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八年的男友季長青拎著貴重禮品上門拜訪。
開門瞬間,我們倆都愣在了原地。
昨夜他才在電話里同我說: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個差,沒時間去見你父母,下次吧。」
我以為他是良心發現特地趕來給我驚喜,心中一片熱流淌過。
正準備接過禮品的手,被小跑過來的妹妹沈知衝撞到了一旁。
她歡呼雀躍的跳起,整個人掛在了季長青的身上。
還不忘回過頭來吐了吐舌頭,嬌羞介紹道:
「姐,這是我男朋友,季長青。」
看著面前熟悉的兩張臉龐,緊密交疊。
我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一片白茫。
沈知還在笑嘻嘻。
「對了姐,你男友是不是也是今天到?」
恍惚中,我點了點頭。
「他馬上到。」
01
沈知的母親沈文娟,滿臉喜色將季長青迎進屋,嘴巴誇張的開合著。
「老許,快來,小知的男友來家裡啦。」
「快出來招呼。」
又隨口朝我吩咐道。
「許喬,你去倒兩杯水來。」
沈知挽著季長青的胳膊,沖我乖巧地笑。
「辛苦姐姐了。」
我沒做聲,不錯眼地盯著面前男人。
一身考究休閒西裝,配上金絲邊眼鏡。
襯得他氣質儒雅,卓爾不凡。
顯而易見,今日這趟他花了不少心思。
季長青或是也沒料想到這般抓馬場景,神色難掩驚慌。近在咫尺間,他目光閃躲著,不敢與我對視。
進退兩難之時。
沈文娟擠了過來,熱情地招攬著他。
與沈知一起拖著他的手臂與我擦肩而過,去了客廳的沙發。
「許喬,你還傻愣著幹啥啊。」
「虧你還在大城市上班,家裡來客人了,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沈文娟不滿地瞥了我兩眼。
又端起笑臉對著季長青。
「長青啊,你別見怪,這是沈知的姐姐,從小就反應愚鈍。」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眼瞅著快三十的人呢,連個能帶回家的對象都沒有。」
「真是愁死了。」
許志安從房間出來時,正瞧見沈文娟在數落我。
他抬起臉朝我的方便掃了一眼,又恍若未聞一般,面無表情地轉身去了客廳那邊。
四個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笑語連連。
顯得獨自佇立在玄關的我,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許志安的態度我早已習以為常,自八歲母親離世,沈文娟進門後。
除了履行作為父親最基本的撫養義務之外,大多數時候,他便如同隱形人一般。
沈文娟的苛責、說教。
在他多年的沉默中,愈演愈烈,毫無顧忌。
而在這個屋檐下的另一個女孩,沈文娟帶來的女兒沈知,卻過著與我截然不同的生活。
吃穿住行。
樣樣東西沈文娟都會盡其所能給她最好的。
她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便是:
「女孩子,是要嬌養的,長大後才不會被哪些窮小子騙去。」
這些女孩子,是不包括我的。
當沈知去上幾百塊錢一節的舞蹈課時,我卻在為幾十塊的資料費發愁。
沈文娟總是在我面前哭窮。
「你爸爸一個人的工資養著這麼一大家人,你知道多不容易嗎?要不是我精打細算勤儉持家,下個月我們怕是都要喝西北風去。」
「你那些資料是非買不可嗎?上課時候認真聽老師講課,比什麼都強。」
「小小年紀,不要學人攀比。」
那錢,她自然也是不會給我的。
可沒過多久,因為沈知的英語成績太差,她便火速給她找了一對一的家教老師。
如此行徑,屢屢不絕。
而沈知。
剛來到這個家時,還有些羞怯。
跟在母親後面,懦懦地小聲喊我:「姐姐。」
她的乖巧,一度讓我覺得,在這個壓抑的家中,能有個妹妹作伴,也是極好的。
可隨著沈文娟的冷待,許志安的無動於衷。
她也漸漸看出了門道,這個家,是由她母親說了算的,而我這個原住民,早已淪為家中的最底層。
於是,她開始展露本性,肆無忌憚地霸占著屬於我的東西,一次一次的試探著我的底線。
其他的東西,我並不在意。
唯獨母親生前送給我的禮物,被我死命的護住,小心翼翼的鎖在了我的柜子里。
可某日放學回家,剛進門,沈知便一臉得意洋洋的望著我,小小的年紀,卻端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心中一緊,快步奔向臥室。
陳舊的櫃門已被撬開,那把小鎖不知所蹤。
櫃里的物品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
見我蹲在地上,失魂落魄,眼眶發紅。
沈知倚在門旁,笑嘻嘻地看著我。
「叫你不肯給我。」
「我當是什麼寶貝東西呢,不過是一堆破爛玩意。」
「誰稀罕呀。」
那是自她們母女倆來到這個家後,我第一次因為不公奮起反抗。
我從地上騰地站起,一把揪住沈知的頭髮,將她甩倒在地,又騎在她身上,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巴掌。
沈文娟聽見動靜驚叫著沖了進來。
那夜。
我發泄了心中一時的憤怒。
卻被一心討好沈文娟的許志安,吊在陽台上,用皮帶抽打了半宿。
沈文娟冷著臉不說話,許志安就不敢停下來。
哭哭啼啼的沈知還在一旁助威著。
「打死她!」
「打死她!」
若不是鄰居察覺不對勁,報了警。
或許我已經死在了十年的那一年。
02
看著客廳里的那家人,還有季長青。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笑話。
前十年的忍辱負重,苟且偷生。
後十年的傾心相付,忠貞不渝。
都化作了現實的巴掌,一掌一掌沉痛地拍打在了我的心房。
我自幼失去母親,自那以後再未得到過完整的父愛。
我以為季長青會是我此生的救贖,卻也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的自以為是罷了。
或許像我這般天生孤命的人,生來就不配擁有家,也不配被人愛。
思緒紛飛之際。
門鈴響了。
客廳里的交談聲暫時止住,狐疑地朝這邊望來。
我正在玄關處,便直接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風塵僕僕的陌生男子,兩手拎著幾提水果。
雙目交匯之間。
我突然想起,昨夜與季長青通話,他說他沒時間來家中拜訪之後。
我便在同城的平台上,租了一個臨時的男友。
其實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過年了,此次回來,是沈文娟電話我,說許志安生了大病,要我回來商量如何辦。
不是沒有想過她在誆騙我,可我心中偏偏還存留著一絲為人子女的道義。
回來後,見到氣色尚好的許志安時。
我便知道,自行怕是鴻門宴。
不出所料,沈文娟三句話不離我的人生大事,一副擔心我嫁不出去模樣,要做主替我說門親事。
她娘家的親侄子,38 歲,剛離完婚,帶著一個兒子。
她說這是一門極好的婚事,嫁過去便丈夫兒子都有了,還不用受生孩子的苦,多好。
許志安一如既往,在她旁側沉默著一言不發。
我心中一陣嗤笑。
這些年過去了,她還當我是在她手底下戰戰兢兢討生活的小女孩,妄想三言兩語便將我再度推下火坑。
我本可以起身大步離開,遠走他鄉,再也不回來。
可我的戶口還在這個家裡,不妥善處理,始終是個問題。
既然這次回來了,便索性將此事一塊辦了。
我告訴沈文娟不必忙活了,我有男友了。
聞言,她眸中精光流轉。
讓我將對象帶回來見見家長。
剛好,我也想試探一番,她到底有多大的胃口,才會同意許志安放了我的戶口。
季長青拒絕了我。
我便在同城的平台上租了一個男友。
如今,那人正站在我面前。
03
我有些頭疼。
第一次租男友沒有經驗,我以為對方上門。
至少會,稍微打扮一番,穿著得體。
可眼前這人,倒像是剛從工地上趕來的。
衣褲上落了不少灰。
好在,還算年輕,五官端正。
互通眼神後,他立馬上道的進門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是許喬的男友,程越。」
沈文娟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又在他手裡的幾提水果上打了個轉。
輕哼了聲,轉過頭去,沒有搭理他。
許志安見狀,也沉下了臉。
季長青的臉色更是難看的厲害,不善的目光在我們二人之間來回打量。
那陰沉的模樣,好似是我綠了他一般。
倒是沈知,眉眼間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原來這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啊,藏的這麼緊,我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呢。」
「姐姐倒是不挑,什麼都吃得下。」
她這話說的極為難聽。
我有些擔憂的看向身旁人,怕他自尊受不了。
也怕他當場撂挑子不幹。
好在他只是挑了挑眉,神色未變。
只是俯身在我耳旁輕聲道:
「你這活,有點難干啊……」
我心中一咯噔。
他卻話音一轉,戲謔道:
「不過你放心,對付綠茶,我剛好擅長。」
「和我打好配合喲。」
話音剛落,他騰出右手,自然地攬在了我的腰間。
帶著我怡然大方的走到客廳。
似是感受不到大家對他的冷待與嘲諷。
他將水果,刺啦的放在茶几上。
抬起眼示意坐在沙發正中的季長青。
「坐過去點。」
也不管季長青同沒同意,他踢開季長青伸放在外側的小腿,作勢便要落下去。
季長青是體面人。
至少表面上是。
面對程越的無禮行徑。
他抿緊嘴唇,強忍不悅地往一旁挪了挪。
只是那雙狹長的眼,卻死死的落在了我的腰間,意味不明。
代入他的視角,我也覺得挺可笑的。
出軌女友的妹妹被現場抓包,又恰好碰見女友帶著其他男人回家見家長。
既狗血,又離譜。
眼見沈文娟怒火難抑,正要發作。
程越搶先一步,看向一旁正得意的沈知。
嘴角噙著笑接上她方才的話題。
「你姐姐的確不挑,不像我,挑剔的很,若是像你這般年紀輕輕便嘴臭的,我肯定是吃不下。」
言罷。
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一旁季長青的肩頭。
「兄弟,胃口不錯!」
沈知大概沒有料想到,在自己如魚得水的地盤上。
會被一個瞧著普普通通,衣貌不顯的男子,這般不留情面、言辭刻薄的反擊回來。
頓時氣紅了臉,霍然站起身來。
「你 TM 才嘴臭。」
惱羞成怒的她,有些口不擇言。
衝著程越口吐芬芳。
卻不曾瞧見,一旁的季長青臉色愈來愈黑。
面對沈知的謾罵。
程越無謂的聳了聳肩頭,有些惡作劇般的吐出兩個字。
「反彈。」
我第一次在沈知臉上瞧見皸裂的表情。
04
這回不等沈文娟發火。
許志安一掌拍在了茶几上,震得杯碟作響,茶水四溢。
他滿臉怒容,一副要替沈知抱不平的模樣。
程越伸手勾住了險些跌落的杯子。
唇角的笑意緩緩隱去,抬起眼皮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許志安對上程越肅冷的眼,漲紅的臉哼哧了幾聲,滿腔怒火最終啞在了喉嚨間。
他這個人一向懦弱,欺軟怕硬。
越是像程越這樣的潑皮,他越是心底犯怵。
可替人出頭,哪有一半就退縮的。
程越他不敢惹,一旁的我自是無所顧忌的。
他紛飛的口沫快要噴到我的臉上來。
「許喬,你看看你,找的什麼男朋友,簡直是地痞流氓。」
「我跟你說,這門親事我絕對不同意!」
「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看你沈姨家的那侄子就不錯,比他強一百倍。」
「你都三十老大不小了,不要好高騖遠,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明日便去見見人,趕緊定下來。」
本來還在看熱鬧的我。
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我緊盯著許志安開開合合的嘴,對他逐漸扭曲的面容愈發陌生。
這些年,我以為我早已習慣了他的冷待,可當說他出這番話時,我才發現,我本已沉寂的心仍會隱隱作痛。
心中對於父親,對於親情的最後一絲眷戀,在此刻被狠狠的揉捏搓碎。
我仍舊記得,母親去世前,他也曾視我為珍寶。
會喊我囡囡,會將我駝在肩頭看星星和月亮。
可自從沈文娟進門後,一切都變了。
失去母親後的我,性格孤僻,敏感乖巧。
沈文娟強勢刻薄,沈知他不敢動。
一家之主的威風,他便只敢發泄在我的身上。
甚至為了取悅沈文娟母子,他不惜通過打壓欺辱我,來換得她們倆對他的熱切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