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完整後續

竹馬和校花遊戲輸了,打賭退了我最早的一班高鐵票。

那是我去見爺爺最後一面的機會。

同學忍不住問:

「是不是有點過了?」

他混著醉意嗤笑一聲:

「我還有更過的,她高考志願也是被我改的。」

「結果發現和我上同一個大學後,她馬上就開心的忘了。」

「只要你們不說,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可他不知道,他們其中,有人正和我打著電話。

1

聞鶴野涼薄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來。

我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明明是燥熱的夏夜,心卻像墜入了冰窖一般。

電話那邊,鬨笑聲刺耳:

「誰會亂說,夏溪汀的密碼全是阿野的姓名縮寫或者生日,戀愛腦成這樣不是活該被改嗎?」

「哇,這麼深情,還從小一起長大,鶴野你就沒對人家動過心?」

「動心?沒考慮過。她那種的我又不喜歡她。」

聞鶴野的聲音很輕快,帶著濃重的不屑。

有人忍不住好奇問:

「不是吧,那你平常那麼喜歡逗她?」

他輕哧了一聲,只說了短短几個字:

「有狗為什麼不逗?」

一群人爆笑。

「真有你的阿野,不過夏溪汀確實像一條好狗,我就沒見過她對你生氣。」

「不行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明天早上她在高鐵站,發現自己被退票時候的表情了。」

「阿野,你到時候一定要給她錄下來發群里!曉婧可等著看呢!」

「那肯定啊,這可是我們梁大校花的任務......」

耳邊的聲音漸漸模糊。

大腦一片嗡鳴。

寒意滿身。

再回神,電話已經被掛斷。

我聽到自己牙齒在不停打顫的聲音。

手指發顫地打開訂票軟體。

卻發現明天一早的高鐵票真的被退了。

2

淚意再也忍不住,洶湧而來。

爺爺重病,這是我好不容易搶來的國慶最早一班的高鐵。

他明明知道的。

為什麼會這樣?

大腦不受控制地開始一遍遍循環著Ŧù⁼他剛才嘲弄著說的每一句話。

每一句,都在撕扯著從前的回憶。

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日子。

放學等我一起回家的日子。

怕我不好好吃飯偷偷給我帶早餐和熱豆漿的日子。

高三一年壓力大到崩潰,每天打一晚上電話哄我說「一直陪著我」的日子。

都是假的。

那些我以為的與共同盟,在他那裡叫——

「有狗為什麼不逗?」

我以為,他至少是有點喜歡我的。

可現實是,他早就看破了我在他面前的謹小慎微藏起來的喜歡。

任憑我在他那裡像一個跳樑小丑一樣供他取樂。

他一句我忘性大,讓我改成跟他一樣的密碼,從此我的密碼都跟他有關。

他說借電腦,我報完志願立馬將電腦送到他家。

是那時候嗎?

他登錄了我的帳號,將我退而其次選擇的學校變成了第一志願。

錄取通知書是我們一起拆的。

所以拆開前,他明明知道結果,卻還在騙我說一定會考上自己想去的大學。

等到和他一樣的通知書亮出來。

我記得自己幾近崩潰,可他將我攬在懷裡幫我擦著眼淚。

他說:

「汀汀,至少和我在一起,我會照顧你。」

少年的語氣是何等溫柔的砒霜啊。

而那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肺腑每呼吸一次都像在磨著沙礫。

被我攥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聲。

螢幕亮起,聞鶴野的名字跳了出來:

【汀汀,說好的嗷,明天我送你去高鐵站,用不用我早上打電話叫你起床?】

他話語如常。

他總這樣,用曖昧不清的語氣讓我混亂。

如果我沒接到那通陌生來電,看到這條消息我會覺得甜蜜。

會跟個傻子一樣答應,覺得他對我是特別的。

可現在,我已經看清楚他了不是嗎?

擦乾淨臉上的淚,我點開了和他的對話框。

聞鶴野最清楚,我是喜歡他不假。

但我從來不是戀愛腦,不然我不會把他想去的大學當成自己的第二志願。

【不用了,我不去了。】

我毫無猶疑地將這句話發了過去。

可幾乎是下一瞬,聞鶴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3

「汀汀,你怎麼突然就不去了?要是嫌路遠......我們可以打車過去......」

聽著他聲音慌亂,極力勸著我的樣子。

我只覺得諷刺。

他到底是多想看我出醜。

「汀汀,你不要不說話,你不是急著回家的嗎?」

他問著,語氣是掩飾不住的焦躁。

原來他也知道我著急回去。

可直到發現我新發的朋友圈後,他嗓音沉了下來:

「Ťű¹夏溪汀,你什麼意思?不是說好的我送你去高鐵站,你現在怎麼在找車?」

電話那頭,有人提醒似地咳嗽了一聲。

我聽得出來,是梁曉婧。

下一秒,聞鶴野的聲音陡然溫和:

「汀汀,坐車最起碼要坐八個小時呢?」

「而且現在大晚上的,你又是女生,我真覺得不安全。」

「還是明天坐高鐵回去吧,我送你,這樣我也放心......」

他哄著我。

往日溫和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格外刺耳。

「不用了。」

我平靜打斷了他的話,「有人說現在正好能跟我一起拼車回去。」

那頭安靜了幾秒。

應該是在翻我的朋友圈。

看到留言的那刻,他忽然炸了:

「江淮舟?你了解他嗎你就跟他一起?」

「高三他靠著那張臉接觸了多少漂亮女生,我不是跟你說過嗎?」

「夏溪汀。」

他念了一聲我的名字,沒由來笑了,「一個沒說過幾句話的男同學大半夜不順路也要跟你拼車,是什麼意思你不懂嗎?」

「還是你真的就這麼隨便?」

他說得極其輕快。

卻讓我一陣噁心。

4

我承認我和江淮舟沒說幾句話。

也只在高三做過兩個月的同學。

他是藝術生,後面就在呆在外面集訓。

我和他的交集,一次是高三開學辦黑板報。

班主任選了四個人。

可放學後就剩下了我們兩個。

一次是臨近高考,聞鶴野約我去新開的餐廳吃晚飯。

但我等了足足兩個小時他都沒來。

那時候電話關機,餐廳要打烊,外面雨也悄然下了起來。

服務員哀切的眼神讓我咬著牙沖了出去。

一轉身撞上了他。

他拿了一把深藍色的傘,穿著黑色風衣,身材清瘦高挑,賞心悅目。

那雙漆黑分明的眼眸落在我身上。

他看我很久。

我自覺尷尬,正要道歉。

卻在下一秒被他打斷。

他將傘一把塞進我手裡,眸色帶了幾分慍怒:

「你是傻子嗎?下雨還在外面跑?」

我懵然望著他。

以為他在為我撞到他而生氣。

「夏溪汀。」

他將大衣脫下來蓋在我身上攏緊,嚴肅叫了一聲我的名字,「你不是說你想去交大嗎,那就不要為了任何人停下腳步。」

我怔愣住。

不明白那時他的胡言亂語。

只是回神時,他已經在雨幕中走遠了。

那天我到家後跟聞鶴野大吵了一架。

不是因為他睡過頭沒出現,而是他聽到我並沒有淋多少雨,因為江淮舟送了我傘和衣服。

他說:

「江淮舟那種人在校外每天都跟不同的女生接觸,跟你送東西肯定也是另有所圖!」

「汀汀,你應該在餐廳門口等我。你知道的,我不會不管你。」

他嘆氣,語氣鄭重:

「以後離那些不懷好意的男生遠點,尤其是江淮舟。」

可現實呢?

誰才是不懷好意的那個?

我握緊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聞鶴野的威脅:

「夏溪汀,你長本事了是吧?現在馬上跟江淮舟說把車取消,明天我們去高鐵站!不然別想我理你。」

我笑了一聲。

是自嘲。

到此刻,他還在想方設法讓我明天出醜。

是。

曾經我最怕的就是他不理我。

可現在,他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那瞬間,我突然就不想跟他裝了。

「去高鐵站幹什麼?我的票不是已經被你退了嗎?」

我嗤笑著問出口的瞬間,對面立馬安靜下來。

聽筒里,只能聽到我的呼吸聲。

我能感受到他被拆穿後的無措和驚愕。

「聞鶴野。」

我無波無瀾叫了他一聲,「這次,是我不會再理你了。」

說完這句,我逕自將電話掛斷。

臨掛斷前,我能聽到聞鶴野在那頭慌亂喊我的名字。

可我沒有絲毫猶疑。

與此同時,江淮舟的消息也跳了出來。

他已經從學校出發,大概兩個小時後到,讓我收拾好東西在校門口等他。

我呼吸一滯。

錄取通知書下來後,有同學在我面前說過。

江淮舟不知道怎麼回事,去了交大。

班主任是他親戚,聽說為此還特地跑到他家裡勸他。

所以他那天晚上幫我,還對我說那樣的話,是覺得以後我們會在一個大學做校友嗎?

5

我沒什麼東西要收拾。

這次回家也只是想去見爺爺。

於是簡單裝了個包,等了兩個小時直接提著去了校門口。

將近凌晨的校門口沒幾個人。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沒等來江淮舟,反而等到了神色慌張趕回來的聞鶴野。

緊隨他身後下車的是梁曉婧。

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我。

兩人都有些訝異。

我懶得多說,提著包轉身想走。

卻不想被梁曉婧柔柔叫住:

「汀汀,你不會還在生氣吧?我Ţù⁼這不是專程跟著鶴野回來一起跟你解釋來了嘛。」

「退車票那件事是我讓鶴野跟你開的一個小玩笑,讓你不開心了我跟你道歉。」

她走過來,面帶笑意地落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後才再次開口:

「再說了,你回家的高鐵明晚不是還有一班嗎?不至於這麼玩不起吧?」

「我玩不起?」

我有些好笑望向她,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聞鶴野。

他冷冷地回望我。

那瞬間我覺得好荒唐。

「主要事情已經發生,而且我跟鶴野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語氣里的無奈將近能溢出來。

好像我才是那個蠻不講理的人。

可是......

「道歉我就要原諒嗎?」

我眥目望著她。

「不然要我們跪下求你嗎?」她反聲質問。

這句話一出,周圍有人向我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她以為用這個就能綁架我。

我不禁笑出了聲:

「那你跪啊。」

梁曉婧呆滯一秒,而後嘆氣轉身朝聞鶴野攤了攤手,一副跟我說不通的樣子。

接著,我聽到聞鶴野的聲音冷冽響起:

「夏溪汀,你過分了!」

「我跟曉婧這麼急著趕回還不是害怕你跟著江淮舟出事?你怎麼能這麼跟她說話?!」

「那我難不成還要謝謝你們?」

我瞪著他。

不遠處,有車燈慢慢照了過來,停在了我面前。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了一張俊雋的臉。

那人眸光幽冷,直直落在我身上,清冽簡潔道:

「上車。」

我懶得再跟聞鶴野他們糾纏,提步要走。

下一秒卻被他死死拽住手腕。

他眉頭擰緊,臉色陰沉:

「你想明白,難道你真的要因為他跟我斷了關係嗎?」

「我們什麼關係?」

我回頭譏諷著反問他,「你是我什麼人?」

他被震住,啞然張了張口。

我逕自抽回自己的手打算坐車。

身後,聞鶴野的聲音冷冷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