是想起極可怕的事,死死抓住我的衣角:
「小姐、小姐她——」
話未說完。
她手一松,徹底昏死過去。
我穩穩扶住她癱軟的身子。
指尖卻在碰到她胳膊上縱橫交錯的傷時,微微一滯。
霍昭是我舊部遺孤。
從小和搖光一同長大,情同姐妹。
兩人都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兵。
當年她執意隨搖光嫁入謝家,說要護她一輩子。
是我的疏忽。
竟讓她在霍家被折磨成這樣。
霍昭武功更甚搖光,連她都重傷至此——
那我的搖光......
我不敢細想。
抬眼掃向院中眾人,聲音驟冷:
「誰幹的?」
無人應答。
我緩緩起身,目光如刀鋒刮過在場的每一張臉:
「看來我離京太久,有人忘了我『霍殺神』的名號了?」
劍光一閃。
利劍已經狠狠刺進阮望之的右腿。
誰讓他方才想要逃!
「啊——!霍執纓你竟敢殺夫?!」
我垂眼冷視他扭曲的臉:
「本將軍哪來的夫?」
手腕一擰,劍鋒在他腿肉中狠狠一絞——
傷口頓時血肉翻卷。
抬手抹去濺至臉頰的血跡:
「你該慶幸——我留你還有些用......」
5
霍昭是在三日後清醒的。
原來七年前我剛離京,搖光就發現了我留下的信。
她當場暴怒。
拉上霍昭,就要去找阮望之算帳。
誰知剛出謝府不遠,就被謝家護衛團團圍住。
霍昭半躺在床上,憤恨地捶向床板:
「他們以『出嫁女不得過問娘家事』為由,十幾個護衛,硬把我們綁了回去。
「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卻發現搖光突然像變了個人......」
她不但再也不提算帳的事。
不久後竟然還有了身孕。
我目光一沉——
搖光恐怕就是在這次回謝家後,被人調了包。
「後來,我聽說姓謝的要納妾,氣不過揍了他,卻因此被趕出了謝家......」
霍昭眼神一暗,聲音里滿是懊悔:
「我擔心搖光......可謝家守衛森嚴,根本見不到人。」
更蹊蹺的是——
「搖光」在生產後,竟執意要改名「阮瑤兒」。
「她怎麼能......」
她的眼淚終於落下:
「『搖光』是破軍星啊,是該永遠閃耀沙場的......」
這件事像一把刀刺進她心裡。
讓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再見搖光一面。
「那天她外出上香,我一路跟著......」
霍昭聲線突然開始顫抖:
「卻見她屏退左右,獨自去見了慈恩寺方丈了妄。」
她呼吸突然急促。
仿佛又回到那個駭人的瞬間:
「我躲在殿外,聽見他們說什麼『異世之魂』、『完成任務』......
「這才明白,搖光根本不是性情大變,她是被妖孽奪了身體!」
我猛地起身,捏緊了拳頭。
原以為,阮瑤兒只是一個和搖光長相相似的假貨。
萬萬沒想到,竟是邪祟奪舍!
這真相太過駭人,震得我耳畔嗡鳴。
但我深知,霍昭絕不會騙我。
兩人目光相觸的剎那,我看見霍昭眼中同樣的怒火與決意。
能令謝家與慈恩寺方丈聯手換魂——
絕不是一個異世之魂能辦到的!
不管幕後主使是誰,我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至於搖光的身體,我也能親手奪回來!
6
阮瑤兒母子應邀前來時,我正在演武場練槍。
「過來對戰!」
我將紅纓槍朝她擲去。
嚇得她身子一僵,只強笑著推拒:
「母親恕罪......自從生了淮兒,女兒早不碰這些了。」
我不作聲。
腳尖輕挑,長槍瞬間歸位。
謝淮卻眼睛一亮,從她身後竄出:
「外祖母好厲害!教教我吧!」
望著他酷似搖光的眉眼,真是可惜了......
轉頭就見阮瑤兒慌忙想拉回謝淮——
有軟肋?好極了!
我朝謝淮招手:
「過來,我教你。」
阮瑤兒想阻攔。
我打量她,故作詫異:
「你如今......倒真和從前判若兩人。」
她頓時語塞,只得訕笑著退開:
「淮兒還小......」
我不理會,徑直帶謝淮進了演武場。
長槍一挑,將他高高拋向空中!
「淮兒!」
阮瑤兒驚叫撲來。
我穩穩接住下墜的謝淮,惹得他興奮大笑:
「好玩!還要!」
「這太危險了!」
「娘親快讓開!我還要玩!」
謝淮一把甩開她的手,又跑回場中央。
我冷眼掃過她煞白的臉,聲寒如冰:
「說出幕後主使,換你兒子平安。」
她渾身一顫。
眼神慌亂躲閃,強裝不解:
「母親......您、您這是何意?」
我唇角微勾:
「無妨,很快你便會懂。」
話音剛落,我已再次將謝淮高高拋起—Ťù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