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瘋批太子的第五年,我終於放棄了。
然後在成親前夜跑路了。
畢竟,裴聲宴一直都把我當成替身。
對我毫無感情。
那我再留下來也沒意思。
可後來,我按照系統要求嫁給了另一個人。
當晚,我坐在床上等了很久,都沒等來夫君的身影。
反而等來了一把掀開我蓋頭的劍。
裴聲宴渾身沾染鮮血,滿眼都是病態的瘋狂。
我驚慌想逃,卻被他一把捉住了腳腕,溫聲誘哄:
「嬌嬌,我們的新婚夜還欠著,今晚補回來好不好?」
1
今天推開裴聲宴房門時,他正在沐浴。
水霧朦朧中。
男人身材寬肩窄腰,水滴順著漂亮的肌肉線條一路向下淌,惹人遐想。
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了這等風光。
我的腦袋登時一片空白。
再次回過神來時,裴聲宴已經發現了我。
他勾起蠱惑的笑意。
像只狐狸似地沖我笑:
「嬌嬌,與其這樣偷偷看我,乾脆直接上手摸摸?」
我呆呆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我沒想到你在沐浴……」
裴聲宴嘴角笑意更深:
「怎麼光嘴上說著不是,身體卻一動不動?」
「還是說——」
他壓低了聲線:
「你留下來,是想和我做些什麼?」
不得不說,相處了五年,裴聲宴真是相當會把控我。
我臉臊得發燙。
再也承受不住這等美色暴擊,匆匆離開。
裴聲宴的輕笑從身後傳來。
任誰來看,這都是一幅男女間愛意涌動的場景。
可只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裝。
剛走出房門,我就敲了敲系統:
「系統,現在裴聲宴對我的好感值是多少?」
系統的答案一如既往:
「零。」
我嘆了口氣。
果然。
2
攻略裴聲宴五年。
我對他很了解。
他是踩著無數屍骨上位的太子。
精明冷血、擅長偽裝。
表面對人再溫柔,內心都只會冷眼算計著那人的價值。
其實一開始攻略時,我也完全不相信——
明明裴聲宴對我那樣曖昧親昵。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我不服!
於是開始為他熬粥、替他擋箭、陪他從不受重視到爬上太子之位。
堅持不懈了整整五年。
裴聲宴也很感動。
他一遍遍說著愛我,甚至把我定為了他的未婚妻。
結果點開攻略進度,依舊是大寫的零。
我服了。
終於徹底擺爛。
然後每天在系統要求下,象徵性地去裴聲宴房間裡打一下卡,攻一下略。
再帶著一個零出來。
久而久之,都形成了一套上班流水線。
我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
沒關係。
上班又怎麼了?
好歹裴聲宴的臉好看啊!
就當是每天占點帥哥同事便宜了,我也不虧啊!
但我沒想到,裴聲宴的臉,有一天竟也會變得不好看。
這天,我照例去騷擾裴聲宴。
卻看見裴聲宴嘴角血跡斑駁,臉上多了幾道傷疤。
而且這位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子,居然第一次露出了陰鬱的表情,整張臉黑得如同羅剎。
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我連忙去問消息靈通的侍女:
「桃桃,殿下被誰得罪了嗎?」
桃桃搖搖頭。
她一臉八卦地跟我講:
「不是哦小姐。」
「是殿下的白月光初戀被得罪了。」
我一怔,就聽見她繼續說:
「那姑娘今日獲罪,抄家遊街。」
「有人議論了她兩句,被太子殿下聽見了,就沉著臉打起來了。」
3
原來,裴聲宴當年竟有個白月光。
名叫沈妍。
聽說他們是自幼定下了娃娃親,感情很好。
可後來,兩人因為瑣事吵了一架。
沈妍賭氣嫁給了一個大臣。
從此,裴聲宴就變得性格狠戾、殺伐果斷,再也沒了人情味。
再後來,沈妍的丈夫因罪獲刑。
連帶著沈妍一起被抓上街遊行示眾。
裴聲宴冷笑著,說要去欣賞一下沈大小姐的慘狀。
可結果,在看見沈妍消瘦的身形、聽見別人的嘲諷後。
裴聲宴當場黑了臉。
他突然暴起,一拳打向了笑得最大聲的人。
狗血故事聽完了。
我愣了很久。
按照我的了解。
裴聲宴是絕對理性的人。
他從不做有損自己名聲的事,永遠都是一幅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
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做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
這次我是真不服。
我拜託桃桃找來了沈妍小姐的畫像,想看看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
結果打開一看。
哦豁。
居然跟我有八分相似。
我是真服了。
我看著畫像呆呆愣住。
一切往日不解的謎團,都在此刻變得清晰。
原來,我是沈妍的替身啊。
所謂替身。
見面能解相思之苦。
卻永遠無法動心。
難怪裴聲宴對我那麼好,攻略進度卻從未變動過。
這就是答案。
4
沒幾天,畫像上的人就出現在了我面前。
是裴聲宴出手了。
對外,沈妍因為心悸而死。
而對內,她以貼身婢女的身份,入住了東宮。
我親眼見到了沈妍。
明明是相似的臉。
可我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她身上卻有一股柔弱氣息,惹人憐愛。
裴聲宴對她很是愛護,幾乎形影不離。
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然是因為,我現在每天推開房門,都能從見到一個人,變成了見到兩個黏在一起的人。
第一天,我照例去裴聲宴房間打卡。
看到了裴聲宴正在辦公,沈妍站在一旁紅袖添香。
第二天。
看到了裴聲宴剛小憩起床,沈妍給他伺候更衣。
第三天。
看到了裴聲宴又在沐浴。
但這好像不是正經沐浴。
因為他衣衫不整,面色泛紅。
我剛進來,他就下意識把一個人遮在了身後,聲音還帶著不穩的喘息:
「未婚妻,未免太不知禮數了吧。」
「進來之前不先敲門嗎?」
我畢竟是欽定的太子妃,又是將門之女,裴聲宴的語氣還算溫柔。
但眉眼間明顯多了幾分敷衍和不耐煩。
他以前從來不介意我進門的。
也不會這樣冷漠地叫我「未婚妻」。
我自討沒趣。
就又轉身出門了。
熟練地點開系統,發現萬年不變的零好感度居然變了。
變成了負一百。
我:……
5
我和裴聲宴婚期將至了。
按照規矩,我們今天該一同前去拜月老,以求夫妻永結同心。
可不知道為什麼。
吉時都快過了,我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裴聲宴的身影。
車夫已經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個時辰。
丫鬟們也等得快要站不住了。
可太子不來,他們就不敢走。
我不免焦灼了起來。
裴聲宴一向體恤帶下,從不這樣折磨下屬。
他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想到這兒,我的心立刻高高揪起。
直接轉身在宮殿間搜尋了起來。
寢殿,沒人。
書房,沒人。
御膳房,也沒人……
到最後,我緊緊掐住冒冷汗的手心,心慌一陣陣上涌。
不會吧。
難道裴聲宴真的出事了……
「殿下真是越來越任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
突然,一道嬌俏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沈妍。
我瞬間抬起頭。
然後看見了裴聲宴和沈妍坐在一棵隱蔽的花樹下。
裴聲宴正枕在她大腿上,難得一臉愜意。
沈妍笑著繼續道:
「這樣重要的日子你都敢翹掉。」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太子妃姐姐傷心的嗎?」
話雖這麼說,但她的手卻一直和裴聲宴緊緊握著,沒有分開的意思。
聞言,裴聲宴也笑了:
「那我現在去安慰她,你樂意?」
說著,他作勢起身要走。
沈妍就拉住了他,佯裝生氣地嬌笑:
「殿下!你凈會逗我!」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嬉笑打鬧。
原來,一貫冷漠的裴聲宴也會有這樣開懷的一面啊。
只是這樣的神情,他從未向我展現過。
我也只有像這樣偷窺的時候,才能見到。
裴聲宴神色溫柔地看著沈妍。
再開口時,語氣已染上了一絲珍重:
「妍兒,我在宮門王府禁錮半生。到頭來,也只有在你這兒能尋得一絲自由。」
「只有你是純粹對我好,不帶任何私心接近我的。」
「所以今天能帶你逃跑一次,我很歡喜。」
他的眼神嚮往而熾熱:
「如果我不是太子,能就這樣帶著你私奔,該有多好。」
沈妍瞬間羞紅了臉。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一堆璧人彼此含情脈脈。
明明是極美的畫面,卻看得我眼睛生痛。
裴聲宴說,他從來沒有見過純粹對他好的人?
那我呢?
當初系統找上我的時候,是讓我自己選擇攻略對象的。
是我,在一堆畫像中選中了裴聲宴。
他從小歷經打罵羞辱、被人嘲諷看輕,永遠活在黑暗裡。
我於心不忍。
看著少年傷痕累累的面龐,最終決定拯救他。
從此,我為裴聲宴出生入死、殫精竭慮了五年,一路護送他到了太子之位。
終於讓他擺脫了那如同煉獄的生活。
可到頭來。
在裴聲宴眼裡,我一直都是別有用心的?
我的努力,也一直都束縛了他的自由?
前所未有的酸澀從心底湧起,一路在身體里洶湧翻滾。
嗆得我眼睛通紅。
我轉身離開。
然後來到還在苦等的眾人前宣布:
「大家回去休息吧,殿下今天不會來了。」
我也不想要他來了。
都算了吧。
攻略也算了吧。
攻略這件事,既讓裴聲宴厭煩,也讓我絕望。
早就沒意義了。
6
我向裴聲宴提出了取消婚約。
可對方只是不在意地瞥了我一眼,就又低頭處理公務了。
「你現在也開始學那些話本里的手段,想引起我的注意了?」
「先說好,你愛怎麼玩我都不管。」
「但別把那些小心思用在妍兒身上。」
我簡直匪夷所思。
我只是想取消個婚約,他是怎麼引申出那麼多意思的?
於是我拿出了當初的聘書,認真道:
「我認真的,我不想嫁給你了。去找陛下取消婚約吧。」
裴聲宴這才抬起頭。
他用那洞察人心的目光掃視著我的臉。
在發現我一臉真摯後,他卻忽然生氣了,臉上難得充滿了戾氣:
「不可能!」
「賀嬌,你莫名奇妙毀約,定會讓父皇生疑,然後加重對東宮的監視。」
「你是想讓他發現我私藏了一個罪婦,然後龍顏大怒嗎?!」
原來是因為沈妍。
我嘆了口氣。
那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因為裴聲宴不會允許有可能傷害到沈妍的事發生的。
我只好另謀出路。
又一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想要偷偷跑路。
可突然間,一列護衛出現在了我眼前。
他們七手八腳把我按倒在地。
為首的裴聲宴臉色慍怒,狠戾地一步步走上前來:
「真是長本事了,現在都學會下毒那一套了?」
「我說過,有什麼手段都別衝著沈妍使,你聽不懂嗎,嗯?」
他的壓迫感很強。
我幾乎瞬間汗流浹背。
但依舊一頭霧水道:
「什麼下毒,我不清楚啊?」
天殺的,我只是想跑個路而已啊!
可裴聲宴卻氣笑了。
他一腳踹開我的包裹,裡面滾出了一堆黑色的小盒子。
太醫走上去聞了聞:
「是噬心散。這藥用在女子身上,輕則終身不孕,重則——」
「喪命。」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這不是我的東西!」
「我包裹里原本都是衣服首飾,一定是被誰換掉了!」
可裴聲宴卻失望地搖搖頭:
「事到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死不承認。」
「那你說,你大半夜在東宮鬼鬼祟祟幹什麼?」
「又為什麼——」
他咬牙切齒道:
「你一出來,妍兒就被毒藥迷暈,至今高燒不醒!」
我瞳孔驟縮。
7
太子雷霆震怒。
他根本不聽我的任何解釋,就把我扔進了一間荒廢偏殿。
走之前,他只留下了幾句冷冰冰的話:
「看來是我平日太慣著你了。」
「你就禁足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狹小陰暗的房間裡,我抱著被子渾身顫抖。
聽見路過的宮女議論:
「看來太子殿下還是念著往日情分的。」
「那賀氏做出下毒這樣狠辣的事,都只是被禁足而已。」
可只有我知道。
這是裴聲宴對我最狠心的刑罰。
他明知我怕黑。
卻還是把我禁足在了幽深可怖的宮殿。
當初裴聲宴遇刺,我替他擋了一箭,血流不止。
可我們不能找太醫。
因為外面到處都是叛軍刺客,危機叢生。
於是,裴聲宴只能帶著我,一同躲在了一個黑暗山洞裡。
那一夜,我神經高度緊繃。
只要聽見腳步聲,就會擔驚受怕。
而少年裴聲宴紅著眼捂住我的傷口,一遍遍安慰:
「嬌嬌別怕。」
「父皇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我們一定能活下來的。」
到最後,見我逐漸失去氣息。
他又顫抖著吻上我的額頭:
「聽話,嬌嬌別睡。等醒來後我就娶你好不好?」
聽見這句話,我又咬著牙保持意識清醒。
後來我們真的撐到了援軍到來。
可從此,我開始恐懼黑暗的環境,每晚睡覺都會開燈。
因為那會讓我想起那驚心動魄、瀕臨死亡的一夜。
但我也並不後悔。
因為裴聲宴真的遵守了諾言,同我定下了婚約。
那時,我以為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明月向我奔赴而來了。
可現在,我縮在偏殿里。
恐懼讓我面色慘白,哭到破音。
但裴聲宴卻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於是我明白了。
曾經以為得到的明月,只是虛妄的水中月罷了。
就在我快要徹底精神崩潰時。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點光芒,驅散了不少恐懼陰霾。
是系統。
它於心不忍地嘆了口氣:
「宿主,看來這個任務,你是完不成了。」
「但是鑒於你平日裡的努力,我又給你申請了一個機會。」
「你現在可以直接從這裡出去,可代價是……」
系統頓了頓:
「換個人攻略,從此不再接觸裴聲宴。」
它是知道我曾經有多喜歡裴聲宴的。
所以說話時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我。
可我只是驚喜地點點頭:
「多謝!但好處說完了,壞處呢?」
系統一愣。
然後反應了過來,輕笑一聲:
「宿主,你確定不會後悔了嗎?」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響起了裴聲宴的聲音。
他不知何時折返了回來,冷聲道:
「賀嬌,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現在去向沈妍認罪,我可以放你出來。」
「但下次要長記性,不許再惹不該惹的人。」
相處五年,裴聲宴對我毫不信任。
在他眼裡,我大概就是那樣會殘害人的妒婦吧。
我忽然覺得很疲憊。
然後對系統說:
「走吧,我不後悔。」
註定不屬於我的,我就不強求了。
而另一邊,裴聲宴說完很久,都沒聽見有人回答。
他心裡的陰鬱和怒火越來越甚。
真奇怪。
明明以前他最擅長保持冷靜。
可自從賀嬌提了取消婚約後,他卻經常感到莫名的驚慌失控。
裴聲宴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仍然沒有任何回聲。
他的耐心終於到了盡頭,一腳重重踹開殿門:
「賀嬌你有完沒完,下毒被罰還有脾氣——」
可話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間。
他瞳孔驟縮。
房間內一切都是原樣。
幽暗逼仄,骯髒破亂。
可本該被關在這裡哭泣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8
系統把我傳到了下一個攻略對象家門口。
我想要先敲個門。
但沒想到,方才心悸的狀態還沒徹底緩過來。
剛一起身,我就兩眼一黑。
然後直接倒在了人家家門口。
門內頓時傳來了些動靜。
迷迷糊糊中,一道如芝蘭玉樹般清雋的身影向我走來。
估計這就是我的新攻略對象了。
失去意識前,我的最後一個想法就是:
完了。
初見就給人家留下了碰瓷的印象。
那接下來的攻略還能順利嗎?
懷著淡淡的死意,我終於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微苦卻清冽的藥香湧入鼻尖。
這氣味漸漸驅散了我的不適。
我睜開眼睛。
看見一個青年正坐在我床邊。
他身旁放著令人安心的燈盞,白玉般的皮膚被光線鍍上一層暖色光暈。
整個人溫潤俊美,氣質出塵。
和裴聲宴那種凜冽的俊美不同,是一種更為溫和的好看。
我從前就對美人沒什麼抵抗力。
一時被這張臉看呆了,忘了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