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完整後續

2025-11-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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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懷上妹妹的時候,和我說:「微微,媽媽是為你了好才懷妹妹的。」

後來長大,我離家出走被朋友送回來的那天,聽見爸爸和她抱怨:

「還不如就生丫丫一個,長這麼大了不聽話,不知道養來幹嘛。」

媽媽沒有反駁,只是說:「別生氣了。」

後來家裡真的只有妹妹了。

因為我死了。

死在地震廢墟之下,只有妹妹活了下來。

1

媽媽懷上薛時錦的那年,我剛滿四歲。

臨盆的前一個月,親戚來家裡做客。

舅舅把在玩玩具的我扯到人群中間,笑著問我:「微微,等你媽媽生了妹妹,就不愛你了。」

「你怎麼辦?」

我手裡拿的娃娃一下子掉下來:「媽媽不會不愛我!」

他笑嘻嘻地捏我的臉:「要是妹妹比你可愛,媽媽就只喜歡妹妹不要你咯。」

小孩子不經事,我哇地一下哭出聲來,一邊推他一邊往媽媽身上撲:「媽媽……」

身邊的爸爸一下把我擋住:「別碰到媽媽的肚子了。」

我碰不到媽媽,一邊哭一邊嚎,惹得周圍一圈人止不住地笑。

在那片笑聲里,媽媽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媽媽生妹妹是為了你好。」

「一個人多孤單啊。」

「以後有人陪你玩了。」

2

薛時錦出生那天,我從幼兒園回來。

家裡的門敲了半天沒開,樓下的張奶奶用座機給爸媽打電話。

打了好幾通都沒有接。

日薄西山的時候,舅舅忽然騎著摩托車出現:

「微微快,你媽在醫院裡生妹妹,大家都忙著,剛剛才得了空,你快跟我去醫院裡看妹妹。」

我被他放在摩托車上,一路疾馳。

到醫院的時候快傍晚了。

舅舅把我放在玻璃窗前,指著一個小床上的嬰兒說:「微微看,那就是你妹妹。」

剛出生的嬰兒沒睜眼,皺皺巴巴。

我覺得沒什麼看的。

但是爸爸和舅舅他們站在那裡說個不停。

一會兒說:「鼻子像我。」

一會兒說:「臉有點像姐姐小時候。」

我的肚子也在叫。

只是爸爸好像沒聽見。

我看著小床上的薛時錦,心想:她有點丑。

3

有點丑的薛時錦從醫院回來之後,就忽然變漂亮了。

媽媽抱著她一搖一搖,說:「我們家丫丫以後長大一定很好看。」

爸爸在旁邊笑:「長得像我能不好看嗎?」

我拿著給媽媽的水蹬蹬蹬跑上樓,抱住爸爸的腿問他:「那微微呢?」

爸爸低頭看我,笑了笑,捏了一把我的臉,說:「微微也很可愛。」

漂亮是漂亮,可愛是可愛。

漂亮是有特權的,但是可愛沒有。

薛時錦長大之後,我才慢慢意識到這一點。

譬如她的小名叫「丫丫」,而我的小名只是名字中的一個字。

譬如她打碎了杯子會被說「還小」,而我打碎了杯子只會被爸爸說:「這麼大了連東西都拿不穩嗎?」

我第一次餓肚子是八歲,因為薛時錦。

那個時候她已經長得白白胖胖,像是年畫像上的福娃。

爸爸出差給我們帶了禮物。

兩套芭比娃娃。

薛時錦的娃娃比我小了一點,少了一套衣服。

我剛從爸爸手裡接過來,她忽然發脾氣,從我手裡搶。

我被她推了一下,坐在地上,玩具被她搶走:「我要這個!」

「這個,大!」

「那是我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立馬去搶。

薛時錦抓得緊,我一邊用力一邊狠狠掰開她的手。

她往後摔了個屁墩,立馬哭出來。

媽媽從廚房出來:「怎麼了?薛時微你又惹妹妹生氣了?」

「我沒有!」

「是她要搶我的東西!」

媽媽從地上把她抱起來:「你就不能讓讓妹妹嗎?她還小。」

「丫丫不哭,不哭。」

「媽媽到時候給你買個更大的,好不好?」

「不要、就要那個!」

爸爸手一伸,輕輕鬆鬆把東西搶過去給她:「喏,爸爸給你。」

「那是我的!」

「你明明說了給我的!」

我衝過去搶,被爸爸隔開:「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就不能讓讓妹妹?」

我不說話,衝上去搶。

爸爸生氣了,把我關進臥室里,不准我吃飯。

「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了。」

「什麼時候再吃。」

我趴在床上哭。

眼淚打濕一片枕頭。

我學會了第一個規則。

不要和薛時錦搶東西。

4

薛時錦上幼兒園,爸媽沒空去接。

我小時候坐幼兒園的巴士到院子門口,然後自己上樓回家就行。

只是他們卻忽然覺得這樣不是很安全。

所以接薛時錦回家的任務就落到我頭上了。

我喜歡和院子裡的小朋友們玩。

薛時錦非要加入我們。

沒人愛和小不點玩,她就哭。

我被吵得受不了,最後周俏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批准她加入我們。

四五個小孩子一塊兒玩老鷹捉小雞。

薛時錦在最後當小雞屁股。

周俏跑得飛快,把我們這幾個小雞嚇得邊跑邊跳。

薛時錦跟不上,拽我衣尾的手鬆了,跌在地上,膝蓋擦破了皮。

哇哇大哭。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她。

遊戲沒法完了,小朋友們都走掉了。

她還坐在地上哭

周俏說:「微微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家裡拿個創可貼給你妹妹貼上。」

「好。」

我不會哄薛時錦。

偶爾有人路過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

薛時錦哭累了就停一會兒,我說:「你別哭了,等下我給你糖……」

「丫丫!」

爸爸的聲音忽然傳過來,加快了步子:「怎麼坐在地上哭?」

薛時錦剛剛停下聲音又起,像是被人用刀子抵了喉嚨:「我、和姐姐玩……」

「摔跤了,好痛……」

爸爸從地上把她抱起來,低頭睨我一眼。

下午的太陽還沒落山。

我卻忽然有點脊背發涼。

回家後的荊條抽在我屁股上。

我也像薛時錦那樣邊哭邊嚎。

四五下之後媽媽來攔我:「好了別打了,她知道錯了。」

「以後一定要小心,知道嗎?」

媽媽幫我把褲子拉上,牽著我回了房間,摸了摸我的頭:「微微。」

「以後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嗎?」

「爸爸媽媽也是擔心你和妹妹。」

我說不出話,哭得一哽一哽,鑽進她懷裡。

媽媽一邊拍我的背,一邊嘆了口氣:

「等我們以後不在了,你就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了。」

「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知道了嗎?」

5

我不知道。

小孩子能保護誰呢?

媽媽。

和我一樣大的周俏都還在被爸爸媽媽保護呢。

誰來保護我呢?

6

上小學之後,老師讓我們學著寫日記。

記在帶鎖的小本子裡,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小孩子其實沒有什麼能維持太久的煩惱。

可我的煩惱卻一直持續地存在。

日記本里是我屢教不改還妄想證明爭搶偏愛的教訓。

不要惹薛時錦生氣。

因為爸爸媽媽會說,肯定又是你的錯。

不要和爸爸媽媽爭辯。

因為我是姐姐,要懂事,要讓著妹妹。

……

如果薛時錦做錯了,就要原諒她。

因為她是妹妹。

這是我記下的最新一條。

高一的生日周俏送了我一本自己做的立體書。

上面的城堡娃娃全部都是她自己畫的,每個地方都藏了一點小機關。

我寶貴得很,把它小心翼翼藏進抽屜里。

晚自習放學回來的時候,薛時錦在客廳玩,手裡拿著幾張紙片。

她長大愈髮漂亮了。

我路過時多看了幾眼,卻發現她手裡拿的是周俏畫的我。

我腦袋一下炸開,所有規則忘得一乾二淨,伸手就去搶她手裡的紙片小人。

薛時錦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手裡的紙片被扯成兩半。

「我」的腿斷了。

她的哭聲驟然爆發,媽媽從樓上下來:「又怎麼了?」

「薛時微你就不能別總是惹丫丫嗎?」

「她拿了我的東西!」

滿地的紙片里。

是殘缺不全的城堡和人物。

周俏一筆一畫做出來的東西變成一地的廢紙。

灼眼的色彩像是繽紛的泡沫。

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用手狠狠地打了薛時錦的屁股。

她的哭聲一下嘹亮起來。

我卻沒停手:「那是周俏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是她送給我的!」

「那是我的東西!」

我一邊打一邊哭,媽媽衝過來把我們隔開:

「不就是幾張紙片,又不值什麼錢,幹嘛這麼生氣。」

「丫丫還是你妹妹呢。」

我不依不饒,伸手去夠她。

薛時錦縮在媽媽身後:「我……我就是想玩一下。」

我伸腳,踢在她小腿上。

許是真的很疼,她的臉皺在一塊,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媽媽!」

媽媽一下子生氣了,用力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得偏過去臉,腦袋裡嗡嗡的響。

又疼又燙。

「薛時微!」

「你幹嘛這麼不懂事!」

「妹妹又不是故意的,跟你道個歉不就行了?」

「非得要惹我生氣嗎?」

媽媽的一巴掌扇得我腦袋有點蒙。

鼻子也有點酸。

可是那是我的東西。

我想說她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是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的。

我想說那是周俏花了好久做好給我的。

不是爸爸媽媽送的,只要薛時錦覺得喜歡就可以讓出去的禮物。

而是周俏送給我的。

單單送給我的禮物。

只是我的。

我想張嘴。

可是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喉嚨里只是「嗬嗬」的喘氣聲。

所以我轉身跑了。

像落敗的逃兵。

其實沒關係。

反正我也從沒贏過。

7

我和周俏道歉。

「對不起……」

「你送的禮物不小心被我妹妹弄壞了。」

「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本來想好了,我要和她說我請她喝杯奶茶道歉。

可是我說著說著,很沒出息地哭出聲來了: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那個禮物,也把它放得好好的。」

「我也沒想到薛時錦會找到,我真的很喜歡、真的……」

「……對不起,俏俏。」

周俏嚇了一大跳,掏紙給我擦眼淚:「沒事,又不是你的錯。」

「弄壞了也沒事,幸好只是一堆紙,不值錢。」

「你喜歡的話我再給你做一個好了。」

「別哭哇。」

我鼻尖冒出一個泡。

周俏沒忍住,笑出聲來,把紙遞給我:「快擦擦。」

「沒事的,過幾天我再給你做一個。」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肯定比上次還好看。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

她笑了笑,捏了一下我的臉:「笑一個。」

我咧開嘴角。

她卻忽然頓了一下:「為什麼他們都說薛時錦比你好看啊?」

「明明你笑起來比她好看多了。」

「沒、沒有。」

我忽然有些結巴。

其實我知道薛時錦比我好看。

可我還是有點高興。

漂亮與否的評判有時候會很主觀。

主觀在你更愛誰,誰就更漂亮。

至少在周俏這裡。

我可以比過薛時錦。

8

回家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在。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冷清。

我沉默地吃飯,沒有說話。

半邊的臉頰還腫著。

一頓一頓地疼。

薛時錦吃完了飯,忽然站起來,朝著我鞠了一躬。

「姐姐。」

「對不起。」

「昨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擅自動你的東西。」

我沒說話。

抬眸了看了一眼媽媽。

她看著薛時錦,眉眼帶笑,像是很欣慰。

爸爸也是一樣。

被我看的那一瞬間,他回過頭,對上了我的眼睛。

他一下蹙了眉頭,朝著薛時錦的方向歪了歪頭。

我看懂他的意思。

收回目光,好半天,嘴角才扯開一點笑。

我說:「沒關係。」

「我不怪你。」

爸爸的手一下摸上我的腦袋,帶著點慈愛:「這就是嘛。」

「好姐妹怎麼會吵架呢。」

「我們家丫丫真乖。」

「知道勇於承認錯誤。」

媽媽也一下子笑開,誇她:「真棒。」

我坐在原地看著他們。

好半天。

自己起身上了樓。

8

爸爸說薛時錦很乖。

所以特意買了海鮮獎勵她。

做飯的時候,廚房的香氣一陣陣飄過來。

我路過時有些打嘔。

薛時錦很高興,轉著圈圈跳來跳去。

「姐姐?」

「你不高興嗎?」

「螃蟹好好吃。」

「魷魚也好吃。」

她看著我笑,像童話故事裡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我沒說話,給自己倒了杯水。

喜歡薛時錦肯定是假的。

但我也沒有多討厭她。

小時候被爸媽一遍一遍地教,她是家裡最珍貴的寶貝。

我也沒有希望爸爸媽媽偏愛我。

我只是想,只是想。

他們也可以和愛薛時錦一樣愛我。

可是每一次都像小時候一樣。

每一次我騙自己他們也愛我的時候。

他們就會再一次做出傷害我的舉動——

爸爸媽媽。

沒有一個人想起,我海鮮過敏。

9

我可以不吃。

所以我端著碗,只顧著夾桌子上的青菜。

薛時錦卻忽然夾了一塊蝦放在我碗里:

「姐姐,這個好吃。」

我對上她彎彎的眼,愣了一下。

下意識地去看媽媽。

媽媽笑了笑,也給我夾了一筷子魷魚:

「微微,多吃點有營養的,別只吃青菜。」

「你爸做的可好吃了呢。」

「嘗嘗這個梭子蟹。」

爸爸也往我碗里夾了一筷子:「這個還是我的拿手好菜。」

「微微嘗嘗。」

頭頂的白熾燈晃得我有些發暈。

我低下頭。

媽媽說:「快嘗嘗呀微微。」

「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肉。」

我把頭又往下低了點。

眼淚砸在米飯上。

13 歲在奶奶家吃了蝦。

我起了一身的疹子。

奶奶打電話讓爸媽趕緊來送我去醫院。

醒來的時候看見媽媽坐在我旁邊握著我的手,眼眶紅紅的。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語氣溫柔:「微微,以後千萬不要吃蝦了,知道嗎?」

「還有螃蟹,水裡出來的東西。」

「吃了就會生病的。」

我移了身子,把頭拱進她懷裡,媽媽縱著我,輕輕摸我的發:

「嚇死媽媽了,以後一定要記牢了。」

「在外面千萬不能吃這些了。」

「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

「知……道了。」

我夾了蝦,往嘴裡塞。

辛辣的味道充斥口腔。

薛時錦說得對。

確實很好吃。

爸爸問我:「怎麼樣?」

我沒有回話,把他們夾在我碗里的菜全部塞進嘴巴里。

狼吞虎咽。

薛時錦一下子笑了:「好吃,姐姐吃得好快。」

媽媽也在笑。

只有我低著頭,眼淚一顆顆砸落在碗里。

喉嚨里像是驟然升起了一團火。

我的皮膚一點點變紅。

無處不在的瘙癢讓我開始難受。

呼吸也逐漸困難。

手裡的筷子落下,連帶著我的腦袋也一起砸向桌面。

10

我是在醫院醒來的。

臉腫到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我想動一動手指,卻只覺得滯澀如木偶。

呼吸有些不暢,還有些噁心想吐。

爸爸媽媽沒有在病房裡。

我看著頭頂冷白的牆。

然後一聲怒喝如驚雷般炸開:

「你為什麼不看好微微!」

「她海鮮過敏你為什麼還要夾給她吃?」

爸爸不甘示弱地反駁:「你不也夾了嗎?」

「難道你記起來了?」

「微微小學的時候過敏不是你陪著她嗎?你不應該記得更牢一些嗎?」

「難道她只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嗎?!」

「你總帶她和丫丫出去吃飯,你難道記不住她能吃什麼不能吃什嗎?」

爸爸像是氣笑了:「你平時給她做飯,難道你想不起來她不能吃海鮮嗎?」

……

爭吵的聲音沒有休止。

我甚至能聽見有護士來勸阻他們:「麻煩小聲一點。」

我突然有些後悔。

我不該吃那些海鮮的。

我不該妄想他們會對自己的遺忘而感到愧疚。

我不該以為,以為這樣自己就能夠因為他們的愧疚而多分得一點注意。

我只是一個被相互推諉的責任。

好像被推到對方頭上,自己就能從「是我的錯」的漩渦中逃脫。

門外的聲音還在吵。

我是翻了個身。

眼前模糊不清。

光影交織。

定格。

色塊在一片混沌中被拼湊成十三歲那年坐在床邊的媽媽的模樣。

她的手撫摸過我微微被汗濕的頭髮,說:

「看到微微生病,媽媽的心會很痛的。」

我閉上眼睛。

「對不起。」

「媽媽。」

11

我是第二天從醫院逃跑的。

爸媽吵完架以後,爸爸走了,媽媽推門進來,滿臉的疲憊。

看著床上的我,只是說了一句話:「以後不要再吃海鮮了,記住了。」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看著窗外,沒有理她。

媽媽也沒有說話,只是給我掖了一下被子:「我們明早再來看你。」

我是清早逃跑的。

城市都還睡眼惺忪。

我走在沒多少人的馬路上,第一次覺得早起這麼美好。

袋子裡還有二十五塊錢,小靈通沒有帶出來。

我花了四塊錢轉了兩趟公交,從起始站做到末尾。

在城市的邊緣下了車。

找了一個公園,在長椅上坐著曬太陽。

花了三塊錢買了一支冰淇淋。

冰淇淋甜絲絲的,就是有點凍牙。

路過一個一家三口,小孩子盯著我手裡的冰淇淋看了一會兒,忽然大聲喊:「媽媽!我也想吃冰淇淋。」

「現在還沒到夏天,不能吃,會吃壞肚子的。」

「那為什麼那個姐姐可以吃?」

那個媽媽看我一眼,恰好和我的眼睛對上,愣了一下,隨即低頭對小孩說:

「她是瞞著媽媽偷偷吃的,這個時候不能吃冰淇淋。」

小孩想鬧,被她媽媽從地上抱起來,摟在懷裡說好話。

我看著她們走遠,忽然覺得嘴裡的冰淇淋變得很難吃。

晚上的時候,我在街邊找了一家攤子,花了十塊錢吃了一碗面。

小電視上放著廣告。

我盯著螢幕看。

想起電視劇裡面主人公跑丟了,為了找到她,電視上會播放尋人啟事。

螢幕里的人抹著眼淚喊:「你在哪裡,快回來吧。」

把我難過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一直到華燈初上。

碗里的湯都被我喝完了。

電視上的人也只是在說:「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

我沿著小河邊散了散步。

走到公交站台的時候,一輛公交車正好駛來。

514 路。

倒數第二站是我家。

車門打開。

我往前垮了一步,又想下去。

司機叫住我:「怎麼了同學?」

「沒帶夠錢嗎?」

我搖了搖頭:「我等下一輛。」

「沒有下一輛啦,」司機叔叔說,「我這是最後一趟了。」

「快上來吧,你是要回家嗎?」

我愣了一下,最後還是上去了。

再看一眼吧。

看看他們。

會不會也在找我。

12

我下車的時候。

路邊的很多店都關門了。

我往家那裡走。

卻在快靠近樓下的時候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薛時微!」

「微微!」

「你在哪裡!」

是樓下的張奶奶。

我站在樹的陰影里。

聽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聲音,還有手電筒的光芒。

「微微!」

「你在哪?」

有樓上李嬸的,有小賣部宋叔叔的,有阿霞姐姐的……

還有周俏的。

可我聽了又聽。

沒有聽見爸爸媽媽的。

13

周俏的手電筒晃到我的時候。

我的第一反應是逃跑。

她張了張嘴,最後卻沒有喊出聲,只是追在我身後,不停地跑。

我們跑出小區,跑過馬路。

一直一直跑,一直到我跑到橋邊。

橋很高,河水黑黝黝的。

路邊沒有人。

我爬上去的時候,腿有些發抖。

浪濤聲像是野獸的吼聲。

我生了些懼意,哆嗦著站直了。

周俏停下了腳步。

手電筒的光照在我身邊,她抬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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