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心餅乾完整後續

2025-11-1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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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吃過夾心餅乾嗎?

中間那塊奶酪夾心,是餅乾被人喜愛的靈魂。

我也是家裡的夾心,上有哥哥,下有妹妹。

然而我不是餅乾里讓人垂涎的夾心,而是劣質五仁月餅中那坨被嫌棄的餡。

01

我跟哥哥相差四歲,生我的時候,鄉下查得不嚴。

兩年後,媽媽又懷孕了,那會正是風聲緊的時候。

婦女主任和村支書上門來勸:「已經兒女雙全,就不要再生了。」

媽媽訕訕笑著:「還想再生個兒子,不然軍軍以後有事,都沒兄弟搭把手。」

婦女主任苦口婆心,媽媽佯裝鬆口。

可她第二天就躲起來了。

六個月後,她生下妹妹,然後就被請去結紮了。

如果不是上了環,或許我遲早會有個弟弟。

我以為,我跟妹妹都是女孩,會得到同樣的愛。

可實際上是不一樣的。

妹妹是老么,老么總是受寵點。

小時候我跟哥哥打架,媽媽總說:他是男孩子,你打不過他別跟他打。

我跟妹妹吵架,媽媽就說:她比你小,你怎麼能欺負她?

家裡養了很多下蛋雞,媽媽燉好雞蛋後,用筷子在中間劃一道。

一半給哥哥,剩下的舀一多半給妹妹,碗底就給我。

「燕子,這個拌飯吃最香,精華都在碗底。」

後來,我念小學。

爸媽白天都去做工,妹妹由奶奶幫忙看著。

小學是回家吃午飯的,我要給哥哥炒飯。

農家灶台很高,我得站凳子才夠掄鍋鏟。

炒一次蛋炒飯,我放四個雞蛋。

我跟哥哥一人兩個,很公平。

小孩子最盼著過年,可我沒那麼期待。

因為我總是穿哥哥的舊衣服,親戚們給紅包買衣服,要麼給男丁哥哥,要麼給老么妹妹。

總之沒我的份。

八月十五,親戚送來月餅。

最好吃的蓮蓉蛋黃味,被哥哥包圓。

妹妹拿著五仁月餅,把面上的皮都啃光,只剩下裡面的五仁餡。

媽媽把顏色古怪的餡遞給我:「吃吧,餡最好吃了,妹妹都留給了你。」

我搖頭拒絕。

她還皺眉訓我:「這麼好的東西,還挑三揀四。」

後來我喂豬時,發現那幾個月餅餡在豬食里。

這麼好的東西,她自己為什麼不吃呢!

爸媽工作很累,幾乎全年無休。

到了周末我要負責洗全家人的衣服。

他們的衣服很厚重,濕水後我甩都甩不動。

日頭未出,池塘上霧氣縈繞。

仿佛這是一池溫泉,可實際上,池水冰冷刺骨。

我那時有錯覺: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

02

最後是早起放牛老漢的聲音將我拉出迷霧:「燕子真是懂事哦。」

那時我迷失在眾人一聲聲誇讚里,直到再大一些才思考:為什麼是我呢?

為什麼大我幾歲的哥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為什麼被誇懂事的,永遠都是村子裡的女孩呢?

糊糊塗塗地,我就長大了。

哥哥比我大四屆,他中考那年,我在念五年級。

媽媽自己小學沒畢業,受盡了沒文化的苦。

所以在哥哥的學習上一直很盡力,哪怕如此,哥哥依然沒考上城裡的高中。

媽媽是遠嫁,平日自尊又敏感。

總會跟我們說,城裡的親戚們如何看不起我們。

跟伯伯姑姑們也一直不親。

可那一次她拉下老臉去求大伯,最後大伯出面,把哥哥弄進三中。

三中不在縣城,在另外一個鎮上。

結果出來後,媽媽又嘀咕了。

「怎麼不把軍軍弄去縣城,是怕周末會去吃他們家的飯嗎?」

她心情不好,我便安慰道:「媽媽,我以後一定會考上一中的。」

媽媽斜著眼看了我一眼,語氣沉沉地:「你考上有什麼用,你又不是你哥。」

剩下的話,被生生塞回喉嚨眼裡。

從小到大,他們一直不關心我的成績,也不輔導我作業。

總說我什麼都會,比哥哥省心。

原來不是的。

是他們,不在乎罷了。

過完暑假,我就六年級了。

因為作文寫得好,普通話發音也不錯,我被選中去縣裡參加朗誦比賽。

爸媽都要賺錢,給了我五塊錢。

比賽有一整天,我排在下午。

午休時,其他家長都帶著孩子出去吃大餐,老師拉著我:「走,咱們吃食堂去。」

剛走到食堂門口,大伯風塵僕僕而來。

「燕子,大伯帶你出去吃。」

因為媽媽一直說親戚們不好,所以我是有點怵他的。

怯怯跟在他背後,他帶我去吃煲仔飯。

幫我均勻地澆上湯汁,拌好飯,又給我拿了一瓶橘子汽水。

吃好飯他也沒走,在我演講完後,站起來用力鼓掌。

下了台,他連連誇讚我。

我拘束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摸摸我的頭:「燕子,好好學習,讀書總是有用的。」

「當年我是村子裡第一個讀完初中的,所以我現在在城裡工作,分了房,娶了城裡的媳婦。」

「你比你哥哥聰明,女孩子也要好好努力。」

03

這些話,以前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分開時,他給了我十塊錢。

一再叮囑我別讓媽媽知道,更不能讓伯母知道。

回家後,我滿心歡喜地跟媽媽說起大伯來看我,帶我吃了煲仔飯。

她不以為然:「怎麼不把你帶回家?肯定是你伯母嫌你髒。」

像是兜頭一瓢冷水,我被潑醒了。

我緊緊捏著口袋裡的十塊錢,最後還是沒把它拿出來交給媽媽。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每年過年,大伯都會單獨把我叫到一邊,偷偷給我壓歲錢。

那是獨屬於我的。

演講比賽我獲了二等獎,獎狀在牆上貼一年多。

後來打掃衛生時,不小心掉下來。

它的命運就跟之前的那些獎狀一樣,被當成了火引子。

初中我就在鄉里念的。

那會家裡還種水稻,暑假的時候要收稻子插秧,妹妹是不用去的。

有一次我例假來了,痛得臉色發白,央求媽媽讓我在家休息。

媽媽臉拉得很長,翻著白眼:「就你嬌氣。」

沒一會爸爸來了,咒罵不止,說我一點也不體諒父母的辛苦。

我後來還是去了,光腳踩進田裡,水和泥一直漫到小腳。

爸媽說我偷懶嬌氣的埋怨在我耳膜上如重重擂鼓,眩暈和疼痛感幾乎將我撕裂。

因為下了肥料,很多泥鰍不堪忍受,入目之處,到處倒是翻過來的白肚皮。

那一瞬,我甚至羨慕它們已經無知無覺。

每天最開心的就是在學校的時光。

我交了一個朋友英子。

她上學晚,比我大幾歲。媽媽早沒了,如今跟著爸爸和繼母生活。

繼母對她很差,她帶來學校的午飯,經常是餿的。

我們坐在操場上分享我的飯菜,她臉上滿是憧憬:「我一定要好好學習,走出這裡,飛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然而初二暑假我去學校拿成績單,並沒有等到她。

我找到她同村的同學,那人支支吾吾說:英子今天要結婚。

04

我腦子「嗡」地一下幾乎炸了。

那天很熱,我沿著鄉間小路瘋狂地跑。

終於跑到了英子家,她穿著一身紅裙,正一臉麻木地被人塞進桑塔納里。

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到我後,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她附在我耳邊,低聲哽咽:「燕子,我飛不起來了。你一定,一定不要像我這樣。」

吉時已到,她被塞進車裡。

她繼母笑眯眯抓了一大把喜糖給我。

我聽見賓客們議論說英子的老公是二婚,已經三十多了。

給了五萬塊彩禮。

那把糖果我一顆也沒吃,回家後都被妹妹翻走了。

她蹺著腿坐在門檻上,吃得滿嘴糖漿,無憂無慮。

日子過得很快,哥哥的高考結束了。

媽媽滿心期待,可最後成績出來,給了她當頭棒喝。

哥哥才考了三百多分。

甚至連三本線都沒上。

那天家裡的氣氛出奇地凝重。

那天爸媽提早收工,昏黃的白熾燈光下,媽媽道:「軍軍,再去復讀一年吧,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聰明的,你兩歲就能從一背到一百……」

哥哥很不耐煩地摔了筷子:「復讀什麼啊,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再說家裡也沒錢,燕子和珊珊念書都要錢。」

是的,那時候念書要學費。

小學兩百多,初中四五百。高中一兩千。

對於農村的家庭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媽媽看了我一眼:「燕子明年初中畢業,可以去廣東賺錢了。到時候家裡負擔就輕點。」

她苦口婆心地勸哥哥:「你是男孩,要讀書才有出路的,你近視這麼嚴重,身體又不好,難道還想種一輩子地?」

「你連一擔穀子都挑不起!」

05

我霍然站起:「不,我不去打工,我要讀書。」

那些日子我無比惶恐,夜夜夢到自己跟英子一樣,被五萬塊早早地賣掉。

拉扯數日,哥哥去念了電腦學校。

那會電腦正時興,電腦學校的廣告打得如火如荼。

學費很貴,湊齊學費的那天晚上,媽媽對我說:「咱們說好了,假如你考不上一中,就別念了。」

初三我分到了重點班,學習很緊張。

可饒是如此,每天放學後,我還得做全家人的晚飯。

妹妹在念小學六年級,她每天放學就是全村亂跑著玩。

我跟爸媽說過無數次她也可以做飯,媽媽總說她太笨,學不會。

可有誰是天生就會的呢。

後來我跟妹妹狠狠吵了一架,她才總算搭把手。

那是努力的一年,也是煎熬的一年。

我們學校只有二十個名額參加一中的考試,我就是其中之一。

老師帶著我們去縣城參加中考,最後一場卷子發下來,我突然流起了鼻血。

止也止不住。

監考老師嚇壞了,勸我去看醫生。

我問她拿了一捲紙,塞住鼻孔,換了一次又一次,桌子上的血團紙堆得高高的,就這樣答完試卷。

等待中考成績的那一個月,有很多人來找過爸媽。

問要不要帶我去廣東打工。

那時去工廠,都是一個帶一個的。

爸媽很意動,我卻堅持要等到考試成績出來。

村上的嬸子婆娘們都笑。

「你一個女娃,遲早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做什麼喲。」

「一中學費那麼貴,三年高中下來你爸媽不得剝層皮。不如早點去打工,賺點錢蓋新房子。」

「對啊,讀了一中也不見得人人都能考上大學。」

……

爸媽最後跟劉嬸子說好,讓她帶我走。

不管我怎麼哭鬧都沒用,後來我偷偷給大伯打了個電話。

大伯當晚就搭車回來了。

他訓了爸媽:「做父母的要言而有信,當初跟燕子說好,只要她考上一中就讓她讀,現在又讓她去打工。」

「你們目光不要那麼短淺!」

爸媽讓步了。

媽媽低聲道:「考試那天還一直流鼻血,反正也考不上,那就再等幾天吧。」

焦灼地等待里,中考成績終於出來了。

06

那天我在田裡收稻子,妹妹拉著大大的嗓門,沿著田埂一路跑。

「姐姐,你老師打電話來了,你考上一中了!」

「你考上了考上了!」

早上十點多的太陽很毒辣,把我的心曬出一朵花。

我從泥田裡一蹦而起,眼淚忍不住嘩嘩地掉,期盼地看向爸媽。

媽媽低聲嘟噥著:「要是軍軍該多好。」

爸爸擦了一把汗,滿臉不甘願:「考上了那就去讀吧。」

妹妹坐在田邊,把腳伸到水裡挑水玩,艷羨地說:「姐,你可真厲害。」

我看向她:「你馬上就要升初中了,從初一開始努力,還來得及。」

媽媽也道:「對,珊珊你也努努力。你姐既然讀了,你到時候要是考上了,我們砸鍋賣鐵也供你。」

妹妹嘿嘿地笑:「我不喜歡讀書,我回家做飯去了。」

她站起來,一溜煙地跑了。

回家路上,有人恭喜也有人說風涼話。

劉嬸子最討厭,告誡爸媽供女兒讀書,就是在給別人家培養人才,不值當。

有錢還是得花在兒子身上。

爸媽又有點動搖,好在大伯晚上打電話過來,訓了他們一頓,這件事才板上釘釘。

家裡種完水稻,伯母叫我去縣城幫忙。

那會棉麻公司倒閉,她被買斷工齡下崗。

於是在家門口附近的大菜場開了一家副食品店,賣點油鹽醬醋,因為位置好,生意好得不行。

我就幫著看看店。

剛去時,她挺嫌我的。

嫌我穿得破爛,嫌我有虱子,嫌爸媽做事沒輕重。

不過我心算快,人也勤快,還能輔導堂弟學習,她很快就接納了我。

那個暑假,我經歷了人生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吃桶裝泡麵和杯裝冰淇淋,第一次有屬於自己的半個西瓜,第一次穿全新的衣服。

那會正是酷暑,每天都有蝦農來賣小龍蝦。

兩塊錢一斤,個頭很大。

伯母每次買十塊二十塊的,我坐在小板凳上刷一個下午。

晚上關店,伯母把龍蝦燒了,他們一家三口加上我,有時候還會有幾個蹭吃的街坊。

暑夜炎熱,風吹在臉上帶著熱度。

大伯喜歡喝扎啤,喝到高興,也會給我和堂弟倒半杯:「來,你們也嘗嘗。」

我偶爾有想過:我要是大伯的女兒就好了。

暑假很快就過去,開學前伯母拿一百塊錢給我,讓堂弟帶我去買鞋子。

那時候小縣城已經有特步安踏這些專賣店。

可貧窮和自卑刻在骨子裡,哪怕我握著錢,也不敢進去。

後來我去地下街花了二十塊買了一雙綠白色運動鞋。

剩下的八十還給了伯母。

第二天爸爸來了。

他把我拉到一邊,皺著眉:「你給她乾了一個多月活,她沒給你點工資?」

「伯母給我買了衣服鞋子,也給我很多好吃的。」

爸爸眉頭皺得更緊:「那些有什麼用,你的學費還差一千,我實在湊不上了,你跟你伯母去借吧。」

07

那一瞬,無盡的恐慌席捲了我。

我臉色漲紅,當場就要哭出來。

我那時才十五歲,一直生活在鄉下,又沒見過什麼世面。

根本不知該怎麼跟伯母開這個口。

我低聲哀求他去,他抽著水袋煙:「我也不想去,又不是我要讀書。」

「你給她幹活了,她該給你錢的。」

我們拉扯良久,爸爸將我推出去。

我嘴唇抖了又抖,一個字也說不出。

伯母瞧我一眼,給了我十塊錢:「你去買條工程鯽回來。」

我如蒙大赦,拿著錢跑了。

磨磨蹭蹭買完魚回來,在門口聽見伯母在發脾氣:「這種事讓一個孩子開口,虧你也想得出。」

「你哥攤上你這樣的弟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伯母的餘光瞟到我,收住話頭對我道:「去收拾收拾東西,過兩天要開學,今天就跟你爸一起回去。」

到了家,媽媽問起伯母今天做了什麼菜。

聽說伯母給爸爸燒的鯽魚,她不以為然:「越有錢越摳,連牛肉都捨不得弄兩片。」

我反駁道:「不是那樣,是伯母燒的紅燒鯽魚很好吃,所以每次待客都有這個菜。」

我那時已經懂了一些人情世故,知道伯母的錢賺得也辛苦,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每年借給爸媽的學費,基本相當於白給。

爸媽應該感恩而不是仇富。

媽媽冷哼一聲,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你想給她當女兒啊?」

「我告訴你,在小望之前,她有過兩個孩子,後來照出來都是女兒,她想要兒子,又不想丟了工作,就拿掉了。」

「我好歹是把你生下來了。」

媽媽撕開偽裝,露出生活殘忍的真相。

城裡的大姑小姑和大伯,他們都只有一個孩子,且都是兒子。

往深里想,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高中住校,學業繁忙。

我半個月回家一次,每次家裡總是有堆成小山一樣的髒衣服等著我。

在鄉下的初中,我是雞頭。

而到了一中,我只能算是鳳尾。

我拚命努力,想跨越這道鴻溝,可是真的好難,時間總是不夠用。

原來,世界那麼大。

而我,那麼平平無奇。

過年時,城裡的親戚們都來了。

伯伯和姑姑們都問我,為什麼周末不去他們家吃飯。我推脫學習忙。

他們一再叮囑我,下學期放假不回家,就去他們家吃飯。

大伯臨走時,又偷偷另外給了我一百塊壓歲錢。

努力總算有回報,十五個班,我期末進了年級前 200。

班上的女生分為兩派,寄宿派和走讀派。

寄宿派都跟我一樣,是鄉下的姑娘。

走讀派都是城裡的孩子。

大家很難融合到一起。

可新同桌走讀派潘攀不同,她天真可愛又善良。

她得知我的顧慮後,一臉不解:「你想那麼多幹嗎,你伯伯姑姑都是真心喜歡你的,這就行了呀。」

08

她的話撥開了我心頭迷霧。

那個周末我去了大伯家,大伯給我做了拿手的梅菜扣肉,伯母給我做了剁椒魚頭,臨走的時候,還給了我幾件九成新的衣服。

後來,我就正常去伯伯姑姑家走動了。

比起爸媽,他們更關心我的成績。

爸媽更多的是叮囑我錢省著點花,告訴我他們賺錢不容易。

讓我在花每一分錢時,都充滿了負罪感。

潘攀是交了贊助費進的一中,成績不好。

上課東摸摸西摸摸,有不懂的就問我。

我一直耐心給她解答。

暑假前最後一個周末,她堅持帶我回家吃飯。

她家住的獨棟小洋樓,家裡有兩輛小汽車,還有專門做飯打掃的阿姨。

我也由此認識了她的雙胞胎哥哥,潘梁。

他是校籃球隊的,個子很高長得也帥,笑起來一口牙齒白得迫人,像是一道光。

此前他們在學校各種不對付,我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是兄妹關係。

阿姨很熱情。

飯桌上,她拿出兩盒純牛奶給我和潘攀。

潘梁沒有,大聲抗議。

我很拘謹,把自己的那盒遞給他,阿姨奪回來遞給我:「他是男孩,該讓著你們。」

我以為這是客套。

後來細細觀察才發現在他們家,女孩子就是比較受寵,潘梁就是會處處被妹妹打壓。

他們向我展開了生活的另外一種可能:女孩子是可以獲得更多愛的。

那是我第一次喝純牛奶。

很香濃很絲滑。

以至於我牢牢記住了那個味道。

原本我跟潘梁的生活,是沒有交集的。

直到那一次我在新華書店看書,一直看到打烊,怕食堂關門,就抄小路回學校。

沒想到碰到幾個黃毛。

那會正是殺馬特流行的時候,他們頂著一頭雞窩,抽著煙,手臂上有大片文身,著實嚇人。

我後悔了,轉身要往後退,領頭那個打著鼻環的吹著口哨:「妹妹怕什麼,我們不是壞人。」

說完,那一群人鬨笑起來。

我更慌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是兩難間,潘梁跟幾個籃球隊的出現了。

他伸手拎了拎我衣袖:「愣著幹嗎,走呀!」

09

我們就這樣大喇喇穿過小巷,他隊友笑問我是誰。

潘梁大大方方:「是我妹,以後都照顧著點哈。」

「她跟你都不一個姓!」

潘梁齜著一口大白牙:「表妹不是妹嗎?」

他很熱情。

讓人心慌又難以拒絕。

他帶我去網吧,給我申請了 QQ 號,加的第一個好友就是他。

帶我去撞球廳,教我怎麼打撞球。

帶我去 KTV,告訴我怎麼點歌怎麼切歌。

帶我去滑旱冰,在我快摔倒時,扶住我的腰。

給我過生日,買了當時特流行的水晶球來當禮物。

那麼多女生看他打籃球給他送水,他偏偏揪住路過的我:「小燕子,請你給哥買瓶水來唄。」

他給了我,明目張胆的偏愛。

我的心很搖擺。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我很自責。

可我很享受他主動靠近,在同學的噓聲和艷羨里,我一寸寸地迷失自我。

如此一學期很快過去,期末時,班主任發了文理分班表。

我問潘梁選什麼。

他轉著筆,漫不經心:「你選什麼我選什麼,我無所謂的。」

是,他成績不好,選什麼都無所謂。

反正,他父母已經為他們兄妹規劃好了人生。

那個寒假髮生了很多事。

同村的初中同學回家,給了家裡一大筆錢,她父母四處吹噓,說她女兒賺錢厲害,年後家裡要建三層樓房。

我媽一邊議論她女兒的錢賺得不幹凈,一邊指責我:「你要是不讀書,我們家肯定也住上樓房了。」

大年初四,潘攀打電話叫我去縣城玩。

到了約定的地方,果然是潘梁在等我。

他帶我去黑網吧上網,萬萬沒想到,收銀員居然是英子。

她胖了幾圈,頭髮油膩,挺著孕肚,手裡還抱著個一歲左右的孩子。

她看到我先是歡喜再是不敢相信,後來又有淡淡失望。

「你不是考上一中了嗎?怎麼會來網吧?」

原來她一直在默默關注我的消息。

我根本不敢跟她對視,下意識撒謊:「我平時不來的。」

她把卡遞給我,輕聲道:「燕子,我一直很羨慕你,你要加油!」

伯伯姑姑們初二回家拜年,爸媽就已經借好了我的學費。

初八我就要開學。

可初七那天晚上,我問爸媽要學費,他們卻說:「不急不急,我們看中了一個特碼,只要中了,你大學學費都不愁。」

無論我怎麼反對,他們還是把我的學費買了地下六合彩。

那時,鄉下人人都做著靠賭博暴富的美夢,可最後等著他們的,卻是家破人亡。

爸媽把我的學費,輸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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