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愛吃餃子,我媽就每周來包。
鄉下婆婆知道後,連夜坐火車趕來也要包,想要壓親家母一頭。
可她忘記關煤氣閥門,引發爆炸,全身 90% 燒傷。
重症監護室外,丈夫紅著眼抓住我的手:「孩子還小,負擔太重,放棄治療吧。」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媽是為了給你包餃子!」
他不耐煩道:「沒辦法,這就是你媽的命。」
哦,原來是把他媽當成我媽了。
1
每周三,我家都像過年。
就因為我老公愛吃餃子。
不是超市冰櫃里那種,非得是手工包的,皮薄餡大,一口下去滿嘴流油的那種。
我媽,王玉蘭女士,就把這話當了聖旨。
雷打不動,每周三一早,她準時拎著大袋小袋敲門。
袋裡總是精選的前腿肉和當天早上才從菜市場買回來的新鮮韭菜。
有時候還會換換花樣,比如白菜豬肉、香菇雞肉,但張立恆最愛的還是經典的韭菜豬肉餡。
「外面賣的餡料不幹凈,自己剁的才香。」她一邊系圍裙一邊說。
和面、調餡、擀皮、包捏。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幾十年練就的功夫。
不到兩小時,冰箱冷凍室就被白胖的餃子塞得滿滿當當。
張立恆下班回來,看見餃子就眉開眼笑。煮上一大盤,蘸醋和辣油,能吃個精光。
「媽,您辛苦了!您比我親媽還疼我!」他總這麼說。
我媽就笑:「愛吃就行,什麼辛苦不辛苦的,薇薇哪會弄這些。」
得,又是我不是。
我也嘗試過學包餃子,但總是包得歪歪扭扭,張立恆嘗過一次就再也不要吃我包的餃子了。
這場景,溫馨、平靜,成了我們家小半年來的固定節目。
直到這事,不知怎麼,就傳到了幾百公里外鄉下婆婆的耳朵里。
電話是晚上打來的。
張立恆接的,嗯啊了幾句,臉色就有點微妙,捂著手機躲到了陽台。
我隱約能聽見婆婆那邊拔高的嗓門,帶著濃重的鄉音:「咋?就你丈母娘包的餃子香?我包的餃子你從小吃到大的,就不行了?」
張立恆壓低聲音賠笑:「媽,您說的這是哪兒的話,都香,都香!」
「光說香有啥用!」婆婆的聲音穿透力極強:「等著!」
電話啪嗒掛了。
張立恆撓著頭進來:「媽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犟。隨口一說,還當真了。」
「誰讓你嘴饞。」我白他一眼,沒太往心裡去。
幾百公里呢,她還能為口餃子飛過來不成?
我低估了婆婆的好勝心,也低估了一個母親想要贏回兒子胃口的決心。
今天,又是周三。
門鈴響個不停。
開門的時候,我愣住了。
門外站著我的婆婆,李秀英。
她風塵僕僕,眼神發亮,寫滿了我可算趕上了的亢奮。
手裡還拎著個大編織籃,裡面是幾顆酸菜。
「媽?」我驚得聲音都變了調:「您怎麼來了?也沒說一聲,立恆他剛上班去了。」
「俺來給俺兒子包餃子!」她嗓門大,說著就往裡擠。
巧的是,我媽這時也剛好到門口,手裡還提著肉和韭菜。
兩個老太太在門口打了個照面。
婆婆瞥了眼我媽手裡的菜,下巴一抬:「親家母來了啊!俺兒子還是吃俺包的餃子最對味!」
「以後不用你每周辛苦跑一趟了,俺來了!這活兒俺包了!」
我媽笑容僵了下,依舊好脾氣:「親家母說的是,小恆老念叨您這口酸菜餡。既然您來了,那我先回去了。」
「媽,」我有點過意不去,拉住她:「您都來了。」
「沒事,」我媽拍拍我的手,低聲說:「你婆婆大老遠來,讓她弄吧,別惹不痛快。」
她說完,轉身下樓了。
婆婆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麻利捲起袖子,占領廚房,鍋碗瓢盆弄得叮噹作響。
「薇薇啊,別愣著,送孩子去幼兒園啊,別遲到了。」她揮著剛剛找到的擀麵杖催我,語氣帶著點打發人的意味:「俺這獨門手藝,可不能讓你學了去。」
我看了眼時間,確實差不多了。
「媽,那煤氣灶您會用吧?那個閥門擰緊點,用完一定記得關。」我臨走前不放心地囑咐。
老家用的還是土灶或者老式煤氣罐,這種嵌入式燃氣灶她可能真不熟悉。
「知道知道!囉嗦啥!俺在老家用一輩子火了,還能不會這個?快去吧!」
婆婆不耐煩地揮揮手,已經開始嘩嘩地洗酸菜。
2
我帶著妞妞出門,心裡七上八下的。
「媽媽,奶奶包的餃子會比姥姥的好吃嗎?」妞妞仰著小臉問。
「都好吃。」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牽著她往幼兒園走。
我和老公是校園戀愛。
他是那種典型的小鎮做題家,從窮山溝里靠著拚命讀書考出來的,記得大學時,他總是一個人泡在圖書館,冬天連件像樣的羽絨服都沒有。
我家是本地的,父母都是中學老師,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比他家條件好太多。
一畢業我們就結了婚。
我爸媽沒嫌棄他農村出身,反而覺得這孩子不容易,經常明里暗裡幫襯我們這個小家。
這套房子的首付我爸媽出了一大半,張立恆家裡只象徵性地拿了五萬塊錢。
為此,婆婆一直覺得兒子有出息,是我們家上趕著高攀。
至於我這個農村婆婆,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次。
偶爾過年回去一趟,她總能挑出我的不是。
菜洗得不幹凈、衣服沒手洗、起床太晚……
話里話外嫌我城裡小姐嬌氣,配不上她那個有出息的兒子。
每次從老家回來,我都要緩好幾天。
這次她突然殺來,什麼包餃子,分明是聽說我媽每周來,覺得被比下去了,非要來爭個高下。
婆婆那張強勢又帶著點陌生的臉在我眼前晃。
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那煤氣灶她到底用不用得慣?
送完孩子,我越想越不踏實,幾乎是小跑著往家趕。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千萬別出事。
拐過最後一條街,心臟猛地一沉。
我家那棟樓下,黑壓壓地圍滿了人,全都仰著頭,指著上面議論紛紛。
刺耳的消防車鳴笛聲由遠及近,水龍正對著我家那個單元噴涌而上。
黑色的濃煙,正從我家滾滾冒出。
廚房的窗戶沒了,牆被熏得漆黑,破碎的玻璃和雜物濺得到處都是。
我的腿瞬間就軟了,大腦一片空白。
「讓開!讓開!那是我家!!」我瘋了一樣撥開人群,跌跌撞撞地往裡沖。
一個臉上沾著煙灰的消防員一把攔住了我:「家屬?現在不能過去!現場還沒排除危險,有煤氣泄漏風險!」
「裡面的人呢?我婆婆在裡面!!」
就在這時,另一個醫護人員跑過來,急促地和消防員交流:「發現一個!重度燒傷……生命體徵微弱,立即送醫!」
他們抬著擔架沖了出來。
白色的擔架上,是一具焦黑的軀體,只有零星幾點沒燒盡的衣物碎片,還能辨認出是婆婆今天穿的那件外套。
旁邊的鄰居大媽臉色慘白,指著擔架喃喃道:「哎喲,可慘了!聽說是煤氣泄漏爆炸,就一個老太太,燒得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眼前發黑,全靠消防員扶著才沒癱倒在地。
「傷者情況非常危重!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燒傷!伴有吸入性損傷!家屬呢?趕緊跟車去醫院!」
我跌跌撞撞地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一路上,我的手抖得連手機都拿不穩。
我看著擔架上那具焦黑的軀體,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幾乎將我吞噬。
好不容易才給我老公撥通了電話,語無倫次地告訴他:「家裡爆炸了,媽、媽在裡面,醫院……」
他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也瞬間變了調:「什麼?媽怎麼了!」
醫院急診室外,我來回踱步。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難熬。
很快,我老公也狂奔而來,滿頭大汗,臉色煞白:「怎麼回事?」
醫生這時從搶救室出來,表情凝重:「家屬是嗎?病人全身大面積重度燒傷,情況非常危險,治療費用大概需要五十萬,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五、五十萬?」張立恆臉色慘白。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渾身發冷。
我老公猛地蹲了下去,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站起來:「孩子還小,我們往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這會拖垮我們整個家的!會把我們一輩子都毀了的!」
我看著他,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放棄治療吧。」
我猛地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立恆!你說什麼渾話!那是你媽!是為了給你包餃子才變成這樣的!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還是人嗎?!」
這邊的爭吵引得走廊遠處的人紛紛側目。
張立恆被我吼得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種極度不耐煩的神情,仿佛我在無理取鬧。
他猛地一揮手,打斷我,幾乎是吼著說:
「我能有什麼辦法?!但這就是命!這就是你媽的命!」
3
我猛地愣住了。
所有的憤怒、爭辯、難以置信,在這一刻突然找到了答案。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原來如此。
他以為裡面生命垂危的是我媽,王玉蘭。
所以,他可以這麼冷靜,這麼理智地做出最優選擇。
放棄治療。
保住錢。
哪怕我不喜歡婆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我必須告訴他真相!現在!立刻!
我看著他扭曲的臉,聲音乾澀:「老公,不是!你聽我說,裡面其實是你媽,她……」
張立恆滿臉不耐,扭頭就走到一邊,根本不願意聽我說話。
就在這一刻,搶救室的門再次打開。
剛才那個醫生拿著幾張紙快步走出來,表情比之前更加嚴肅:「家屬商量好了嗎?這是搶救同意書,時間不多了,必須儘快決定。」
我老公猛地抬起頭。
他語氣異常堅決,直接打斷了醫生也打斷了我:「醫生,我們商量好了。放棄,不搶救了。」
他說得那麼快,那麼急,好像生怕慢一秒我會說出什麼反對的話。
醫生看向我,帶著詢問。
我深吸一口氣,抓住他的胳膊,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張立恆!你聽我說!這可真的是你媽……」
「我知道是咱們媽!」他不耐煩地猛地甩開我的手,幾乎是吼著打斷我,眼神冷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誰讓你媽每周三過來包餃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