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已經有人開始起鬨: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我挺直脊背,在大家的起鬨聲中,看向一旁的司儀:
「話筒可以借我嗎?」
7
司儀還以為我要讓全場的人都聽到我同意的答案,欣然點頭。
接過司儀手中的話筒,我一字一句認真道:
「我不願意。」
哄鬧的大廳一片寂靜。
「為什麼?」
周聞均竟然還好意思問。
「我覺得你這人太小氣了。」
「什麼?」
「不只是你,還有你們這群朋友。一個個平時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結果這麼多人一起嫖娼竟然只叫一個女的。」
「多人......這是聚眾淫亂吧,那我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
他不是想在這麼多人面前道德綁架我嗎?
那他就做好身敗名裂的準備吧。
「我沒有。」
他還在否認。
但他手裡沒話筒,聽到的沒幾個。
周聞均的髮小都站在他身後,見我看過來都移開了眼神不敢跟我對視。
我怕他們真的忘了,好心提醒:
「你們都不記得了?就前兩天,在我們的婚房,沈鴻飛跟那個女的還是在我們主臥的床上做的,後來因為這事還被拘留了幾天呢。」
我嘆了口氣,跟一旁的司儀訴苦:
「要不是我及時出現,剩下的那幾個指不定要禍害其他什麼地方呢。」
「我們當時在客廳,不知道......」
有人小聲反駁。
「你的意思是你們都是清清白白的?」
「當然。」
「真有意思,我第一次聽說人嫖娼不回家不去酒店,去朋友新房的,關鍵是還要帶一大幫兄弟圍觀。」
說完我上下掃視沈鴻飛,意味深長道:
「怎麼?沒有你的好兄弟們給你加油打氣,你硬不起來?」
「你他媽胡說八道!賤人!」
沈鴻飛額頭青筋暴起,猛地朝我衝過來,卻被身邊幾個尚存理智的人死死攔住。
他的暴怒在眾人眼裡就是被戳穿痛處的氣急敗壞。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新郎出來拉偏架了。
「時檀,今天我結婚,給我個面子別鬧了。」
「可這個主意不就是你給周聞均出的嗎?你說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意思拒絕,讓周聞均現在受點委屈沒什麼,等結了婚再好好修理我。」
新郎被我的話一噎,大概是沒想到他私下跟周聞均說的話會被我知道。
我繼續反問:
「你也是這麼準備對新娘的?那你準備婚後怎麼修理她?」
說完我又看向新娘:
「你們結婚做了婚檢嗎?」
新娘一愣,搖了搖țů₋頭。
我好心勸她:
「那還是去做一個吧,上次沈鴻飛他們在我婚房嫖的時候,你老公也在。」
說完我誇張地從口袋裡掏出個口罩戴上,面露嫌棄:
「你們離我遠點,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傳染病。」
原本還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群瞬間散開。
有好幾個剛剛跟沈鴻飛握過手的賓客正在偷偷用桌上的白酒洗手。
新郎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他大概萬萬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他試圖維持鎮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時檀,你就算生聞均的氣,也不能這麼汙衊人吧?今天是我婚禮......」
而新娘,在看到新郎的表情之後,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哦,那就當我是誣衊吧,祝你們百年好合。」
甜蜜的假象被徹底撕碎,現場陷入一片混亂。
「我的天吶,在人家婚房搞這個,也太噁心了吧。」
「那個伴郎還說是騎車沒戴頭盔才被拘留的,相信他的這輩子有了。」
「聽說伴郎和新郎是髮小,人以群分,看來新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哎呀我剛喝了他敬的酒,我不會得傳染病吧。」
......
賓客們議論紛紛,看向他們一行人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和嫌棄。
我冷冷地看著這齣鬧劇。
周聞均和他的那群發小黑著臉,想跟人解釋但一靠近對方就捏著鼻子往後退。
我平靜地整理了一下剛才被扯亂的衣服,沒再理會身後的雞飛狗跳。
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我從容又平靜地走出婚禮現場。
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壓在心口許久的那口氣終於消了。
我與周聞均的事,就到此為止了。
8
婚禮鬧劇後,我跟周聞均的退婚流程走得異常順利。
還沒領證,財產劃分很簡單。
婚房歸他,首付他折現給了我。
錢貨兩清後,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就在我以為生活即將回歸平靜時,我在某書刷到了上次婚禮新娘發的吐槽貼。
「好心把婚禮場地借給老公發小求婚,結果他女友不小心摔倒了就發飆,大鬧了我的婚禮,還給我老公造黃謠。」
看樣子是已經被她老公哄好了。
現在兩夫妻決定一致對外了。
整篇帖子顛倒黑白,將沈鴻飛的惡意襲擊美化成正常互動,而我的正當反抗則變成了無理取鬧。
更可惡的是,帖子還配了幾張模糊的照片,雖然給我打了碼,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評論區已經有不明真相的網友開始罵我。
但更多的是要求帖主拿出證據的理智網友。
「太好了是小作文,這下我不得不信了。」
「在人家的婚禮上求婚,你老公這好哥們也挺會過日子的哈。」
「這件事的走向好耳熟,我閨蜜是化妝師,她前幾天接了一單,錢沒賺多少但吃了個大瓜,但跟你說的也不一樣啊。」
「樓上的,我也要聽我也要聽!」
......
他們原本想煽動網友網暴我。
結果沒想到大家都這麼理智。
被逼急了,他們就自己註冊了小號開始在評論區一唱一和。
「這女的跟我同事好像,是不是叫時檀!」
「人家秋雅結婚這女的上躥下跳的,雌競入腦了吧。」
「女的就是事多,誰沾上誰倒霉。」
「我有這女的床照,主頁置頂了。」
......
帖子很快就上了同城熱搜榜。
他們的小號也開始在評論區惡意泄露我的個人信息。
緊接著,我的手機瘋狂震動,陌生號碼不斷湧進來。
各種不堪入目的辱罵和詛咒像毒蛇一樣纏繞上來。
我一陣陣發冷,手腳冰涼。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迅速開始錄屏收集證據。
帖文、評論區截圖還有各種騷擾信息。
報警是必須的,但我知道這遠遠不夠。
平台處理也需要時間。
被動挨打,從來不是我的風格。
周聞均大概忘記了。
我在辭職之前,就是做網際網路的。
如何建立一個帳號,然後漲粉、運營,如何讓帳號內容獲得最大範圍的傳播。
他們絕對沒有我在行。
既然他們選擇了輿論戰場,那就別怪我加倍奉還了。
婚房的監控,前段時間周聞均微信騷擾我的聊天記錄,還有最重要的——那場婚禮鬧劇發生時的視頻。
這還是我一個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發給我的。
原本她只是替她媽來上禮,見到有人求婚就想錄下來發朋友圈。
沒想到幫了我個大忙。
所有證據我截取了關鍵部分,給所有人都打了碼,但清晰地標註了時間地點。
我精心剪輯,還配上了滑稽的 bgm。
然後,我寫下一篇長文。
「未婚夫的髮小在我們的新房嫖娼,未婚夫說他不是故意的,我要不要原諒?」
沒過多久,這篇帖子就突破了十萬瀏覽。
緊接著我又發了好幾篇。
「未婚夫發小說他騎電瓶車沒戴頭盔被拘留了好幾天,是真的還是假的?」
「喪心病狂!參加婚禮發現新郎和伴郎竟然一起多人運動過。」
「未婚妻被鎖喉,窩囊男竟勸他再忍忍?」
......
一個個有網感的標題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樂子人點進來吃瓜。
短短兩天,我不但給自己闢謠了,還起號成功了。
之前汙衊我的帖子下面,充滿了網友的怒斥和要求道歉的聲音。
發布者的帳號也很快被舉報到封號。
而周聞均和他的髮小們的社交帳號也被攻陷。
尤其是沈鴻飛簽約的那個小 MCN 公司,也直接宣布與他解約,並追究其違約責任。
而我的帳號漲粉十萬,無數人在我評論區分享自己被傷害的經歷。
我趁熱打鐵,連續發布了好幾條科普視頻。
因為內容質量高、觀點清晰且有共情力,我的帳號迅速成為一個頗具影響力的個人品牌。
我媽也被這次這件事嚇到了,再也沒提過讓我相親這件事。
9
再見到周聞均是半年後。
我約閨蜜一起喝咖啡,正巧碰到他在一旁的便利店買酒。
聽說他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他朋友網暴我的計劃他也知道,但他並沒有阻止。
被我反擊後,他也被公安機關批評教育過。
事情傳到他單位,不少人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之前還有年長的同事給他介紹對象,現在一個個見到他轉身就走,生怕被他纏上。
他在單位抬不起頭,工作上出了不少差錯。
領導見他爛泥扶不上牆,把他調去了邊緣部門。
周聞均受不了這個落差,主動辭職了。
現在每天在家喝酒,他父母已經徹底放棄他了。
偶爾我也會想起我們初相見時,他眼裡那瞬間的光。
但更多想起的,還是他一次又一次為了他的朋友們傷害我的事。
好在我早已走了出來,事業和生活都開啟了新的篇章。
閨蜜見我發獃,笑著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還是有點不理解。
「你說,周聞均那群朋友經常對他頤指氣使,還總是提出Ŧṻ₀一些很無理的要求,他為什麼還對他們這麼死心塌地?」
閨蜜說的一句話點醒了我:
「很簡單啊,周聞均是友情舔狗,而他那群狐朋狗友忮忌他又離不開他。」
我恍然大悟。
突然想起我跟周聞均還沒退婚時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我跟周聞均新房剛裝修好,雙方的朋友都說要好好慶祝一下。
我的朋友們送了我很多家居好物。
都是價錢不便宜, 她們咬咬牙買得起但又捨不得給自己買的。
但她們都買來送給我。
有圍爐煮茶的陶壺,有燉肉很好吃的琺琅鍋, 還有漂亮的四件套。
我閨蜜則送了我一套很舒服的蠶絲被。
這些禮物承載著她們對我的祝福。
她們都由衷地為我馬上要開始的新生活感到快樂。
但周聞均的那些朋友們的慶祝方式。
就是在我們新房開派對。
垃圾扔得滿地都是, 不脫鞋就在沙發上亂跳,故意搖晃啤酒讓泡沫濺上天花板......
我想在他們自己家,他們肯定不會這樣。
「男人的忮忌心比女人可怕多了, 但他們通常不承認自己忮忌, 只會藉口開玩笑搞破壞,你要是生氣了那就是你玩不起。」
「那周聞均呢?他看不出來朋友對他的忮忌嗎?」
閨蜜沉思片刻, 繼續分析:
「要麼他就是被 pua 多了已經習慣給那些人當牛做馬。」
「要麼就是騎士病晚期, 陷入自嬤無法自拔了, 網上怎麼說得來著......」
閨蜜食指抵住額頭:
「自嬤的本質就是日益增長的情感需求與落後的個人魅力之間的矛盾。」
說完她又給我舉了個例子:
「比如有些人在少年時代, 給別人撐傘時會把傘偏向對方那邊, 遞剪刀時悄悄把刀尖對著自己, 在同桌俯身撿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護住桌角......」
「當然不排除他生下來就是個善良靈珠,但更大可能是為了打造人設,他根本就不怕自己的付出沒有回報, 因為對他來說付出的瞬間就已經收穫了爽感,簡而言之就是個裝貨。」
我:......
「周聞均的父母對他應該很嚴厲,學生時代雖然成績好,但不是拔尖的那批,然後在單位也高不成低不就。」
我回憶了一下, 好像真是這樣。
「他在其他地方體會不到的優越感,在他這群發小身上體會到了,但他木訥寡言,當不成小團體的中心, 為了不被排除在外, 就成了友情舔狗。」
「這種人最壞了,因為在外人眼裡他人好講義氣, 樂於助人好說話, 實際上他一直在犧牲另一半, 等把你的血吸乾了, 他得了好名聲,你成了斤斤計較的潑婦了。」
我瞬間豁然開朗。
玻璃窗外, 周聞均似乎在跟人爭執。
仔細看, 爭執的對象好像是沈鴻⻜。
自從被 MCN 解約後, 沈鴻飛父母花了多年積蓄給他賠了錢。
他身上背著官司,人又好吃懶做, 沒有公司肯要他。
他就把所有的一切怪到了周聞均頭上。
認為要不是周聞均要跟我相親, 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這次他就是過來找周聞均要賠償的。
從前情同手足的兩個人,現在在公共場所大打出手。
周聞均哪裡打得過沈鴻飛。
被按在地上一通亂錘, 還搶走了身上僅剩的幾百塊錢。
沈鴻⻜拿著錢揚長而去。
留下周聞均癱坐在地上,垂著頭, 不知道在想什麼。
似有所感,他猛地抬起頭, 看向我的方向。
我們隔著咖啡店的落地窗對視。
幾秒後, 他心虛地別過眼。
看著他落魄的背影,我啜飲一口咖啡。
跟周聞均的事情, 遙遠得就像上輩子的事了。
我的世界,早已經海闊天空。
而他沉淪與否,與我再無瓜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