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李翠花臉色驟變,她環顧四周,雖然幾個碎嘴子被我罵跑了,但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
店裡買水果的人並不少,此刻零零散散的視線看向她,頓時不安起來。
她用眼神制止我,我非但不理,反而加大音量。
「大家都來評評理啊,我是咱們小區的戶主。」
「我在這家水果店一年消費六位數,如今卻被她汙衊逃單,還對我女兒惡語相向。」
「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樣,大家體諒你一個中年婦女獨自開店不容易。但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宰客殺熟。」
我故意沒提她造我黃謠的事,其他業主見此心裡明鏡似的。
畢竟她們願意花大價錢買零零壹的水果,都是因為看在我的面子上。
顧客們見狀訕笑著離開,李翠花眼睛一瞪,攔住人們的去路。
「哎哎哎!別走呀,今天葡萄打五折,很便宜的。」
「不!今天本店 VIP 消費者,送進口葡萄三顆。」
年輕寶媽嗤笑一聲。
「哎呦您這活動力度也太大了,別把您褲衩子賠掉了,VIP 給我退了吧,這種殺熟的店我以後可不來了。」
有人跟著附和道:
「就是就是,上次我買桃子,明明挑的時候是好的,回家一看全爛了。現在想想,該不會是老闆偷偷掉換了吧……」
「賣得越來越貴了,要不是順路我早就不來了。」
老闆李翠花見此情形,有些招架不住。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我抱著臂挑眉欣賞她的慌亂。
我能將你高高捧起,也能讓你失去一切。
李翠花顯然忘了本,她忙著給兒子打電話,五分鐘後一輛紅色轎車急剎在店門口。
女兒的眼神在看到那輛紅色轎車時瞬間晦暗下來。
7
「媽媽,就是這輛車,是他撞了你。」
女兒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童真的臉上浮現出巨大的痛苦。
照她所說,前世零零壹搬到南康大道的商品房後,生意紅火。
我卻在收房租的路上被一輛紅色轎車追尾,當場身亡。
我溫柔地摸摸女兒的頭,將她護在身後,我和小菲護著她,希望能讓她找回些許安全感。
李翠花的兒子趙磊長得五大三粗,典型的糙漢模樣,一雙小而腫的三角眼盡顯刻薄。
他進門手先伸向我女兒。
「我兒媳婦來啦?來,讓公爹抱抱。」
我擰眉,有些膈應。
在他碰到女兒之前一腳踢向他的下體,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就算屎殼郎愛吃屎出門也得知道要刷牙,滿嘴噴什麼糞!這是我女兒,請你尊重她!」
女兒說過,前世我死後那一刻開始,李翠花便實行了為她量身定做了吃絕戶方案。
先是假意收養,請來媒體曝光吸引流量。
賺到錢後又給女兒立了叛逆少女的人設,讓女兒在學校和社會上遭受非議,抬不起頭。
最終她們竟然還想把圓圓嫁給趙磊那因小兒麻痹症而癱瘓的兒子。
女兒不堪受辱跳了樓,才結束了這場長達十年的折麼。
我思及此處火氣更盛,抄起手邊的蘋果開砸。
「沒素質還長得丑,出門是為了報復社會吧!」
趙磊忍了又忍,後槽牙差點咬碎,才遏制住對我動手的衝動。
可把他一個大男人憋屈壞了,他狠狠踢了一腳貨架,大聲吼道:
「我媽說有人鬧事?誰啊?站出來!別讓老子挨個問!」
趙磊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頗有些嚇人,有些膽子小的紛紛離開,吃下這個啞巴虧。
起初替我說話的寶媽留了下來,她是這家店的常客,消費水平和我不相上下。
「這些水果我不要了,你把這單的錢和卡里的餘額都退給我,以後我不會再踏進這家店半步。」
「哎呀閨女你說什麼氣話,你整個孕期都吃我們家的水果,品質你是信得過的呀。」
「外面的水果各種農藥保鮮劑,吃了對你和寶寶可不好。」
李翠花說著就要去摸孕婦的肚子,我立刻警覺得打掉她的手。
寶媽對我投來感激的目光,隨即警惕的後退。
「這樣吧,這單我不要你的錢了,就當送給寶寶吃,寶寶將來還得叫我一聲李奶奶不是?」
李翠花不想給寶媽退卡里的錢,畢竟我和她翻了臉,這位寶媽就是她唯一的大財神。
但無論李翠花怎麼威逼利誘,人家壓根不領情,最終寶媽扶著孕肚跪坐在地上,皺著眉滿臉痛苦。
「你這家店宰客殺熟,遇到事情第一時間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嗎?」
「嘶……我的肚子……」
趙磊臥槽一聲,他怕出事,趕忙給人家退了錢,開門送客。
我給小菲使了個眼色,小菲立刻跟出去確認寶媽的情況。
無關人員離開後,店裡只剩下我們幾個老熟人。
空氣靜默幾秒,趙磊率先打了圓場。
「圓圓媽,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他笑得油膩,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肥肉堆積成褶子,叫人看一眼都想吃頭蒜解膩。
我摸不著頭腦,只能護住女兒後退。
「亂攀什麼親戚,誰跟你是一家人?」
「我兒子可是親口說過要娶圓圓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是文化人,肯定明白這個道理吧。」
「我明白你個狗屎!你兒子是什麼品種的癩蛤蟆,胃口這麼大!」
「嘖……圓圓媽,我們好歹是親家,說話不要這麼難聽。」
他依舊笑著,這副討好的模樣下究竟藏著什麼心思,我不得而知。
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我的心臟跳得飛快。
好在身後的小菲趕了回來,站在我身後,
有人撐腰後,我便不那麼怕了,我把結婚時的婚戒攥在手裡,仿佛我老公此刻就站在身邊,給予我力量。
我不能倒。
如果我倒下,就會重蹈覆轍,再次經歷一遍前世的慘狀。
女兒會再次寄人籬下,再受一遍折磨。
我摸著女兒的頭,用眼神鼓勵她。
女兒也沒之前那麼怕了,板著小臉直視曾經傷害她的人。
趙磊煩躁的撓撓頭,他點了根煙,將一張白紙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
看清內容後,我氣笑了。
8
人的臉皮怎麼可以厚到這種地步。
李翠花母子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這是一張房屋租賃合同。
是南康大道地理位置最好的商品房。
合同里明確寫著租賃費用兩千一年,租賃期間水電由我負責,任何風險我來承擔。
這間商品房是我的陪嫁,是我父母在世時為我置辦的房產。
也是我百年後留給女兒的生活保障。
想起女兒說的。
前世我就是以兩千一年的價格租給了李翠花。
憑藉著優越的地理位置和收養女兒的輿論影響。
李翠花賺得盆滿缽滿。
我看著這份租賃合同,薄薄一張紙,卻是致使我全家家破人亡的開端。
我死死咬著牙,眼神瞥向櫃檯邊的水果刀。
腦海里有個聲音一直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們!
我的頭很疼,偏偏趙磊還喋喋不休。
「圓圓媽,快簽吧!這房子早晚是他們小兩口的,現在我們幫忙經營著,無可厚非……」
見我不為所動,趙磊乾脆將筆塞進我手裡。
我看著他滿臉寫著「算計」二字的臉。
反手將原子筆扎進他手臂里,他頓時哀嚎一聲,跪坐在地上。
「兩千塊一年,在南康大道連一平米都租不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把你那不切實際的夢想留著死後說給閻王聽吧!
我可不是許願池裡的王八,仨瓜倆棗就想讓我掏心掏肺!」
王翠花沒料到我會動手,竟然抄起手邊的榴槤向我砸來。
我靈活地閃身躲開,榴槤砸在地上,發酵的臭味頓時充滿整個屋子。
「你個死娘們,別不識好歹。以後圓圓早晚要嫁進我家,這都是她陪嫁,她的房子不就是我們家的東西!」
「我大孫子看上你女兒是你們一家人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福氣?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這麼著急給你孫子娶媳婦?乾脆直接嫁給你孫子,以後管你兒子叫公公,管你媳婦叫婆婆。一家子鎖死別出來禍害社會了!」
我絲毫不怵,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高跟鞋踩上男人的右手手掌,我耳朵自動過濾掉李翠花的咒罵。
趙磊的手指被我踩著,發出痛呼。
「以後休想打我女兒的主意,這是第一次,如果讓我發現還有第二次,我會殺了你。」
原子筆被我再次握在手裡,快准狠的刺向他的面門,筆尖直指男人的眼球。
筆尖在觸到角膜前一毫米位置停了下來,趙磊嚇得失了聲,褲子下洇出一灘黃色的液體。
震懾的目的達到了,我拉著女兒離開。
離開前我掃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王翠花母子倆,淡淡開口。
「忘了告訴你們,我有精神病,殺人不用坐牢哦。」
9
坐回車裡,小菲嘆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帶著些複雜的同情。
「姐……我去彙報領導吧,我看他這一家子有犯罪傾向。」
我搖頭,用酒精濕巾擦拭雙手。
「不用,這件事先別告訴你姐夫,他在部隊里事情多,別讓他分心。」
小菲眼睫顫了顫,低聲應了。
一路無話,今晚小菲值夜班,送我們到樓下後驅車離開了。
女兒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淚水蓄滿眼眶。
我瞭然的將她攬在懷裡,等她開口。
「媽媽死後,小菲阿姨操辦了葬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靈堂起了火,小菲阿姨為了救我,被橫樑砸中,再也沒出來……」
「多年後,直到臨死前我才知道,那場火災是趙磊精心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我牢牢攥在手裡,好讓我沒有靠山,任他擺布。」
我攥緊了拳,眼中再也藏不住殺意。
好一個狠毒的計劃,他們竟然比毒蛇還要狠毒。
以李翠花母子的謀劃,即使我這輩子有了防範,我也不得不先發制人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套大道理,對這群人渣根本沒用。
之後的日子裡流言四起,不知道託了哪個長舌婦的福。
我已經從富豪小三升級成軍區司令的二奶。
這些流言絲毫不避諱女兒,反而在她出現時愈演愈烈。
女兒表現良好,可能是重生的緣故,身體雖然還是孩子模樣,為人處事已經有了大人的影子。
不卑不亢,儼然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她整日戴著的一條項鍊,是我和丈夫的定情信物,經過改造後裝了微型攝像頭,把世界對她施展的惡統統拍了下來。
我也沒閒著,加上了寶媽的聯繫方式,告訴她零零壹水果存在農殘超標的問題。
我陪著她去往醫院檢查,開車出現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逢人就說吃了零零壹的水果腹痛難忍,要去醫院住院保胎。
10
動靜鬧得很大。
當天零零壹的生意就受到了影響。
偏偏李翠花還沒察覺,站在門口急得團團轉。
「媽的,剛進了幾千塊錢的貨,這可怎麼辦……」
一連幾天生意慘澹。
李翠花果斷在門頭前拉起橫幅,喇叭循環播放:
「特價水果,賤賣賤賣。」
水果價格降了一半不止,甚至跌破了市場價。
她本以為下了血本能將老顧客再次吸引回來,卻不料老顧客都不是傻子。
曾經購買高昂價格水果的人們,見水果打折的第一想法不是覺得便宜,而是意識到,水果利潤居然這麼高。
李翠花賣高價水果的這一年裡究竟賺了多少錢。
老顧客沒回頭,追求低價的新顧客倒不少。
聽小菲說,特價第一天李翠花忙得腳不沾地。
女兒的新畫作臨近尾聲,她不斷添加新的細節,讓這幅畫變得更加完整。
「小菲阿姨,她家是不是換了新的電子稱?」
「嘶……好像是呢。」
我和小菲交換了眼神,瞬間讀懂了女兒的意思。
小菲忙安排人混入零零壹購買低價水果。
回來一稱,果不其然缺斤少兩。
換算下來比市價還要貴一些。
小菲驚喜得抱著女兒。
「你莫不是小神仙下凡來了,算得這麼准。」
之後。
我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布置畫展。
我和女兒商量好了。
未來畫展產生的所有營收都用於慈善,給女兒積福。
我憧憬著未來,現實卻給了我一記重擊。
女兒的班主任給我打來電話,說女兒在學校遭到了言語羞辱,情緒有些崩潰。
我把女兒接了回來,順藤摸瓜找到了流言的源頭。
一則匿名帖子發布的視頻,是零零壹水果店的監控畫面。
視頻斷章取義地截取了我被誣陷逃單的場景,無縫銜接到我單方面對趙磊動手。
短短兩分鐘的視頻,讓人浮想聯翩。
有人猜測我是有權有勢的地頭蛇欺負老實人,有人猜測我是氣急敗壞的神經病。
我皺眉抱著女兒,我深知這些並不是使她情緒崩潰的根源,肯定是有人說了更惡毒的言語刺激到了她。
女兒從路上就一言不發,眼神空洞,像一隻了無生趣的棉花娃娃。
我給她打了熱水擦臉,又將她抱到畫室里。
直到日暮低垂,她才拿起畫筆。
僵硬的筆刷落在紙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女兒終於肯出聲。
「媽媽,爸爸去哪裡了?」
11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不回來看一眼?」
我皺眉頭疼,有些不悅。
「爸爸在部隊訓練呢,很忙。我們不要打擾他,圓圓知道的,爸爸是軍人,要保護很多人……」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那他為什麼不保護我們?」
「你被造謠的時候他在哪裡?」
「我寄人籬下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你總說他很忙,要保護很多人。我們就不是他要保護的人了嗎?」
女兒的筆觸斷了,紅色的顏料在畫紙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跡。
她卻毫不在意,用新的顏料覆蓋上去。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掩飾不住那道難看的痕跡。
就像她的前世一樣,受了那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
即便重來一次被我精心呵護,卻也無法改變她內心受過傷害的事實。
「前世我被那家魔鬼折磨,他為什麼沒有出現,他是不是已經……」
我頭疼欲裂,繼而衍生出耳鳴的症狀。
眼前的畫面扭曲不堪。
那道詭異的紅色顏料變成一輛疾馳的轎車朝我襲來。
行至面前卻又化成一灘血,弄髒了我新買的純白連衣裙。
小菲見狀趕忙給我塞了一顆藥,那是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
我早就說了,我有精神病。
我昏睡過去,意識徹底喪失前我聽見女兒說對不起。
哎……說什麼對不起,傻孩子。
小菲被領導特批不用工作,她整日陪著我和圓圓。
我積極吃藥,努力讓情緒穩定下來。
情緒穩定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手裡有關零零壹殺熟宰客和缺斤少兩的所有證據剪輯成視頻,發布在社交媒體上。
又將圓圓佩戴的微型攝像頭拍下的路人對她的惡意打包,匿名發給了一個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