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行，只有母親完整後續

小嬰兒，身體軟，穿著絲質的打底，躺在嬰兒床上，腿被疊起，蹺起二郎腿。

挎著小包包，頭上戴著黑色蕾絲邊的帽子。

腳下是一雙精製小皮鞋，一副小名媛的派頭。

視頻中的兜兜本來在睡覺，她突然受到什麼刺激一般，睜開眼睛，又大笑起來。

兜兜的變臉，就像被按下了開關。

【看到沒？兜兜小姐姐知道粑粑來了呦，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到爸爸笑出了星星眼，狗頭狗頭。】

一條條視頻刷下來，我好像懂了，我懂他們為什麼不讓我上去參與拍攝了。

我懷疑女兒被虐待了。

我報警，警察帶我去婆婆家。

玩具，夢幻城堡，一切都很正常。

警察踱著步，上下打量房間。

女兒正被老公逗得哈哈大笑，那笑聲……傳到我耳中就像是「嚶嚶」的哭聲。

「看到了吧，兜兜媽媽，你婆家人將你女兒照顧得很好啊。所以啊，不要胡思亂想。」

「我女兒這不是笑，她在哭啊！她在哭，她在求救。救救我女兒。」

大家面面相覷。

6

警察把玩著女兒的玩具，良久說：

「兜兜爸爸，有時間帶她去看看，產後很容易……」

警察點了三下自己的腦袋。

「我不是神經病，她們虐待我女兒！」

「兜兜媽媽，證據呢，他們怎麼虐待你女兒的呢？」

「他們……他們能控制我女兒哭，控制我女兒笑，不信，我給你看。」

我拿起旁邊的搖鈴，舉到兜兜眼前，她「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看到了嗎？警察同志。」

「這有什麼？小娃娃看到穿白大褂的不也哭得『哇哇』叫嗎？肯定是爸爸拿著鈴鐺嚇唬她了吧。」

霍建峰忙不迭點頭。

「兜兜不聽話，我是習慣拿這東西嚇唬她。沒想到她這麼害怕。」

我拿起奶嘴。

「那這個呢，你們看，寶寶又笑了。」

「哎呀，兜兜媽媽，我們時間很寶貴的，好嗎？奶嘴啊，哪個寶寶見了奶嘴不高興？」

「那你看看他們拍的什麼視頻，給我女兒穿的這是什麼衣服？這種衣服不是擦邊軟色情嗎？」

「小雪，捫心自問，我霍家對你不錯吧，你怎麼能恩將仇報？網上有句話是心臟看什麼都髒，還真是這樣啊，兜兜啊，她才多大點，你怎麼能思想這麼齷齪呢。」

一直不說話的公公，跳出來訓斥我，一臉真誠。

我：「……

「不是這樣的，你們就是虐待我女兒。」

「嗯，這些視頻就是逗弄著孩子玩嘛，我和我老婆也愛看，沒啥啊。」

警察說完，公公長舒一口氣。

我只能大喊：「我要和兜兜在一起。他們不讓我和孩子在一起。」

警察搖搖頭，同情地看向我：

「你們，一定要多關心產婦的心理問題，不能整天拍視頻，忽略了媽媽的感受。」

「好的，警察同志，我們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有你們敬業愛崗的好警察，我們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警察嘴角翹起，朝著公公點點頭，要走。

「不是的，他們虐待我女兒，我求求你，抓他們。」

我拚命地抓著要走的警察，卻被霍建峰婆婆拖住，一個趔趄，我趴到了地上，膝蓋磕破了，我還是死命地抓著警察的腳踝不鬆手。

撕扯中，他們將我睡衣撕裂了，我仍舊不鬆手。

女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被我嚇著了，肯定被我嚇著了。

我鬆開了手，過去抱住女兒。

公婆一家怕我再對警察不敬，一直圍著我。

警察出門，又回頭朝著霍建峰，指了指我，指了指他的腦袋。

霍建峰會意，點點頭。

「你們什麼狗屁警察，你們啥用都沒有……沒用。」

我抱著女兒，聲嘶力竭，虛脫地滑到地上。

警察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沒說話，走了。

7

「報警有啥用，警察相信你嗎？告訴你，大家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是啊，沒用。

視頻里展現出來的兜兜，就是一個活潑可愛、肉嘟嘟的小女孩。

霍家人在警察的提醒下，帶我去看了精神科，一套試題測試下來。

我有產後精神分裂症，迫害妄想症。

我非常配合，我說晚上睡不著覺，經常胡思亂想，醫生又給我開了安眠藥。

回到家，我搶過來婆婆的手機，數著兜兜帳戶裡頭的錢。

公公見了，大笑：「看到了嗎？哪有女人見到錢不開心的，還會去在意一個丫頭片子的死活，哪怕是個瘋子，都會朝錢看齊，哈哈……」

霍建峰也跟著大笑起來。

只有婆婆滿臉狐疑地看著我，滿腹心事。

「我的囡囡，要是還活著，也得和小雪一般大了……」

「胡咧咧個屁啊你，有她還有你的現在嗎？有我們現在的生活嗎？」

公公呵斥住了婆婆，我聽過我有個小姑子，不知怎麼沒了。

還有，公公在我面前，突然就像卸掉了偽裝一般。

從前的他，給我的感覺，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什麼屎啊屁的，是不可能從他嘴裡吐出來的。

婆婆摸兩把臉，轉而滿臉開心：「是啊，不提了，好好享受生活嘍，這輩子哪能想到，錢啊，躺著就能賺，多虧我的財神兜兜哦。」

說完，婆婆拱了拱還在熟睡中的女兒。

兜兜手和腳一抬，猛然一驚，睜開眼睛，又慢慢睡去。

我別過臉去，木然地坐在一邊，心像被蜜蜂蜇了一般。

報警沒用，我還有精神問題。

這讓霍家人不再像以前那樣防著我了，或者說，他們打心底覺得我不能掀起任何浪花了，畢竟警察我都找了。

「今天放假，不拍了，沒有進展的時候，放鬆下來，靈感才會閃現。」

公公霍棟樑發話了。

「小雪，你去廚房鼓搗兩個下酒菜，我和爸爸喝兩杯。」

婆婆起身：「還是我去吧。」

公公朝她使眼色，婆婆「哦」了一聲，重新坐下：「也是啊，我在這個家裡，忙裡忙外，不像有些人，十指不沾陽春水，養了三個多月了，不，這加上結婚懷孕，我這老太婆，真夠辛苦的啊，這是伺候貴妃啊。兒媳婦，也該讓我老婆子歇歇腳了吧？」

8

「爸媽，老公，你們想吃什麼菜，我這就去弄，以後賺了錢，我可不止喂奶的功勞了啊。」

「呵呵，你這媳婦，還挺會。我就說嘛，前面咱防著不是多此一舉嘛。哈哈……」

公公坐在沙發上，擺弄著女兒的衣服，時不時放在鼻子上聞聞。

「可不能這麼說，你是忘了甜……」

婆婆意識到什麼，戛然而止。

我隔著衣服，握緊口袋裡頭的藥，藥盒子在我拳頭裡，變了形。

我權當沒聽到，去廚房準備炒菜。

「小雪，一會兒炒好了菜，將這些衣服都洗了。最近媽媽腰也疼，胳膊也沒勁，哎，就是老嘍。」

婆婆從樓上搬下來一堆該洗的衣服，捶著自己的肩膀吩咐。

「還有，這衛生啊，你以後自己保持，有時間就去樓上去打掃打掃，我這後勤工作，也是很辛苦的。」

「行，我幫你媽媽，可是兜兜賺的錢……」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們一天賺的，擠出點來，就夠你吃一年的。」

我努力打造鑽錢眼裡去了的人設。

畢竟錢，能讓人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

我小心翼翼地將菜端上桌：「爸……媽，老公，你們……嘗嘗我手藝。」

我努力掩飾住內心的緊張，感覺自己聲音都在發顫。

公公瞪著大眼睛，翻出大片白眼珠，從他眼鏡上面審視我。

婆婆，霍建峰都半舉著筷子，不動。

「我不大會炒菜，就怕你們吃不慣，可不要將我這個剛入伙的踢了啊，嘿嘿。」

我擠出一絲討好的笑。

公公「哼」出聲，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立馬吐出來：「這啥玩意兒，淡出個屁來了，月娥，你去整！算了，這都幾點了，叫外賣！」

我心裡一絲失落，白瞎了三顆小藥丸子。

9

「爸爸，你可別解僱了我啊，我會努力學炒菜的，成為……五星大廚伺候您。」

我說得真誠，畢竟是真心話。

我一定要精進廚藝，讓你們吃了還想吃。

外賣來了，霍建峰和公公舉杯暢飲，一邊討論著下次的拍攝主題，一邊侃大山，做著發大財的夢。

聽他們的對話，公公負責策劃，霍建峰負責攝影加後期視頻剪輯製作。

我望著女兒熟睡的臉，心中想著我們的對策。

我在心裡警告著自己，不管後期看到什麼，一定要堅持住。

這也是剛才婆婆口不擇言，差點說出口的甜甜媽，再三警告我的事情。

如果我能忍得住，堅持下來，一定能將人渣繩之以法。

甜甜媽是在我報警，警察上門的第二天，通過私信聯繫我的。

給我講了公婆一家人的真實面目。

還講了一個小女孩的故事。

甜甜，上一個被公婆一家捧紅的小女孩。

現在五歲了，當初包裝她的時候，才兩歲。

他們為了達到拍攝效果不擇手段，可以說是虐待。

他們還用一些齷齪的手段利用甜甜牟利。

多麼的「不擇手段」，又是怎樣齷齪的手段，甜甜媽說不出口。

只是一再強調，讓我一定一定要忍住，取得他們的信任，找到證據。

甜甜媽知道公婆真面目後，帶著甜甜離開了公婆的團隊。

這才有了我和霍建峰的偶遇，有了霍建峰和我所謂的愛情，婚姻。

因為甜甜媽的離開，讓公婆覺得培養一個外人，還不如培養自己家裡人。

他們想怎麼包裝就怎麼包裝，想打造什麼人設就打造什麼人設。

估計也是甜甜媽，加上婆婆也是女人，才讓她對「媽媽」這個角色不放心。

所以，他們才會一直避著我，如果不是上次的快遞，他們都不會對我說女兒是網紅。

我一定要記住甜甜媽的話，一定要堅持住，找出證據。

「魚兒來嘍。」

婆婆本來在屋裡刷著短視頻，突然跑到客廳大喊。

「票票又要到帳了。還是那個花叢中的采蜜蜂。」

「哎呀，給你說過多少遍了，別著急，賺大錢，要穩重，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公公訓斥婆婆。

「問問他，哪個檔次，儘量讓他視頻。」

「好好，好。」

10

「最高檔，1000 塊啊。」

婆婆喜滋滋地跑進來，抱起兜兜。

「小雪，我去幫兜兜洗澡去了，你睡覺吧。」

馬上半夜十二點了，兜兜都睡著了，還要去洗澡？

「媽媽，現在太晚了，明天再洗吧。」

「說的什麼話？洗一次澡，1000 塊，給你，你洗不洗？」

我一臉問號。

婆婆拍了一下兜兜，兜兜很沒安全感地從睡夢中驚醒，小手在空中胡亂一抓。

不等我反應過來，婆婆抱起兜兜出去了。

我握緊了拳頭，閉上眼睛，難以想像，我的兜兜，自從出生以來，難道說一個整覺都睡不安穩嗎？

我這個做媽媽的，我……

心絞痛，兩行淚不由自主地湧出。

兜兜，我的兜兜，媽媽一定會為你報仇，兜兜，媽媽要堅持，媽媽要忍住，你也要忍耐一些，媽媽對不起你……

我擦擦眼淚，在心裡告誡自己，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先忍住！

我跟著去了洗涮間，拿起牙刷，假裝刷牙。

隔著帘子，我聽到水流「嘩嘩」的聲音。

兜兜被吵醒，竟然一聲都沒有哭。

我心「怦怦」跳個不停。

「搭上個毛巾，別凍著小可愛。

「轉個圈圈，看看我的小女神兜兜，是不是又長胖了。

「粉嘟嘟的呢，真可愛，看起來好好吃哦。」

……

一個老男人吸溜嘴的聲音傳出，就像一把生鏽的刀狠狠割著我的心，一片一片往下切。

我咬著牙，嘴角滲出血來，眼淚「嘩嘩」往下流，我不敢擦，我怕擦紅了眼睛。

「小雪，幹嘛呢？」

我彎著腰，低著頭，臉在洗漱台水池子裡。

我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一把水。

11

「老公啊，我洗臉刷牙呢。嗯……其實，我是好奇，兜兜怎麼賺錢呢，原來賺錢這麼簡單呢。」

我拿起毛巾擦把臉，擠出一絲微笑，輕鬆地對霍建峰說。

霍建峰紅著臉，打出一個酒嗝兒，手裡夾著煙，吸一口，吐我臉上。

「沒見識。兜兜一張照片發過去，都是 200 塊的，好吧。要是麻煩點，錄個視頻，就要漲到這個數，比我們在家裡種地賺的多得多了。」

霍建峰大著舌頭，伸出五個手指頭，又拉住我。

「過來，敬爸爸一杯酒，多虧我們有才華的霍大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