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我和我弟爭寵,我被我那極度重男輕女的爸媽流放到了老家縣城。
轉進縣城高中不過一個月,我被人霸凌了不下三次。
走投無路時,我被幾個騎著鬼火的精神小妹堵在了路上。
我以為他們打算開口勒索,卻沒想到領頭的大姐頭,看著我身上被人劃爛的破爛校服,嫌棄大的翻了個白眼。
「今兒真是倒霉嘿,剛開工就遇到窮比!」
「趕緊滾,老子是個有道德的混混,不勒索窮鬼的錢。」
她揮著手讓我趕緊走,可下一秒我卻忽然腦子一熱。
直接掏出手機打開了自己的微信,指著裡頭六個零的餘額,對驚掉了下巴的幾人道:
「我不是窮逼,我很有錢!」
「給你們錢,支付寶微信現金都可以,你們可以保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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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裡安靜了一秒,但僅僅只是一秒。
「我靠!」
一秒後,那個染著一頭紅毛的瘦猴小弟幾乎是蹦起來,腦袋湊到手機螢幕前,眼睛瞪得溜圓。
「老、老大!我沒眼花吧?」
「這他媽幾個零啊!六個!這餘額比我命都多!」
他旁邊另一個胖墩也張大了嘴,口水都差點流出來。
「沒點出息!瞎嚷嚷什麼!」
那個被稱作紅姐的女生強裝淡定,一把推開瘦猴。
可我分明看見她喉結滾動了一下,狠狠咽了口口水,隨後確認一般一把奪過我的手機,手指劃拉著螢幕,似乎想確認這不是張截圖。
在確認這的確是真實的微信餘額介面知乎,她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抬頭,看著我的眼神頓時有些不淡定。
「你,你不會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從大城市來的,特有錢的轉學生吧?」
我抿著唇,點了點頭。
她則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眉頭擰得死緊。
「那你怎麼這副鬼打扮?」
「你他媽比路邊的乞丐還慘!」
她話落,旁邊的那個小胖墩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開口:
「我知道了!是不是現在大城市流行乞丐風?行為藝術?」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那個什麼威什麼的奢侈品牌,還把編織袋穿身上!」
「你他媽又知道了!一天到晚我知道我知道!十萬個你知道!」
紅姐說著,反手就拍了一下胖墩的後腦勺。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這還在滴水的、破破爛爛的校服,鼻子一酸,簡單地說道:
「我被人欺負了,他們把我關在廁所里,剪爛了我的衣服。」
「還讓我明天放學,在校門口等她們……」
話不用說完,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為首的黃毛女生沉默了幾秒,把手機塞回我手裡,然後抓了抓她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
她拿過我的手機,將自己的號碼存了進去。
「我叫李紅,胖的這個就叫胖子,另一個叫瘦猴。」
「明天放學,學校門口等著。」
「你放心,我們社會人講義氣,收了你的錢,你就是我們的金主,肯定幫你把事兒擺平!」
金…金主?
感覺,好像不是什麼好詞。
我不自覺嘴角有些抽搐,胖子和瘦猴卻顯然很喜歡這個詞,兩人分別殷勤地朝我喊著這個詞。
隨後在李紅的招呼下,三個人就那麼擠上了那輛鬼火。
在摩托車的轟鳴,以及炫酷的車尾燈之中,揚長而去。
第二天放學,我幾乎是拖著腳步挪到校門口的。
心臟跳得跟擂鼓一樣,手心冰涼全是汗。
李薇那伙人早早就等在那地方,一個個抱著胳膊,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
「怎麼這麼磨蹭啊。」
李薇上前一步,手指直接戳到我新換的校服上,皺起了眉頭。
「喲,新校服。」
「不是告訴過你以後只能穿那件破爛衣服的嗎?不聽話是不是!」
那個拿美工刀的跟班又晃著那抹寒光湊近,眼神惡毒:
「薇姐,還跟她廢話什麼!」
「直接在她臉上改個花刀,她穿什麼衣服不都沒用了!」
冰涼的刀尖幾乎要貼上我的臉頰,我嚇得閉上眼,渾身僵硬。
看著全然沒有人影的校門口,心裡逐漸冰涼。
我真是傻子!
我為什麼會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群混混身上。
想到這,我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將人推開想要逃。
卻不成想被人眼疾手快扯住了頭髮,狠狠拽到了地上。
「賤貨!還他媽想逃!你以為自己今天逃得掉嗎!」
李薇說著,用力朝著我的肚子上猛踹了一腳,痛得我當即沒有了力氣。
一群人對著我拳打腳踢,眼看著李薇手中的刀便要落在我的臉上。
就在這一刻,我卻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極其囂張的摩托車轟鳴聲,那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校門口的不遠處。
「幹嘛呢你們!」
「給老子把人放開!」
紅姐第一個從摩托上跳下來,朝著李薇等人怒吼。
她今天好像還特意抓了抓那頭黃毛,顯得原本亂糟糟的頭髮更炸了。
瘦猴、胖墩也緊隨其後,接連從摩托上跳下來。
紅姐嘴裡叼著根快吃完的棒棒糖,雙手插在寬大的褲兜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走了過來,眼神斜睨著李薇一群人。
「喂,你們幾個,圍著我家金主,呃……我妹,幹嘛呢?」
李薇顯然被這陣仗和紅姐那副「老子是黑社會」的派頭唬了一下,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但還在強撐:
「你,你們誰啊?少多管閒事!」
「閒事?」
紅姐把棒棒糖棍子精準地吐進旁邊的垃圾桶,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我身上的灰,把我擋在她身後。
她個子不高,瘦瘦弱弱的,但往那一站,莫名就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氣質。
「老子收錢辦事,天經地義!」
「趕緊帶著你的人滾蛋!再讓老子看見你們碰她一下。」
她頓了頓,似乎在努力想個更狠的威脅。
「老子就天天在校門口唱《征服》,說是你點的歌!讓你在這片徹底火一把!」
李薇和她那伙小太妹再怎麼囂張也不過是在學校,顯然沒遇到過這種路數的,一時間有點懵。
再加上紅姐他們看著確實不像正經學生,原本囂張的氣焰瞬間被壓了下去。
她眼神躲閃了幾下,最終咬咬牙,正準備撂下句狠話跑路,可還沒跑兩步便被紅姐一把攔住,踹了一腳。
「打了人就他媽的想跑?剛剛那個手動我妹來著?」
李薇那群小跟班四處逃散,此刻根本顧不上身後被踹倒的李薇。
而李薇眼看著自己被甩下,瞬間慫了,整個人神情膽怯渾身發抖。
「姐,姐姐,就是誤會!一點小誤會!」
「誤會?」
紅姐看了眼她旁邊因為摔倒掉落的刀子,冷笑了一聲。
蹲在她身前將刀子撿了起來,像她方才一樣在她臉上比划著。
2
「我看你剛剛這刀比劃得挺溜的啊,要不,我先幫你臉改個花刀?劃拉個雙眼皮怎麼樣?」
「不!姐姐!錯了!我錯了!」
紅姐的神情看上去顯然比李薇方才要兇殘多了,連我在一旁看著,都以為紅姐真是要動真格的,差點沒忍住出聲阻止。
沒人撐腰又被人甩下的李薇瞬間被嚇破了膽。
幾乎是跪在紅姐面前同人道歉,邊哭邊磕頭,哪裡還有一開始時那副囂張的模樣。
「你道歉錯了人,你是得罪了我嗎?給我妹道歉!」
紅姐不輕不重地踹了她一腳,李薇又連忙轉向我,對著我痛哭流涕地認錯。
我是心軟,懦弱,可也不是什麼活菩薩。
眼看著自己心裡差不多出了這口惡氣,我朝著紅姐點了點頭,對方立刻會意,直接將人從地上拽了起來,警告道:
「你可以去這條街上打聽打聽我的名字,老娘 13 歲進少管所,去警局跟回家一樣。」
「要是再讓我聽到一次,你欺負我妹,我立刻翻牆進學校,把你壓在你們校長面前揍,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
「我不會再對她動手了!」
李薇連連點頭,整個人已經快要被嚇尿。
紅姐一鬆手,她便連忙連滾帶爬哭喊著離開。
「德行!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紅姐輕嗤一聲,這才轉過身,上下打量我一下,撇撇嘴:
「嘖,沒事吧?」
「晚了一點,車壞路上了。」
她邊說,邊猛瞪了我身後的瘦猴一眼,後者立刻一縮脖子,對著一旁的胖子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都怪你!叫你少吃點少吃點!把車壓壞了!」
「謝……謝謝你們。」
我小聲道謝,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隨後,忽然對方才自己以為他們爽約,對他們不信任感到有些羞愧。
「光嘴上謝有什麼用?」
紅姐大手一揮,拍了拍我的背,差點把我拍岔氣。
「有錢人,表示表示啊!」
「請哥幾個去個好地方搓一頓,壓壓驚。」
根本不容我拒絕,她就把我往那輛超載的破摩托旁邊拉。
「胖墩!往前坐點!給她騰個地兒!」
我就這麼暈乎乎地被塞上了摩托后座,擠在胖墩和瘦小弟中間。
紅姐在前頭一擰油門,摩托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載著我們四個人,一路搖搖晃晃、心驚膽戰地沖了出去。
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個藏在老舊居民樓下的路邊大排檔。
塑料棚子支著,幾張油膩膩的小桌子,空氣里瀰漫著濃烈的燒烤油煙和香料味。
老闆是個繫著髒圍裙的大叔,一看紅姐他們,臉立刻拉了下來,抄起旁邊的掃帚沒好氣地說:
「怎麼又是你們幾個衰仔?上次欠的老子還沒——」
「嘖!老張頭你嚷嚷什麼!」
紅姐豪氣地打斷他,一把將我推到前面。
「看見沒?今天有金主!」
「這位!不差錢!把你這兒最貴的、最好的肉,統統給老子烤上!」
「先來五十串大腰子!啤酒搬一箱!」
我被那濃郁的油煙嗆得有點噁心,胃裡隱隱不舒服。
可看著紅姐他們興奮發光的眼睛,看著他們已經自發地找桌子坐下開始敲筷子,我把拒絕的話默默咽了回去。
老闆將信將疑地看看我,又看看紅姐,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去烤串了。
很快,堆滿辣椒粉和孜然的烤串和金燦燦的炸物,冒著泡的冰啤酒就擺了一桌子。
紅姐他們吃得滿嘴流油,大聲說笑划拳。
見我一直不動手,紅姐還以為我是拘謹,於是拿起直接拿起一個腰子遞到我手邊,催著我趕緊吃。
「你快吃啊!不然一會兒胖子全吃完了,你啥也沒得吃了!」
我看著眼前油亮亮、辛辣無比的烤串,胃裡那點不適感越來越明顯。
但我不想掃興,更怕他們覺得我矯情,不再保護我。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接過紅姐手裡的串,閉上眼睛,像完成任務一樣咬了下去。
又油又辣的味道瞬間衝進口腔,刺激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強迫自己咀嚼,咽下去,然後擠出一個笑容:
「好,好吃。」
「哈哈!對吧!」
「老張頭別的不行,就這手烤腰子絕了!」
紅姐大聲笑著,給我面前的杯子倒滿了冰啤酒。
「來來來,走一個!慶祝咱們今天開門紅!」
冰涼的液體灌下去,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銳地疼。
但我還是笑著,拿起下一串。
吃進去的烤串越多,胃裡的絞痛越來越尖銳,像有根繩子在裡面狠狠擰著。
烤串的油膩味和啤酒的麥芽氣混合在一起,直衝喉嚨,一陣陣噁心往上涌。
我強忍著,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摳著粗糙的塑料凳邊緣。
「喂,你怎麼了?」
旁邊的瘦小弟最先發現我不對勁,戳了戳紅姐。
「紅姐,她臉好白啊。」
紅姐正啃著一串雞翅,滿嘴油光地抬起頭,狐疑地看我:
「咋了?這就喝多了?不行啊你。」
我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沒,沒事,可能有點辣……」
「辣個屁!這都沒放多少辣椒!」
紅姐不以為意,又把一串烤得焦黑的肉串塞到我手裡。
「多吃點,壓一壓!」
「你這小身板就是欠練!」
那肉串的味道直衝鼻腔,我終於忍不住,「哇」一聲乾嘔起來。
什麼也沒吐出來,但胃部的痙攣疼得我瞬間蜷縮起來,眼前一陣發黑。
最終,再也扛不住,直接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意識消失的那一刻,我只看見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紅姐被嚇得幾乎跳了起來,大喊了一聲:
「臥槽!這串有毒!」
3
我是在一陣消毒水味里醒過來的。
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鉛,費了好大勁才睜開一條縫。
轉了轉頭,脖子有點僵,然後我就看見了三顆腦袋,正以各種奇怪的姿勢趴在我的病床邊上,睡得東倒西歪。
紅姐的腦袋幾乎要埋進被子裡,那頭黃毛亂糟糟的,瘦猴流著口水,胖墩打著輕微的小呼嚕。
這畫面有點滑稽,卻讓我心裡莫名一暖。
我稍微動了一下,瘦猴立刻驚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我睜著眼,瞬間蹦了起來:
「醒了!紅姐!胖子!她醒了!」
紅姐和胖墩被吵醒,都是一臉懵。
紅姐抹了把臉,湊過來,眉頭還是習慣性地皺著,但眼神裡帶著點剛睡醒的惺忪和不易察覺的關切:
「操,你可算醒了!嚇得老子差點把攤子掀了。」
瘦猴去叫了一聲,很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說我本來胃就有毛病,還吃這麼油膩的東西,給胃造成了很大的刺激。
叫我以後不要再吃辛辣油膩冰涼的東西,好好養胃。
我點了點頭,向醫生道了謝。
送走醫生,紅姐立刻扭頭瞪著我,那點剛睡醒的迷糊瞬間被怒火取代:
「喂,你他媽不能吃你不早說?硬撐什麼?裝什麼大尾巴狼啊!差點嗝屁了知不知道!」
我被吼得縮了一下脖子,小聲囁嚅,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對不起!」
「我,我就是怕掃你們的興。」
「萬一,萬一你們覺得我麻煩,生氣就不保護我了……」
這話一出,病房裡瞬間安靜了。
紅姐瞪著我,眼睛圓圓的,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下一秒,她直接炸毛,聲音拔得更高,幾乎要掀翻病房屋頂:
「草!你他媽是不是看不起我?」
瘦猴也跳腳:
「就是!都說了以後我們罩你!」
「都他媽是兄弟了!你他媽這就外道了!掃他娘哪門子興啊!」
胖墩使勁點頭,嘴裡還塞著不知道哪來的麵包,含糊不清地說:
「能,能白吃白喝一頓,我們很高興了好吧!」
紅姐狠狠喘了口氣,像是被我的邏輯氣得不輕,語氣又沖又急,卻帶著一種奇怪的力道:
「媽的!有什麼東西能比你自己的命和身體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