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天過後,我並沒有讓顧淮止負責,畢竟他也是受害者,藥是陳縵縵下的。
我拉黑了沈景言所有的聯繫方式。
沈景言或許是因為次次偷吃之後的愧疚,起初試圖通過我父母找我。
被我強硬拒絕後,似乎也樂得清靜,只是更加緊鑼密鼓地籌備著所謂的「婚禮」,並不斷催促我去醫院進行捐腎前的最終全面體檢。
我本來就沒打算捐腎,一開始答應也就是為了訂婚宴當天揭露他們醜惡的面具,結果還出了那檔子事情。
我嘴上答應著但是次次也沒去,這幾天他又開始催了恰好最近自己老容易疲憊去檢查一下也無妨,畢竟之前經常給陳縵縵輸血自己身體也一直不太好容易生病的狀態。
檢查完之後我自己都蒙了。
我懷孕....了。
推算時間,正好是婚前宴會那一夜,自己和沈景言之前有大半年沒有過了。
這個孩子是誰的不用檢測就知道。
我一時間難以抉擇。
不知怎的,這個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沈景言耳朵里。
他衝到我住的地方,臉色鐵青難看。
他死死攥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眼神陰鷙得可怕。
「宋南枝!你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你竟然背著我和別的男人亂搞,你要不要臉。」
我看著他只覺得無比的可悲又可笑。
他自己骯髒不堪,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卻理直氣壯地來質問我?
我甩開他的手,冷漠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的沉默徹底激怒了他,就在他即將爆發時,陳縵縵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把挽住沈景言的胳膊。
她捂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帶著欣喜,看見我時又刻意變換了聲線,帶了些哭腔。
「言哥哥......我......我本來想等穩定了再告訴你的......我......我也懷孕了!是你的!就在宴會那天晚上!你不能不要我和孩子啊!」
沈景言愣住了,看看她,又看看我,眼神里的憤怒,掙扎,最終變成了對我單方面的毫不留情的審判。
他選擇了相信陳縵縵。
他指著我的鼻子,言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宋南枝!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我們還沒結婚你就敢給我戴綠帽子!還懷了野種!你真讓我噁心!這孩子你必須打掉!立刻!馬上!」
「野種?」
我重複著這個詞,神情冷漠的看著對面的二人。
「那陳縵縵的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
「那不一樣!」他脫口而出,語氣理所當然。
「縵縵她只有我!她那麼單純,那麼愛我!而你呢?你竟然在那種時候和別的男人鬼混!」
不一樣?
原來愛與不愛、信任與不信任,可以如此分明,如此殘酷。
那一刻,我對他最後一絲殘留的情感,也徹底死去了,灰飛煙滅。
那天我們徹底的分手了。
他也沒在糾結捐腎的事情。
一開始就有腎源,只不過是陳縵縵想要我的罷了。
之後我徹底消失在了沈景言的世界裡,換掉了所有聯繫方式處理完有關於沈家的事情後本想著最後再想孩子的去留。
11
我去了醫院,諮詢了終止妊娠手術,醫生在給我做了詳細檢查後,面色凝重地告訴我。
「蘇小姐,你的子宮壁天生偏薄,如果這次選擇流產,對子宮的傷害可能會比較大,以後......想要再懷孕,可能會非常困難,甚至......不能再生育了。」
我看著 B 超單上那黃豆大小、已經有了胎心搏動的孕囊,我的手指顫抖了。
這是一條與我血脈相連的無辜小生命,也是我......可能這輩子唯一的孩子。
母愛是一種神奇的本能,在經歷了最初的恐慌,掙扎和迷茫後,我對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產生了強烈的不舍。
最終,我決定生下它。
回家和父母說了之後,他們還是想讓孩子父親知道一下。
我和顧淮止打電話說的時候他人還在國外。
「你的意思是你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聽著電話那邊的男人的聲音沙啞。
「我只是想告知你一下,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完全可以......自己......」
沒等我說完,電話那邊的聲音就把我打斷。
「我沒有!我講過的我會負責的,只要....你願意。」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聊了一個小時,做好了把孩子生下來來的決定,他會陪著我一起。
懷孕期間被顧淮止以照顧為由接去了他所住的公寓,他處理完國內的工作後,幾乎將重心轉移到了照顧我這件事上。
他為我安排了最好的產科醫生,細心準備孕婦餐,陪我產檢,照顧我無微不至。
他看著我,眼神溫暖而包容。
「如果你暫時無法接受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無論如何,你和孩子的未來,我都會負責。」
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裡,讓我更了解顧淮止,他細心體貼,尊重我的所有意願,從不越界。
他默默處理了我和沈景言那邊所有的法律糾紛。
我最終沒有選擇公開撕破臉,而是通過律師正式解除了婚約,並出具了律師函,嚴正聲明拒絕捐腎,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也幫我擋住了沈家不甘心的騷擾和沈母聲淚俱下的電話轟炸。
我和顧淮止在一起生活一開始會客套慢慢的兩個人生出情愫。
他告訴我,他高中時就注意到了那個總是安靜看書,笑容很溫暖的學妹。
但那封匿名的情書,已經是他青春里最大膽的嘗試,因為他發現我的身邊早已有了一個形影不離的沈景言。
大學時,他巧合地又和我同校,偶爾遇見也只能默默關注。
後來他出國深造創業一路拼搏,直到功成名就回國,卻依然孑然一身還是忘不掉他心裡那抹身影。
「我沒想過會再這樣介入你的生活。」
他看著我,眼神坦誠,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那次偶遇,看到你那麼虛弱無助的樣子,我......我沒辦法視而不見。我只想確認你過得好,但現在,」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想爭取一個機會,一個能正大光明照顧你,保護你的機會」
我的心在沈景言那裡被傷得千瘡百孔,碎成了齏粉。
卻在顧淮止這裡被他用耐心尊重和溫柔一點點拾起小心拼接,溫柔地修補。
雖然裂痕仍在,但至少不再流血,不再那麼痛了。
我想這世界上一直都有愛著我的人,父母是,面前這個男人也是,當然我更是。
人要學會愛自己,才不會迷失方向,自己也可以做自己花園裡的園丁。
12
後來我在朋友口中聽說了陳縵縵的事情,她的小姨,因為始終無法接受姐姐和姐夫那麼謹慎的人會出如此「意外」的車禍,兩年來一直在私下調查。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竟然找到了當初車禍的疑點並順藤摸瓜,查到了陳縵縵在車禍前,曾偷偷剪斷了她父母汽車剎車線的監控錄像模糊片段和維修店員工的證詞!
她拿著這些證據去找陳縵縵對質,兩人在陳縵縵的公寓里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陳縵縵起初矢口否認,但在她小姨拿出部分證據後,她情緒失控了歇斯底里地承認了!
「是我剪的又怎麼樣?!」
她瘋狂地叫囂,面目猙獰。
「誰讓他們非要阻止我回國找言哥哥!他們根本不理解我的愛情!他們活該!我只是想讓他們受點傷住住院,沒辦法管我而已!誰知道他們運氣那麼差,直接就死了!這能怪我嗎?!」
這駭人聽聞的言論,這毫無悔意的瘋狂,都被小姨悄悄藏在身上的錄音筆錄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之所以不讓你回國是因為你媽要把她的腎捐給你!」
「快做手術了不能回去!你父母花錢花生命去救你!你卻殺了他們!」
「他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惡魔?」
陳縵縵的小姨崩潰的吼著。
這一切被恰好因為「懷孕」事宜過來和陳縵縵「商量」的沈景言,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帶著一絲初為人父的複雜喜悅和責任感而來,卻在聽到真相的瞬間如遭五雷轟頂。
他猛地推開門,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面目扭曲的女人。
聽著她親口承認弒父殺母,聽著她嘲諷他愚蠢好騙,連她假懷孕都看不出來。
她根本沒懷孕,只是用了手段買通醫生偽造了化驗單,想藉此徹底綁住他,擠走宋南枝!
沈景言的世界觀在那一刻徹底崩塌,恩情?
贖罪?責任?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沾滿鮮血的騙局!
他為了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是如何一步步懷疑,逼迫、傷害了那個陪伴他九年,對他一心一意的愛人!
幡然醒悟的沈景言,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他立刻與陳縵縵徹底撕破臉將她弒親,騙孕的罪行公之於眾,並配合警方將其逮捕,但檢查陳縵縵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最終被送進了終身監禁的精神病院。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蟻,日夜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這才驚覺自己失去的,是怎樣一份厚重而純粹的感情。
而這一切,都被他親手碾碎了。
13
他瘋了似的找我,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我可能出現的每一個地方蹲守。
他終於在我定期產檢的私立醫院門口堵住了我。
那時,我懷孕已近五個。
小腹微微隆起,穿著寬鬆的孕婦裙,顧淮止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手裡還拿著我的外套和水杯,正低頭溫柔地跟我說著話,提醒我注意腳下的台階。
「南枝!」
沈景言從角落裡衝出來聲音嘶啞,眼眶通紅鬍子拉碴,整個人憔悴落魄得與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沈總判若兩人。
顧淮止幾乎是瞬間就將我護在了身後,目光冷靜而帶著不容侵犯的警告看向他。
沈景言卻像是沒看見顧淮止,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在我身上,充滿了血絲,裡面是濃得化不開的痛苦和乞求。
「南枝......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被豬油蒙了心,我被陳縵縵那個毒婦騙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他語無倫次,激動得想要上前抓住我的手,被顧淮止格擋開。
「南枝,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愛的一直是你,從來都是你!陳縵縵她就是個瘋子,她說的都是假的!我們九年的感情啊,南枝,你不能這麼狠心......」
他聲音哽咽,幾乎要跪下來。
「孩子......孩子我們一起養大,我不介意,我會把他當成親生的!我們重新開始,我什麼都不要了,公司,地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
看著他聲嘶力竭,毫無尊嚴的樣子,我的心裡出乎意料的平靜。
沒有恨,也沒有憐憫,就像是在看一個與我無關的陌生人表演。
曾經那個讓我愛到骨子裡的人,此刻只剩下滿目的荒唐和可悲。
「沈景言。」
我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打斷了他的哭訴。
「太晚了。」
他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以為我是在說氣話。
我看著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愛你了,從你用腎和婚姻跟我做交易的那一刻起。」
「從你選擇無條件相信陳縵縵而指責我的那一刻起。」
「從你在婚禮前和她糾纏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
我抬手,輕輕挽住身旁顧淮止的手臂,這個動作自然而依賴。
顧淮止感受到我的靠近,側頭看我,眼神里的溫柔和堅定幾乎要將我融化,他反手緊緊握住我的手,無聲地給予我力量和支撐。
我對沈景言展示出我們交握的手,以及我無名指上那枚簡約卻璀璨的鑽戒:「而且,我現在身邊有愛的人了。」
「他尊重我,愛護我,珍惜我,也包括我肚子裡的孩子,他給了我你永遠給不了的安全感和純粹的愛。」
「況且,他是孩子的爸爸。」
沈景言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枚鑽戒上,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顧淮止上前一步,將我更嚴密地護在身後,面對沈景言,他的語氣沉穩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沈先生,南枝現在是我的妻子,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自討沒趣,騷擾我的家人。否則,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來解決。」
「妻......妻子?」
沈景言像是沒聽懂這個詞,茫然地重複著,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我們上周剛領的證。」
我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塵埃落定的決然。
「覺得沒必要興師動眾,就沒通知無關緊要的人。」
「轟——」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沈景言腦子裡徹底炸開。
「怎麼會...會...那麼快就結婚了...」
他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最終只剩下死寂的灰敗和絕望。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最終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只是頹然地失魂落魄地看著我們,像一具被徹底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顧淮止不再看他,小心翼翼地攬住我的腰,柔聲道:「南枝,我們走吧,醫生還在等。」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如同敗犬般呆立在原地的沈景言,心中再無波瀾。
轉身,將所有的喧囂,背叛和痛苦都徹底留在了身後。
陽光南枝地灑在我們身上, 顧淮止的手溫暖而有力。
他低頭,在我耳邊輕聲說:「別為無關的人影響心情, 寶寶會感受到的。」
我抬頭, 對他露出一個真心而釋然的笑容:「會還要見到寶寶,想想就開心。」
14
後來,聽說沈家因為陳縵縵的事情受到了不小的輿論衝擊, 生意也一落千丈。
沈景言變得更加消沉頹廢, 終日借酒澆愁,公司也瀕臨破產。
他曾試圖振作, 但失去的信任和內心的悔恨如同夢魘, 讓他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而這一切, Ṭų⁴都早已與我無關。
我生產的時候實在春天, 是個兒子, 七斤四兩, 哭聲很是洪亮。
助產士把他抱到我身邊時,他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大量自己眼前這個世界, 眉眼像極了顧淮止,
可愛得讓人看見他時,說話都忍不住夾起聲音講。
顧淮止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個柔軟的小生命,動作有些僵硬,卻無比珍重。
他俯下身, 先是在兒子額頭上印下輕輕一吻,然後抬頭,深邃的眼眸里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意和感激,深深地望著我, 在我的額頭落下溫柔而鄭重的一吻。
「辛苦了, 南枝。」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謝謝你, 給了我一個家。」
那一刻, 所有的委屈, 痛苦和掙扎, 仿佛都找到了歸宿,化為了值得。
我靠在他堅實溫暖的懷裡, 看著懷中的寶寶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安寧踏實和滿滿的幸福。
窗外的陽光明媚和煦, 落在我們緊緊相擁的一家三口身上, 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曾經那段長達九年的痴戀與背叛,那段痛徹心扉的過往, 終於被時光溫柔覆蓋, 徹底翻篇。
原來,告別錯的, 真的能和對的相逢。
而那個在青春年少時就悄悄將愛意埋藏心底的人,最終穿越了漫⻓的時光與紛擾, 用他最誠摯的守護和最溫暖的懷抱,給了我一個夢寐以求的家, 以及一份堅不可摧的愛。
我的火葬場, 他終究沒能追回,只余滿目灰燼;而他的火葬場, 烈火烹油才剛剛開始,卻已與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