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心冷。
他始終不明白,我要的從來不是這些物質堆砌,而是他毫無保留的愛、信任和陪伴,而這些他早已給了別人。
中間我回了和沈景言一起的家,試圖用整理舊物來麻痹自己時,路過書房時我鬼使神差地找來了工具。
撬開了書房裡那個沈景言一直鎖著、聲稱放著重要公司文件的抽屜Ţŭ₆。
裡面沒有文件,只有一沓用絲帶仔細捆好的、厚厚的信件。
信封上的郵票和郵戳顯示它們來自國外,寄信人全是陳縵縵。
信封上的時間大至一看可以橫跨 6 年之久。
一種強烈的預感促使我解開了絲帶,抽出了裡面的信紙。
信里的內容,讓我的身體一寸寸冰冷,如同墜入冰窟。
哪裡是什麼單純的兄妹之情?字裡行間,分明是赤裸裸的愛慕,刻骨的思念,以及,對我這個「占據」了沈景言身邊位置的女人的、日益深刻的嫉妒。
【言哥哥,波士頓的楓葉紅了,如果你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散步該多好。】
【今天又有不開眼的男生向我表白,我直接拒絕了,他們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還有兩年,還有兩年我就能回國了!你一定要等我,不要再被那個叫宋南枝的女人迷惑了,她根本配不上你!】
【聽說你們還在一起?她憑什麼占據你那麼多年!明明我們才是最先認識的!】
......
最近的幾封信,言辭更加露骨和偏激,充滿了得不到的怨毒。
我渾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原來,陳縵縵對沈景言,早已不是妹妹對哥哥的感情!
而沈景言他珍藏這些信,他看不懂裡面的情意嗎?還是他......樂在其中?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出手機,調整好角度,一頁一頁,將所有信件內容,連同信封信息,清晰地拍攝下來。
「你在幹什麼!」
沈景言暴怒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身後炸響。
他幾乎是衝過來的,一把從我手中奪過那些信件,緊緊攥在手裡,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憤怒,甚至帶著一絲被侵犯領地的兇狠。
「誰允許你動我的東西!誰讓你撬鎖的!」
他厲聲質問,額角青筋跳動。
看著他死死護住那些信,如同守護什麼絕世珍寶的樣子,我什麼都明白了。
他不是不懂陳縵縵的心思,他是在縱容,是在享受這種被強烈需要和愛慕的感覺!
或許,在他心裡,早就動了別的心思,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覺,或者,不願承認。
心冷到了極致,反而生出一種詭異的平靜。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直視著他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俊臉,清晰而平靜地說:「沈景言,我們分手吧。」
他愣住了,臉上的憤怒瞬間被錯愕取代,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你說什麼?」
他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
「就因為這幾封陳年舊信?宋南枝,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縵縵她年紀小,在國外孤單,只是比較依賴我這個哥哥,在信里發泄一下小女生的情緒而已!」
「依賴到在信里罵我是絆腳石?詛咒我配不上你?」
我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還是依賴到,讓你合起伙來,瞞著我,用我的腎去換她的命?」
我心灰意冷,不再看他,拿起自己的包,徑直朝門外走去。
「南枝!」他有些慌亂的猛地從身後猛地抱住我,手臂箍得死緊,語氣從剛才的暴怒瞬間轉變為哀求和慌亂。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吼你!那些信......那些信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留著只是因為......因為畢竟是縵縵的心意,不好丟掉。」
「我愛的人是你,想共度餘生的人也是你!捐腎的事......我們可以再商量,我再去找找其他腎源,好不好?你別走,別離開我......」
他的懷抱原是我最溫暖的港灣,是讓我安心停泊的岸。
此刻,卻只讓我感到無比的窒息和噁心。
他身上的氣息,現在都混合了醫院消毒水和陳縵縵那甜膩香水的味道,讓我胃裡一陣翻湧。
「我累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掰開他環住我的手,沒有回頭,聲音疲憊而疏離:「讓我靜一靜吧」
6
我回了自己家,並沒有得到預期的寧靜。
幾天後,沈景言的母親那位一向優雅得體、待我還算和善的貴婦人,親自登門拜訪了我的父母家。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寒暄,而是直接抓著我的手,未語淚先流,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淚痕和哀求。
「南枝,阿姨知道......知道這個要求很無恥,很對不起你!阿姨這張老臉今天也不要了!」
她幾乎要給我跪下,被我父母慌忙扶住。
「阿姨,您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我心中一片冰涼,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
「南枝,景言他爸去世得早,當年公司遇到那麼大的難關,要不是陳哥......縵縵的爸爸,他傾家蕩產幫我們渡過難關,就沒有沈家的今天,更沒有景言了!這份恩情,比山還重,我們不能不還啊!」
她哭得聲淚俱下:「縵縵那孩子,醫生說了,她的情況真的等不了了,再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就......就......」
她緊緊抓著我的手,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里。
「阿姨求求你,救救她,也救救景言吧!他要是真的眼睜睜看著縵縵沒了,這輩子就毀了!他會一輩子活在愧疚里,永遠直不起腰杆做人了!」
「只要你答應,以後你就是我們沈家最大的恩人,阿姨把你當親女兒疼!你和景言的婚禮,我們一定辦得風風光光!」
我看著眼前聲嘶力竭的沈母,又看了看旁邊面露難,欲言又止的父母,我的心一片麻木。
道德綁架,親情勒索......
他們用九年的感情,用沈家的未來,用「救命恩人」這座大山,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將我牢牢困住,逼我就範。
那一刻,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在我心中滋生、蔓延。
妥協?
好啊。
但代價,恐怕不是你們能承受得起的。
我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疲憊、掙扎最終化為妥協的表情,反手握住沈母的手,聲音帶著哽咽和無奈。
「阿姨,您別這樣......快起來,我......我答應......我答應就是了。」
在沈母千恩萬謝的目光中,在我父母複雜而心疼的眼神里,我送走了沈母。
關上門,我臉上的脆弱和妥協瞬間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決然。
我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存下後從未撥打過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顧淮止沉穩冷靜的聲音:「宋南枝?」
「顧先生。」
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你上次說的,關於幫我介紹律師的事情,還作數嗎?」
「隨時可以。」他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我接受沈景言不愛我的這件事實,不是沒有愛了,是他的愛轉移了。
他依舊是愛著的。
不再是我,無關他愛誰,但一定是個女人。
我和顧淮止秘密見了面,他幫我聯繫的是一位在醫療糾紛Ťū́³和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方面經驗豐富的資深律師。
我將所有證據——那份關鍵的錄音、信件照片、以及後來我設法從沈景言舊手機里恢復的一些他與陳縵縵之間曖昧不清、超出正常兄妹界限的聊天記錄截圖,全部交給了律師。
律師仔細查看後告訴我,以婚姻為誘餌,脅迫他人捐獻人體器官,如果情節嚴重,可能涉嫌刑事犯罪。
這讓我更加堅定了要反擊的決心。
同時,顧淮止私下動用關係,找人開始調查陳縵縵父母當年那場「意外」車禍的疑點,以及陳縵縵在國外的一些真實情況。
他委婉提示我,初步反饋顯示,陳縵縵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無辜,她父母的車禍似乎另有隱情。
但當時的我,心力交瘁,只想儘快徹底擺脫沈景言和陳縵縵,並未立刻深究這些。
我和律師商議計劃在,訂婚宴當天,當著所有親友的面,公開所有證據,徹底揭穿這場以愛為名、實則是器官掠奪的騙局。
讓他們身敗名裂。
7
只等訂婚宴的當天,顧淮止和我計劃好了一切,就等著時機的到來。
這幾天我不再為感情的事,為情所悲傷。
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沈景言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對我的感情是裝的?
可是誰又能裝愛裝 9 年呢.......
如果真是裝的那他開課一定很賺錢,我被自己的想法給氣消了,真要是開課指不定霍霍多少姑娘。
那個在學校Ŧû₊我皺一下眉頭就知道我胃病犯了的人,那個事事以我為第一,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沈景言早就不在了。
或許那份愛只適合在無憂無慮的校園中存活,禁不起成人社會裡的推敲和誘惑。
再或者他本身就是爛的只是他藏得太好了,我不想多想因為他越爛我就越替自己覺得不值。
越可憐那個年少時把沈景言當全世界的宋南枝。
沈景言對我突然的「妥協」欣喜若狂,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而且高調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前宴會,身邊的好友都邀請了個遍,似乎想藉此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幸福」和對我的「重視」。
宴會那天,奢華酒店的宴會廳內,沈景言穿著一身高級定製的黑色西裝,緊緊握著我的手穿梭在賓客之間,臉上洋溢著無可挑剔的幸福笑容,接受著眾人的祝福,演技好得足以拿下任何影帝獎項。
我穿著精緻的禮服,配合地依偎在他身邊,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人群。
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我看到了顧淮止。
他獨自站著,手裡端著一杯香檳,目光沉靜地望向我。
我們短暫地對視了一眼,他朝我微微頷首,示意一切均已準備就緒。
然而命運的諷刺和殘酷總是超乎人的想像。
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在我自己的計劃之前。
我感到有些氣悶,想去二樓的露台透透氣,卻在經過某個虛掩著門、掛著「休息室」牌子的房間時,聽到了裡面傳來壓抑的,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和曖昧的聲響。
鬼使神差地,我停住了腳步,透過那沒有關嚴的門縫看去——
沙發上交纏的兩個人影,像燒紅的烙鐵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燙傷了我的視網膜,使我定在原地。
是沈景言和陳縵縵!
他把她壓在柔軟的沙發靠背上,忘情地親吻著,大手急切地在她裸露的背脊上遊走,扯亂了她的禮服裙擺。
陳縵縵的頭髮散亂,配合著沈景言輕仰著頭,眼神迷離,嘴裡發出誘人的呻吟,手緊緊環抱著沈景言的脖頸。
就在她意亂情迷之際,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了門口,恰好對上了我的視線。
她在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便直勾勾的盯著我,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清晰、得意而惡毒的弧度。
眼神里充滿了挑釁和勝利者的炫耀。
她是故意的。
她早知道我會經過這裡。
她是故意讓我看到這一幕。
巨大的羞辱、憤怒。
背叛感和噁心瞬間衝垮了我的理智和防線。
我以為我再見到他們我會釋懷、會不放在眼裡,我小看了情感這種東西,不是一時間可以消除掉的。
可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大膽,外面全是各ţü₉個領域的人物大佬,他們竟然恬不知恥的在這裡面做這種事情。
發情到這種地步嗎?
我眼前一黑,氣血翻湧,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
不能鬧,那麼多雙眼睛看著......
宋南枝,你不能失態,你不能讓他們看笑話。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劇烈的疼痛和血腥味刺激著我搖搖欲墜的神經。
我猛的轉身踉蹌著,跌跌撞撞地跑開了那個讓我作嘔的地方,回到喧囂的大廳。
8
音樂,笑聲,祝福聲,一切都變得那麼刺耳,那麼虛幻。
我走到自助餐檯邊,拿起托盤上的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灌,試圖用那灼燒喉嚨和胃部的酒精來麻痹那顆已經痛到麻木的心。
就在這時,一個服務員走過來,遞給我一杯顏色格外艷麗誘人的「特調雞尾酒」。
我順勢接下,直接往嘴裡灌,冰涼的液體順著口腔咽進胃部,只是片刻,我腹部就有一股灼熱感,與剛才的灼燒感不同。
隔著人群,我看見陳縵縵和沈景言結束事後走出來的身影。
陳縵縵見到我時再次對我露出了那個勝利者的面容上面帶著憐憫和嘲諷的微笑。
我不想多看,但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盯著我手中已經喝了一大半的酒,我下意識看向手中的杯子,未喝完的酒裡面有還未溶解的白色粉Ṭű̂₉末。
只是瞬間我知道這杯酒大機率有問題,顧不得其他我放下酒杯就趕忙去廊道盡頭的衛生間進行催吐。
但還沒到衛生間,在廊道里自己身體開始無力還越來越重。
我回頭看見幾個服務員穿扮樣子的人往我這邊走來,嘴裡還說著:「快點,在那裡,趕緊帶上去。」
立刻明白他們的目標是我。
危機感布滿全身但是自己再著急也走不快,只是片刻強烈的眩暈和燥熱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視線開始模糊身體軟得站不穩。
我知道藥效發作了,我掙扎著想要去尋找顧淮止的身影,可是這廊道里就我們這幾個人,我腳步虛浮,眼前的景象像是被調低倍速的視頻一樣出現重影。
在那些人快要到自己身邊時,我聽見一陣腳步聲趕在他們之前,我最後的記憶就是顧淮止的面容。
9
等意識再次回籠時,我感覺自己在一個滾燙而陌生的懷抱里,被半抱著進入了一個昏暗的房間。
身體里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燥熱難耐,一種空虛的渴望吞噬著我的理智。
「好熱......難受......」我無意識地呻吟著,下意識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就聽有人在我耳邊低語,聲音沙啞而極力克制:「宋南枝......醒醒!忍住......我叫了醫生,馬上就到......」
但那藥效實在太猛烈,我整個身子像是在火上烤一樣難受,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男人身上的香味聞起來很舒服淡淡的木質香,加上他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微涼讓我忍不住靠近以此來緩解自己身上的熱。
我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就緊緊的纏了上去,憑藉本能,尋求著解脫和慰藉......
模糊中,我似乎聽到了壓抑的喘息,感受到了對方身體的僵硬,以及最終,渴望衝破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崩斷後的熱烈回應......
第二天,我在酒店套房陌生的床上醒來,頭痛欲裂,渾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樣酸痛不堪。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刺得我眼睛發疼,下意識用手遮擋眼前的光亮。
適應之後我撐著床做起來隨著動作被子滑落,露出身上曖昧的痕跡,以及躺在旁邊看著我的人。
顧淮止側躺著,單手支著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裡面有愧疚,有關切,有擔憂,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深沉。
「對不起......」我們幾乎同時開口,聲音都帶著事後的沙啞。
他率先坐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背對著我穿著,動作依舊從容,但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發紅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
他背對著我,聲音低沉:「昨晚......你被下了很強的藥,我發現你不對勁,跟了過去,想送你去醫院,但你......情況很危急,你一直拉著我,我......」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是我冒犯了,對不起。任何後果,我來承擔。」
「我可以負責。」他轉過身正好和我對視,我自己看著他那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神,有一絲錯愕。
感覺他好像很願意....
顧淮止躲開對視輕咳。
「當然前提是你願意,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蜷縮起身體,把臉埋在膝蓋里。
一切都亂了套。
不僅沈景言徹底背叛了我,連我自己,也陷入了如此荒唐而不堪的境地。
我甚至分不清此刻心裡的痛苦,是因為沈景言的背叛,還是因為這始料未及的事情明明一開始設計不是這個樣子。
而就在我沉浸在無邊痛苦和束手無策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在同一家酒店的另一個套房裡,沈景言和陳縵縵,也在昨晚那曖昧混亂的氛圍和酒精的催化下,宴會結束後去共度良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