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大冒險輸了。
男友的女兄弟騙我喝下。
一杯摻了油漆的飲料。
喉嚨和胃瞬間灼燒得厲害。
女兄弟在旁笑得直拍巴掌:
「我說她好騙吧,你們還不信。」
男友也笑:「還是你鬼靈精怪,花樣多。」
眾人鬨笑聲中,我猛地咳出一口血。
男友慌了:「快喊救護車!快!」
1
孫思語也跟上了救護車。
眼睛哭得紅紅的:「對不起,我只是一時玩心起,沒想到這麼嚴重。」
季承晏安慰她:「沒事的,你不要自責。小滿會理解的。」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
剛撥出 110,就猛地被季承晏掛斷。
「小滿,你幹嘛?」
被油漆灼傷的嗓子火燒火燎。
我痛苦道:「報警,這是故意傷害。」
孫思語猛地哭倒在季承晏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玩心太重,如果被關十年八載,能夠消除小滿心中的恨,我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季承晏面色陡然一變。
一把將我手機搶了過去。
「你是病人,手機我先替你保管。」
「思語她只是玩鬧,上升不到蓄意犯罪,小滿你不要無理取鬧了。」
一陣噁心湧上來。
我直接吐到了季承晏身上。
醫護人員在旁邊嚴肅道:
「病人情況現在極其危險,你們不要再刺激她了。」
「先趕到醫院洗胃,其他的稍後再說。」
孫思語靠在季承晏肩上。
面上滿是淚痕。
我閉上眼,不再說話。
2
洗胃的過程痛苦不堪。
冰冷的導管像是要將我的內臟一併攪碎。
意識在劇痛和麻木間浮沉。
唯一清晰的是門外傳來的對話。
「承晏,你怎麼搞的?鬧出這麼大動靜!」
季母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居高臨下。
「媽,沒事,就是玩大冒險過了點火,小滿她小題大做。」
「哼,我就說這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孩子經不起風浪。一點玩笑都開不起,怎麼配進我們季家的門?你好好安撫一下思語,那孩子肯定嚇壞了,她跟我們家門當戶對,才是你該珍惜的。」
季承晏含糊地應了一聲。
洗胃結束後,我被送入病房。
喉嚨腫脹,暫時無法發聲。
季承晏和孫思語也跟了進來。
孫思語手裡還拎著一個果籃。
臉上掛著愧疚。
「小滿,你好點了嗎?」
季承晏走到床邊,試圖握住我的手。
我猛地縮回,動作幅度大到扯動了手臂上的輸液管,一陣刺痛。
他臉色一僵,語氣帶上了幾分不耐:
「沈小滿,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思語已經知道錯了,我也在這裡陪了你一夜!醫生說了,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你非要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嗎?」
「晏哥,你別這麼說小滿。」
孫思語走上前,將果籃放在床頭,眼睛紅得像兔子。
「小滿,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沖我來,別怪晏哥。你看,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晴王葡萄,等你嗓子好點了……」
她邊說,邊自然地拿起一顆葡萄,作勢要喂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抬手狠狠揮開。
葡萄滾落在地。
孫思語驚呼一聲。
踉蹌後退,恰好跌進季承晏懷裡。
「沈小滿!」
季承晏將孫思語護在身後,指著我的鼻子。
「你簡直不可理喻!思語好心好意來看你,低聲下氣道歉,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非要她跪下來求你,你才滿意?」
我死死地盯著他,胸腔劇烈起伏。
灼傷的喉嚨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只能用眼神狠狠瞪著他。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季承晏的幾個朋友。
也就是昨晚一起鬨笑的那些人。
探頭探腦地進來。
「承晏,思語,小滿沒事吧?」
季承晏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辛苦你們跑一趟。」
「我們就說嘛,小滿肯定沒事,就是嚇著了。」
孫思語淚珠滾落,抽抽噎噎:
「都怪我……小滿不肯原諒我,我……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一個朋友拍了拍季承晏的肩膀,壓低聲音,卻足以讓整個病房聽見:
「承晏,不是我說,你這女朋友氣性也太大了點。思語跟你這麼多年兄弟,還能真害她不成?一點玩笑都開不起,以後怎麼融入我們圈子?」
「就是,玩不起就別玩嘛。」
這句話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劇烈的噁心感再次翻湧而上。
我趴在床邊,對著垃圾桶一陣乾嘔。
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季承晏看著我這副樣子。
嘆了口氣:
「小滿,你需要冷靜一下。手機我先替你保管,你就在這裡好好養病。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不再這麼偏激,我們再說。」
說完,他摟著還在啜泣的孫思語。
帶著他那群朋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門「嘭」地一聲關上。
我聽見外面孫思語的囑咐聲:
「病人情緒不穩定,暫時不要給她手機。」
「好的,孫小姐。」
空蕩蕩的病房裡,只剩下我粗重而痛苦的呼吸聲。
3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進來一個護士。
她臉色冷淡,動作機械地為我更換輸液袋。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手,指向自己的喉嚨。
又指了指柜子上的紙筆。
護士長瞥了我一眼,語氣平板無波:
「孫小姐交代了,你需要絕對靜養,不宜情緒激動,更不能勞神寫字。有什麼需要,按呼叫鈴就好,我們會判斷如何處理。」
她收走了柜子上唯一的紙筆。
夜晚降臨,麻藥效果徹底過去。
喉嚨和胃部的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蜷縮在床上,冷汗浸濕了病號服。
呼叫鈴就在手邊,可我按下去。
來的護士也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一下輸液管。
輕飄飄一句「忍一忍,恢復期是這樣」。
半夜,我因口渴和疼痛而醒來。
掙扎著想夠床頭柜上的水杯。
卻虛弱得手臂一軟。
水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值班護士聞聲進來,看著地上的狼藉,眉頭緊皺:
「不知道按鈴嗎?你這樣會增加我們的負擔!」
護士不耐煩地清理了碎片,
卻始終沒有給我喝水。
在她轉身離開時,別在她上衣口袋的簽字筆滑落,
無聲地滾到了我的病床底下陰影處。
她並未察覺。
4
第二天上午,季承晏和孫思語又來了。
孫思語化了全妝,神采奕奕。
季承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沒休息好。
「小滿,冷靜了一晚上,想明白了嗎?」
季承晏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給思語道個歉,昨天你推她那一下,她腳踝都扭傷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胸腔里翻湧著血氣。
受害者反而要向加害者道歉?
孫思語拉了拉季承晏的衣袖,聲音柔得能滴出水:
「晏哥,別逼小滿了,她還在生病。都是我不好……」
她說著,目光掃過我這間設施齊全的 VIP 病房,輕聲對季承晏說:
「這裡的費用不低吧?晏哥對小滿還是好。」
我閉上眼,不想再看他們令人作嘔的表演。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孫思語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來,語氣親昵:
「張院長您好!哎呀,麻煩您費心了,承晏的朋友就是愛鬧了點,沒什麼大事……對的,恢復得很好,多謝您關心……」
她口中的「張院長」,正是這家私立醫院的院長。
原來如此。
難怪我能得到如此「周到」且「安靜」的「照顧」。
在他們離開後,我艱難地挪動身體,顫抖的手伸向床底陰影處,摸索著。
指尖,終於觸碰到了簽字筆。
緊接著,我的目光落在床邊柜子上。
那裡有一疊用於記錄體溫和血壓的空白印刷表格。
5
必須快。
喉嚨和胃部的灼痛一陣陣襲來。
手腕虛軟得不聽使喚。
我咬緊牙關,在被子的掩護下。
筆尖刮著紙面,發出沙沙的輕響。
【救救我!聯繫 13XXXXXXXXX。告知他沈小滿處境。重酬,條件任開。】
汗珠從額角滑落,滴在紙面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寫完,我將紙條仔細摺疊,再摺疊。
變成一個小而硬的方塊,緊緊攥在手心。
「咔噠。」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孫思語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高跟鞋敲擊地面,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刺耳。
她反手關上門,甚至細心地將門鎖「咔」一聲按下。
臉上偽善的歉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一步步走到床邊,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我睜開眼,死死盯著她。
她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臉:
「難受嗎?油漆的味道,是不是特別燒心?」
「你以為承晏真的不知道那杯里是什麼?他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她微微一笑,指尖幾乎要戳到我的臉頰: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報警?省省吧。張院長是我家世交,警方那邊,我家也有人,你一個平頭百姓,又沒死,還能怎樣?」
「就在這裡,好好靜養。」
她加重了「靜養」這兩個字,眼神陰鷙。
「沒人會來看你,沒人會聽你說話。等風頭過了,我自然會放了你。她直起身,從隨身的名牌手包里拿出一支唇膏,慢條斯理地塗抹著。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
她轉頭,對我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下個月,我和承晏就要正式訂婚了。季伯母親自定的。」
「至於你,」她輕笑,「就在這裡慢慢回味身心俱焚的痛苦吧。」
「這大概就是你這種窮酸貨,不擇手段想攀高枝的下場。」
說完,她不再看我,扭著腰肢離開了。
門再次被鎖上。
6
我靜靜地等待。
下午查房時間到。
主治醫生帶著幾個實習醫生走進來。
白大褂乾淨挺括,口袋微微敞著。
他們例行公事地檢查。
我緊閉雙眼,假裝沉睡。
主治醫生轉身,衣角拂過床沿的瞬間。
我藏在被下的手悄悄探出。
將那個汗濕的紙團。
塞進了他白大褂側面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