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歲生日這天,裴敘瞞著我申請了異地調動。
我知道的時候,申請已經通過了。
我求他再考慮一下。
裴敘卻說:「去哪裡不都一樣嗎,只要我們在一起。」
不一樣,在大城市紮根是我的夢想。
他知道的,他忘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為了患有抑鬱症的白月光。
1
「那邊是慢生活,你會喜歡的。」
「你先把手頭工作辭了,等具體時間下來,我們一起過去。」
我抬眼看他,「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嗎?
可為什麼,心裡會感到難過。
我忍著喉頭酸澀開口:「你突然想去寧安縣,是不是因為……」
不合時宜的鈴聲卻在這時響起,打斷我沒說完的話。
裴敘看了一眼手機,就起身往陽台走去。
不知道電話那頭都說了什麼。
掐斷電話後,他丟下一句「醫院那邊出了點事,我過去一趟」就打算離開。
可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
裴敘吻了吻我的額頭。
「生日快樂,老婆。」
「不用等我回來了,晚安,做個好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紅了眼。
裴敘剛走,眼淚便不受控制地落下。
我帶著答案起身走到陽台。
裴敘開著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然後左轉進入車道。
不是去醫院的路線,而是——
他曾愛而不得的白月光酒店的方向。
知道這個人,還是裴敘的髮小陳洲無意間透露的。
他和裴敘在同一個醫院上班。
那天,我帶著做好的飯菜去到裴敘的科室。
恰巧碰到他接診。
患者是一名女生。
交談中也沒察覺出什麼異樣,就是普通的醫患關係。
我原本想放下保溫盒就走,直到被陳洲一句話叫住。
「這不是許心嗎?她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該不會還沒放下裴……」
意識到說錯話,陳洲連忙閉嘴。
我抬頭斜了他一眼。
和裴敘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的朋友早就是我的朋友了。
更何況陳洲的女朋友還是我閨蜜。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就跟你說了吧。」
陳洲一咬牙,就將裴敘的過往悉數吐了出來。
裴敘高中時期喜歡過一個女生,也就是剛才看到的許心。
許心是文科班的,對他也有意思。
兩人便約定高中畢業後上同一所大學。
可沒過多久,他們的事情就傳到了班主任那裡。
班主任氣到喊來雙方父母。
這一叫不知道,兩家原來還是世仇。
是祖父輩們結下的恩怨。
一直延續到現在。
因此,雙方父母不僅極力反對,裴敘還被父母轉學了,高考填志願時,更是被父母強行改了志願。
那天晚上,裴敘似乎知道了我知道他的過往。
主動跟我坦白許心為什麼來找他。
他說許心得了抑鬱症,在縣城一直治不好,這才轉到大城市看看。
又恰巧那天是他值班,這才成了她的主治醫生。
怕我多想,裴敘再三向我保證他跟許心已經沒什麼了。
他現在愛的人是我,許心只是他的患者。
2
凌晨兩點鐘,裴敘才回來。
我一直在想晚上的事情,沒有睡著。
伸手打開床頭燈時,裴敘瞳孔縮了一下,「吵醒你了?」
我搖搖頭,下了床走到他身邊。
熟練地接過他的外套,果然是那股熟悉的香水味道。
不是我的,是許心的。
我對味道很敏感。
上次在醫院匆匆見了一面就記住了。
但我沒有問。
男人一旦撒了謊,再問就沒意義了。
裴敘沒注意到我眼底的情緒,扯下領帶後又換了拖鞋,像是隨口一問:「失眠了?我給你熱杯牛奶。」
「不用了。」
我叫住要走去廚房的他。
「睡不著是因為在想你晚上說的話。」
「你申請調去寧安縣這件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而且我在網上搜了一下,那邊的條件也不是很好。」
「阿敘,你要不再考慮一下?或者我們可以去寧安縣的臨市惠成?等過幾年我們有了孩子再回去,你看怎麼樣?」
我姿態放得很低,幾乎是用一種懇求的語氣。
想著他能聽一聽我的想法。
裴敘卻脫口而出:「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
此話一出,客廳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淚水即將掉落時,我迅速斂下眼。
裴敘快步走到我身邊,急忙找補說:「我的意思是不用考慮了,反正只要我們在一起,去哪裡不都是一樣嗎?」
不一樣。
在大城市紮根是我的夢想。
他知道的,他忘了。
我和裴敘是大學校友,同一屆。
是在社團里認識的。
在一起那年,是在大二下學期。
裴敘長得好看,又高,身材也不錯,可以說是我的理想型。
那會兒我並不知道裴敘的過往。
只是在相處中,覺得他對我也是有意思的。
而我又是一個不喜歡扭扭捏捏的人。
因此,我做了一個此生最大膽的決定。
向裴敘表白。
他答應了。
我賭對了,他確實是喜歡我的。
對我也很好。
我們攜手度過了一個美好且難忘的學生時代。
大四那年,裴敘問我畢業後有什麼規劃。
我說想去大城市闖一闖並紮根。
當時,他堅定地握著我的手說:「好,我陪你。」
回憶入了夢,醒時枕頭濕了。
我怕黑,下意識翻身往旁邊挪。
可熟悉的溫暖卻沒有降臨。
這時,我才發現窗外電閃雷鳴,下著淅淅瀝瀝的大雨。
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瘋長。
燈亮起那一刻,印證了猜測。
裴敘出去了。
在我睡著的時候。
結婚三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即便有個別例外,他也會向我報備,從來沒有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出去。
我跌坐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才想起打電話過去。
手機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心裡好像知道答案,可我還是問出口:「你去哪兒了?」
沒有回應。
拿開手機一看,不知道什麼被掛了。
正當我想再打一遍時,裴敘打了過來。
我愣了一下,才滑動接聽。
「她就是一個病人,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咄咄逼人地說那些難以入耳的話?你不知道她受不了刺激嗎?!」
「沈晚,我對你很失望!」
3
電話被裴敘掛斷了。
我卻如遭雷擊,心痛到無法呼吸。
睡不著了。
在客廳坐到天亮。
要不是想到待會兒還要上班,可能會一直呆呆地坐著。
我到廚房簡單弄了一份單人早餐。
還沒吃完,裴敘就回來了。
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
他放下外套後走到我面前,喊了一聲:「老婆。」
我沒有理會,假裝沒聽見。
吃完最後一口雞蛋後,起身去了廚房。
裴敘跟著進來。
「許心鬧自殺了。」
我微微一愣,又繼續弄手頭的碗筷。
「我當時是氣頭上了,就以為辱罵她的電話是你打的,對不起老婆,我不該沒弄清楚情況就汙衊你。」
「你罵我幾句吧,就是別不理我。」
我依舊恍若未聞。
將洗好的碗筷放回原位,走出廚房。
裴敘卻從身後一把抱住我。
「是我不對,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別生氣了好嗎?」
「只有這一個問題嗎?」
「你真的覺得你這幾晚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嗎?」
我掙脫他的桎梏。
不想聽他的狡辯,拿起掛在牆上的包就出門上班。
臨近下班點,裴敘才給我發來信息。
「我承認這幾天我確實是去了許心那裡,但那是因為她抑鬱症發作,我作為她的主治醫生不能不管。」
「更何況她在這邊只認識我一個,這件事如果換做是你,我想你應該也會這麼做。」
「我沒跟你說實話,也是怕你誤會。」
我沒回復他,卻在晚上接到了陳洲打來的電話。
他說裴敘喝醉了。
沒辦法不管。
可到那裡才發現,許心也在。
問陳洲才知道,這次聚餐是同事給裴敘踐行的。
「那為什麼許心也在?」
「可以帶家屬啊。你今晚不是要加班沒空來嗎?阿敘就把許心叫來了,你放心哈,我今晚可是全程都看著,兩人沒有什麼親密接觸。」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加班。
更沒有跟裴敘說過。
一股酸澀如洪水般湧上心頭。
卻在看到許心時,硬生生逼了回去。
人就是這樣,無論有多崩潰,都不會表現在情敵面前。
我接過她手裡的裴敘,朝許心笑了笑:「我來就行。」
「阿敘胃不好,回去給他兌杯蜂蜜水。」
聞言,我腳下一頓。
想了想,還是回過頭說:「許小姐難道不知道嗎?我老公的胃病三年前就治好了。」
許心面色一怔,隨後紅了臉。
回到家,剛扶裴敘到床上,他的手機就響了一下。
以為是陳洲關心我們到家沒有。
可翻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是許心。
「阿敘,你為了我調去寧安縣,嫂子真的不會生氣嗎?」
裴敘的手機一直沒設密碼。
這條信息,許心也可以等裴敘醒了當面跟他說。
但她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發。
也就是說許心是故意發給我看的。
是在報復我剛才讓她難堪嗎?
她贏了。
我確實因為這句話,心痛到窒息,差點死在這個時候。
4
裴敘調動的時間下來了。
定在下周。
裴敘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朋友何曉這裡。
我不知道說什麼。
說好?還是說知道了?
都不想說。
裴敘沉默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我:「你還在生氣嗎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要是再不原諒我,我就使用你給我的和好券了。」
和好券是我大學給他的。
當時可能是被愛有恃無恐,我總是因為一些小事情生氣。
一生氣,就會提分手。
分過最長一次手,是兩個月的時間。
裴敘可能是主動累了,沒有找我。
我也一直拉不下臉去求復合。
直到有一天,裴敘巴巴地站在宿舍樓下等我。
他問我氣消了嗎。
我點點頭,他才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