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故意的,我今天心情好得很,特別是潑了你這個王八蛋,心情更好了!」
說完,我拿起包轉身就走。
周聞均追了出來,在飯店門口拉住我。
「時檀,我送你回去。」
我甩開他的手。
「周聞均,如果跟你結婚就要接受你朋友這種服從性測試的話,那我想我們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周聞均則反覆跟我強調,那是他發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而且沈鴻飛從前幫過他很多。
最後,他看我態度堅決,只好妥協般保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我以後儘量少跟他來往。」
「不過我們兩家長輩都認識,關係還不錯,我總不能跟他徹底撕破臉吧?那樣我爸媽那邊也不好交代,你就體諒體諒我,好不好?」
看著他疲憊又帶著懇求的臉。
又想起我們好不容易走到談婚論嫁這一步,雙方父母對彼此也都滿意,我最終還是心軟了。
我天真地以為,只要結婚後我們過自己的小日子,總能慢慢把他跟那些兄弟隔開。
現在想來,我還是太傻了。
狗改不了吃屎。
4
「看在你是周聞均朋友的份上,我可以不報警。」
聞言周聞均鬆了口氣,上來就想拉我的手,被我躲開。
「但那個房間的硬裝軟裝我都要換,誰知道你們身上有沒有什麼病毒。床墊是國外進口的,五萬六,床兩萬,衣櫃梳妝檯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一共十四萬,你怎麼付?」
「十四萬?你他媽搶錢啊!」
沈鴻飛梗著脖子,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
周聞均也趕緊上前打圓場,語氣急切:
「時檀,你別鬧了,房間到時候找鐘點工做個深度保潔就可以了,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房子的男主人都發話了,其他人也開始拉偏架。
「是啊是啊,一點小事沒必要這麼計較。」
「都是自己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沒必要沒必要。」
......
他們七嘴八舌,一致對我。
我冷笑,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們:
「這麼幫他說話,怎麼?你們跟他一起嫖的?聚眾淫亂可是要被刑拘的。」
「你別胡說!」
在場的好幾個都是體制內的,最怕被抓住生活作風問題。
所以個個否認得飛快。
「我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你們講話已經很給面子了,要麼,你現在把錢轉給我然後滾蛋,要麼我馬上打電話報警。」
說完我點開手機相冊:
「為了防止你們說我敲詐勒索,我所有東西發票都留著,一分都不收你們的,所以誰付錢?」
我拿出手機,直接按下「110」,拇指懸在撥號鍵上,冷冷注視著他們。
客廳里剛剛還在幫腔的髮小們此刻都噤若寒蟬,眼神躲閃,沒人敢再出聲。
他們是不是真有義氣我不知道,但沒人想惹上這種不光彩的事。
沈鴻飛臉色鐵青,死哦那個口劇烈起伏,死死瞪著我。
僵持了好一會兒,在我耐心馬上就要耗盡時,他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行!算你狠,我賠!」
他掏出手機,動作粗暴地轉帳。
第一次給我轉了八千。
又換了張卡給我轉了兩萬。
之後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才把剩下的還清。
「嘖。」
要是我在他這個年紀,連十四萬都要東拼西湊,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錢一到手,我沒再看他們任何人一眼,包括面色灰白的周聞均。
徑直走了出去,並重重地摔上了門。
門內隱約傳來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我走進電梯,下到一樓,走出單元門,才鬆了口氣。
剛剛一個人面對那麼多人,說不緊張是假的。
不過我料到沈鴻飛不敢讓我報警。
他們那群人中,論職業學歷,周聞均都排前幾。
所以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他會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那麼低。
剛開始我還以為沈鴻飛家世好。
但我問過周聞均他媽。
沈母就是個普通家庭主婦,沈父則是周聞均他爸的下屬。
沈鴻飛本人則是高中畢業就開始混社會,現在好像在搞什麼自媒體。
搞來搞去也就那樣。
前段時間聽周聞均說他剛簽約了公司,每天都得直播。
嫖娼要面臨十到十五天的行政拘留。
要是他進去了,就算違約,要賠 MCN 一大筆錢。
明星嫖娼都會被封殺,更何況他這種小網紅。
他賭不起。
不過錢收到了,氣卻還沒出完。
坐進車裡,我沒有絲毫猶豫地拿起手機。
「喂,110 嗎?我要舉報,花園小區有人嫖娼,並且多人聚會噪音嚴重擾民,我有監控視頻證據。」
這個監控,是我們辦寬頻時,移動公司送的。
我準備養貓,就讓工作人員安在客廳柜子旁邊。
沒想到陰差陽錯,錄下了今天發生的事。
看見閃爍著紅藍燈的警車駛入小區,我長舒了一口氣。
胸中的悶堵終於慢慢消散。
我只答應他們不當場報警。
又沒說永遠不報警。
身為社會好公民,舉報黃賭毒人人有責!
5
這次的婚房事件徹底碾碎了我對周聞均的期待。
回家之後,周聞均不斷給我發消息打電話解釋。
我躺在床上,聽著手機的消息提示音,異常冷靜地開始計算。
婚房要怎麼分割,感情一地雞毛了,財產更不能讓步。
請柬已經發出去了,應該怎麼跟親戚朋友們解釋清楚。
我媽對周聞均很滿意,知道我要退婚肯定得鬧,要不要給她報個歐洲旅遊團散散心。
知道我這邊行不通。
周聞均又開始從我媽那邊下手。
每天一下班就來我家報到。
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我媽攔都攔不住。
但我媽也了解我,知道我這次是鐵了心要退婚。
索ŧũₜ性跟著旅遊團出去躲清靜。
我媽出去旅遊後,世界清凈了沒兩天,周聞均的父母就上門了。
說的無非是老一套:
自己兒子不懂事啦,都是那些朋友的錯啦,現在退婚親戚朋友那不好說啦......
他們言辭懇切,姿態放得極低,句句不離臉面,顯得堅持要退婚的我犯了天大的罪過。
我被他們纏得心煩意亂,卻又不好對長輩惡語相向。
送走周父周母,我深吸一口氣,知道必須做個了斷了。
周聞均的與會戰術,無非是吃准了我心軟,想用長輩和輿論逼我就範。
我撥通他的電話,語氣堅定:
「周聞均,我們見面聊一下吧,把事情徹底說清楚。」
電話那頭,周聞均似乎鬆了口氣。
他給我發了一個地址,我們約好明天見面。
看著他發給我的酒店地址,我本能地覺得不妥。
但轉念一想,在公共場合,他應該不敢做什麼過分的事。
等第二天我趕到時,看到門口巨大的婚宴迎賓牌,才知道今天是他其中一個發小結婚的日子。
我心裡咯噔一下,Ţŭ̀ₛ轉身就想走。
「嫂子,怎麼不進去?」
他的幾個朋友們立刻圍了上來,臉上帶著過分熱情的笑,不由分說地把我往宴會廳引。
周聞均急匆匆從裡面跑出來,穿著一身西服。
他拉住我的手腕,低聲道:
「時檀,別走!今天小黎結婚,我們這些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想鄭重給你道歉賠罪,給我個面子,也給他們一個機會,好嗎?」
我看著他眼中的執著,心裡一陣噁心。
我冷冷地甩開他的手,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一群人半強迫地擁進了喧囂的宴會廳。
周聞均緊挨著我坐下,手臂看似親昵地搭在我的椅背。
儀式已經開始,新郎ŧŭ̀⁽新娘正在交換戒指。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目光掃到穿著伴郎服的沈鴻飛時,心沉了一下。
他就出來了?
有相熟的長輩跟他打招呼。
「鴻飛啊,今天你是伴郎?前幾天怎麼都沒見你啊?」
前幾天被掃黃掃進去了唄。
誰知沈鴻飛絲毫不慌,睜著眼睛說瞎話:
「哦,前兩天騎電瓶車沒戴頭盔被帽子抓進去關了幾天,還是家裡找關係才放出來的。」
我:......
也難為他想出這麼個弱智理由了。
他也看見了我,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輕哼了一聲別開了臉。
我心裡冷笑。
儀式結束,酒宴開始。
周聞均那幾個發小立刻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表演。
「嫂子你可算原諒聞均哥了,上次的事真是對不住,飛哥喝多了沒分寸。」
「是啊弟妹,大家都是兄弟,開個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
「聞均為了這事,這幾天都沒睡好,你看他憔悴的。」
你方唱罷我登場,還把周聞均往前推了推。
「就是就是,今天是小黎大喜的日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他們七嘴八舌,看似道歉實則處處道德綁架我。
我越聽越氣,幾次想開口反駁都被他們打斷。
我下意識看向周聞均。
可他只是低著頭,眼神躲閃,偶爾擠出一個笑,就好像自己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的心一點點冷下去。
等那幫人暫時消停,我轉向周聞均:
「周聞均,你今天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聽他們說這些?」
周聞均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
他看了眼正在敬酒的新郎新娘,語氣艷羨:
「時檀,你看小黎和他老婆,愛情長跑這麼多年,今天終於修成正果,多不容易。要是今天我們也能和好,豈不是喜上加喜?」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時檀,我們不鬧了,以後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我看著他,最後一絲殘存的不舍和期待,徹底湮滅。
沉默地轉過頭,不發一言。
6
很快,就到了扔捧花的環節。
司儀熱情地邀請大家上台。
我坐著沒動,根本無意參與這種遊戲。
然而,周聞均似乎早就計劃好了。
他給我們同桌的兩個姑娘使了個眼色,她們兩個就笑嘻嘻地架著我胳膊,硬是把我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我被她們半推半搡地推到人群里。
看著躍躍欲試的人群,我打定主意當個背景板,絕不伸手。
嬸娘背對著我們,做好了準備姿勢。
就在他要將捧花拋出前的一瞬,她突然回頭。
當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停頓了一下。
然後才轉過身,用力將捧花向後拋去。
不偏不倚,那束花正朝著我的方向飛來。
我下意識側身想躲,可身邊不知道誰推了我一把。
我重心不穩向前踉蹌。
眼看著那束花就要砸向我,一個身影猛地竄出,帶著一股蠻力。
是沈鴻飛。
只見他猛地伸出胳膊,目標卻不是那束花。
而是狠狠地用一記類似鎖喉的動作,箍住我的脖子,用力將我向後摜去。
砰——
我猝不及防,整個人被他狠狠按倒在地上,手肘和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那束捧花輕飄飄落在我們旁邊。
「開個玩笑,你別介意。」
沈鴻飛毫無誠意地道歉,但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我狼狽地坐在地上,剛剛被他勒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哈哈哈,飛哥也太狠了。」
「鴻飛這個傢伙,下手就是沒輕沒重。」
「伴郎真是使出渾身解數了哈哈哈哈哈哈。」
......
聽著周圍嘻嘻哈哈的笑聲,屈辱和憤怒瞬間淹沒了我。
我掙扎著起身,在一片模糊的面孔中,精準地看到了周聞均。
他就站在不遠處,正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直到他對上我的目光。
周聞均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周圍的笑聲漸漸平息下來,不少人注意到了我們之間詭異的氣氛。
沈鴻飛拍拍手,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他嬉皮笑臉地撿起地上的手捧花,扔給周聞均。
「快接著,要不是你說要搶捧花給女朋友求婚,哥才懶得動手呢。」
說完,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又加了句:
「還是你小子精明,在別人婚禮上求婚,場地也省了,請客吃飯也省了,借別人的東西辦自己的事,哥兒們還是你會過日子。」
沈鴻飛應該還在怪周聞均那個時候沒有阻止我報警,現在故意說這些話嘲諷他。
可笑的周聞均。
天天讓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看在他的面子上。
他在他兄弟面前哪裡有面子。
但就算沈鴻飛的話說得這麼難聽的,周聞均已經沒生氣。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生氣。
他僵硬地笑了兩聲,拿起剛剛沈鴻飛丟給他的手捧花,竟真的走向我。
這太荒唐了。
但周聞均沒等我拒絕,就單膝跪地。
「時檀,我們認識不久,但我早已經被你深深吸引,感謝上天把你送到我身邊。」
我覺得他應該感謝的是他媽的同事我的遠方表姑,是她介紹我們認識的。
回去我就拉黑她!
「這段時間我們有誤會有爭吵,更多的是歡樂的時光,我年長你兩歲,我保證我以後一定多多包容你,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包容我?他包容我?
我現在才知道人在過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的。
看我笑出來,周聞均似乎更有底氣了。
只聽見他用洪亮的聲音問我:
「時檀,你願意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