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胖那年。
我為了減肥,連續兩年都把午餐塞給貧困生同桌。
後來我瘦成麻杆,出國當模特。
回國時,貧困生已經是知名頂流。
採訪節目裡,他眼眶通紅:「曾經有個人,謊稱自己要減肥,給我帶了兩年的午飯。」
「畢業以後我才知道她因為我而患上厭食症,去國外治療了。」
「最後一次見面……」
男人哽咽著比劃出一個圈:「她的手腕只有這麼細嗚嗚嗚嗚嗚。」
1
出國當模特。
結果因為嘴饞,體重老是不穩定,事業一直沒有起色。
混不好。
我灰溜溜地回國了。
2
重歸故里。
我舊地重遊,回到曾經備戰高考時租的房子。
在門口拍了張照片。
時隔五年,我終於在朋友圈更新了一張自拍。
配文:【曾經的小女孩長大了,沒有人可以欺負她了。】
朋友圈一發。
認識的不認識的,數年沒聯繫的,所有好友都吻了上來。
還沒得意兩分鐘。
外賣員突然就抱著個花圈出現了。
他看了眼門牌號,又核對了一下訂單。
「請問是阮寧女士嗎?」
我剛張嘴,想說不是我的。
又生生頓住了。
因為我真叫阮寧。
外賣小哥禮貌地遞過來:「阮女士,您的花圈。」
「……」
我刪掉朋友圈,哭著回家了。
3
高中的時候,我沒有朋友。
是那種誰都可以捏一下的軟柿子。
因為考試的時候沒有給太妹抄答案,太妹針對我。
因為長得不好看還又高又胖,黃毛也討厭我。
因為性格沉悶,老師也不喜歡我。
三年如煉獄一般難熬。
所以我畢業以後,把所有人的聯繫方式都刪乾淨出國了。
沒想到這群人這麼有毅力。
我都消失五年了,還不忘給我寄花圈霸凌我。
我也沒犯天條啊。
3
回到家我嗷嗷哭。
出國五年。
我唯一的收穫就是學會情緒外放了。
委屈就嗷嗷哭。
哭到不委屈。
但家裡人慌了。
他們沒見過我哭成這個樣子。
高考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沒有。
以為我是找不到工作崩潰了。
於是找來我表哥沈添。
他染著一頭騷包的黃髮,懶散地坐在我床上:「妹啊,哥現在是明星了。」
「想跟哥上綜藝不?」
「想火不?」
我沒說話。
只是默默把門從外面關上了。
4
結果我表哥還真是個明星。
不過是糊穿地心的那種。
最近他沒招了,打算試試黑紅路線。
於是參加了一個頗有爭議的綜藝:【交錯人生】
邀請幾對感情破裂的情侶,讓他們在節目中交換伴侶約會。
但我哥所有前任都拒絕了,說丟不起這個人。
沒一個來的。
剛好我發了個朋友圈,表哥的主意就打到我身上了。
5
我覺得可行。
於是我倆一人提個行李箱就來了。
參加這個節目的嘉賓基本都是和沈添差不多的糊咖。
我本以為錄製現場應該不會有太多粉絲。
沒想到,人山人海。
我有點緊張,湊過去小聲問:「哥,這裡有你粉絲嗎?」
沈添戴上墨鏡:「那肯定啊,起碼有一半是你哥粉絲。」
「好好表現,出片的機會來了。」
我趕緊戴上墨鏡:「放心,走台步咱是專業的。」
擁擠的人群中空出一條兩米寬的路。
保安圍著。
攝像機架著。
我攬上表哥手臂,兩人頭髮甩甩,瀟洒邁入紅毯。
隨著我們進場,粉絲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我倆頓時來勁了。
他不停對著兩邊粉絲瀟洒地 salute。
我更是挽著他的胳膊扭得風生水起。
眼裡沒有一點感情,全是對出片的渴望。
兩人裝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的時候,前面的保安突然一揮手給我倆攔下了。
「錄著呢,別擋路。」
說完手臂一用力,把我倆併入粉絲隊伍里。
障礙物清除。
身後保姆車的門慢吞吞開了。
隨著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下車,粉絲的尖叫聲達到最高潮。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黑色高定西裝加墨鏡。
腳步極快。
朝著兩邊粉絲幾個點頭的功夫,人就已經走進錄製場地了。
「你說,我比他差在哪兒?憑什麼我不火。」沈添憤憤不平。
我沒好氣:「人家穿的是平底皮鞋,你踩的是高蹺,能一樣嗎?」
「……」
沈添翻了個白眼,不理我了。
6
我以為沈添說自己糊,多少有點自謙的成分在裡面。
沒想到他是真的糊。
我們忘帶工牌了。
於是他打給經紀人,經紀人又打給助理,助理又通知保安。
折騰半天,進去的時候綜藝人員已經基本到齊,錄製也準備開始了。
主持人介紹完嘉賓,聲音高了一個度。
「接下來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觀察室嘉賓――陸燼。」
主持人話音未落。
身後傳來一聲近乎哽咽的聲音。
「阮寧?」
「嗯?」我轉過身。
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人抱進懷裡。
男人身形高大,肩膀寬闊。
鐵鉗似的手臂在我背後不斷收緊。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不斷重複。
「阮寧。」
「阮寧。」
「真的是你。」
脖頸處感受到一片濕潤。
他哭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扭頭看向我哥。
他張著大嘴,傻站在原地。
我看得來氣,狠狠踹了他一腳:「Do something!」
「哦哦。」他反應過來,「老哥你怎麼回事,這是我老妹。」
「還沒到約會環節你就抱上了?」
「是否有些過分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復情緒。
他鬆開手,慢慢抬起頭,泛紅的眼睛盯著我:
「抱歉。」
我吃驚:「陸燼?」
7
陸燼是我高中唯一不討厭的人。
文理分科後,我們就一直是同桌。
他黑黑瘦瘦的,家境不好。
我高高胖胖的,人緣不好。
我時常看著他搖頭嘆息。
「唉。」
「你身材真好,細胳膊細腿 A4 腰。」
他時常看著我咽口水。
「唉。」
「你伙食真好,每天燒烤漢堡小蛋糕。」
時間久了。
咱們也就互相了解了。
我知道他家裡窮得揭不開鍋。
沒錢在外面吃午飯。
但是家又離得遠,午休時間來不及回去。
只能早上多吃幾個饅頭墊肚子。
然後中午不吃。
他也知道我有暴飲暴食的毛病。
壓力大就吃。
受委屈就吃。
動不動就吃。
多次減肥失敗後,我突然想出一個辦法。
就是把午飯都推給陸燼。
「我吃不下了,你吃掉吧?」
起初幾次他不肯。
我也不吃。
然後拿著隔夜的食物威脅他:「你也不想看到美味的食物變質吧?」
來回幾次,他妥協了。
只是我書包里斷斷續續會多出個一百、五十、兩百塊錢。
事實證明。
我的伙食真的高營養高熱量。
陸燼像吃了激素似的,身高蹭蹭往上竄。
我們本來差不多高。
臨近畢業的時候,他已經比我高一個頭了。
胸膛也比之前寬厚,校服里的身形不再是紙片似的單薄。
我也如願以償,瘦成麻杆。
最後一次見面。
我偷偷把陸燼塞在我書包里的所有錢都疊好,然後塞進他的書包里。
回來後,我怕他還錢。
所以提前把他好友刪了。
就此,我們再也沒聯繫。
8
因為陸燼突然的舉動。
節目暫時停止錄製了。
陸燼要求和節目組單獨談話。
我們暫時先去房間放置行李。
沈添迫不及待地關上門:「妹啊,你認識陸燼?」
「認識啊,他現在很有名嗎?」我問。
我不看偶像劇,也不喜歡八卦。
確實沒有怎麼關注過。
不過下飛機那天看到個廣告牌挺像陸燼的。
只是和他高中的形象差太多了。
我壓根沒多想。
「就那樣吧。」沈添撇嘴。
「他出道到現在拍過五部電視劇,爆了三部。」
「而且,他還特別會給自己立深情人設,什麼不近女色了,什麼白月光了。」
「最看不慣他,知乎小說看多了,真把自己當霸總了。」
說到這,沈添狐疑地盯著我:「你倆……真的沒有點故事?」
我聳聳肩:「我們就只是當過同桌而已,沒別的關係。」
「同桌?」
沈添愣住,「我靠。」
「怎麼了?」我不解。
「你不會就是他嘴裡那個厭食症死掉的白月光同桌吧?」
我立馬垮臉:「你才死了。」
「我饞成啥樣了,還厭食症呢。」
「也是。」
我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他為什麼抱著你哭成那樣?」
「我知道了,他肯定認錯人了。」
「我猜測,他接下來肯定會找你當替身,老妹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據我所知,這些白月光都能看廣告復活的,指不定哪天就回來了。」
「……什麼白月光?什麼替身?」
我不耐煩,「你嘰里咕嚕到底在說什麼?」
9
沈添打開一段採訪視頻,指尖一遞就把手機塞到我手裡。
「喏,看。」
畫面里,陸燼陷在淺灰色沙發中,襯衫袖口隨意卷到小臂。
身旁的主持人笑著提問:「陸燼出道好像不算很早,那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呢?」
陸燼搖頭,「沒有。」
「這個年紀還沒有交過女朋友?真的嗎?我不信。」
陸燼勾出淺淺的笑:「真的沒有,只單戀過。」
主持人瞪大眼睛:「你長成這樣也會有單戀的煩惱嗎?」
「都是高中時候的事了。」
「她總說我胳膊細,腿細。她覺得是誇獎,其實我自卑得要死掉了。」
主持人接話:「啊?那她這樣說你,你還喜歡她?」
「她是無心的,自卑是我的問題。」
陸燼像是陷入某種回憶,眼神溫柔:「她人真的很好。」
「臉蛋白白胖胖,摸起來軟軟的,眼睛黑黑亮亮像小鹿斑比。」
「上課偷吃東西的時候,會把課本豎起來擋著,嘴巴鼓鼓囊囊地嚼嚼嚼,像只小倉鼠。」
「知道我吃不起飯,每天都找各種藉口把從家裡帶來的午飯讓給我。」
「她說自己要減肥,要去校外吃減脂餐。」
他像是想起什麼,聲音低下去:「我竟然真的信了,真是蠢得可以。」
「後來我從其它同學嘴裡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去校外吃飯,而是去操場轉幾圈回來,騙我說自己去吃飯了。」
說到這,他眼眶突然紅了。
「她那麼喜歡吃,那麼享受美食的人啊。」
「為了我,每天忍飢挨餓。」
主持人追問:「那後來呢?你有表白嗎?」
「沒有來得及。」
陸燼閉了閉眼,一滴眼淚划過臉頰。
「畢業後,她就消失了,刪掉了我的好友,所有帳號包括手機號都註銷了。」
「我找了她很久,有同學看不下去,告訴我說,她得了嚴重的厭食症,去國外治療了。」
「我總會反覆夢到,我們最後一次擦肩而過那天,我拉住她的手腕,想和她表白。」
「可是看著她那雙眼睛,我偏偏就膽怯了。」
「你說,我為什麼就膽怯了呢?」
主持人放輕聲音問:「那你可以去國外找她呀?」
「來不及了。」
陸燼眼眶通紅,淚水盈滿眼眶,聲音顫抖:
「同學說,她已經……不在了。」
「你知道嗎?我始終忘不了最後一次見面,我拉住她的時候。」
他哽咽著比劃出一個圈:「她的手腕只有這麼細……」
說到這裡,陸燼情緒失控了。
他寬大的手掌捂住臉,輕聲哽咽。
導播特意將畫面拉近。
眼淚斷線般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砸在西褲上暈開濕痕。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心情複雜。
原來是陸燼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習慣性點開評論區。
【嗚嗚嗚哭死我了,現實版早死的白月光啊。】
【唉,這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有嫂子。】
【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吧(哭)】
【這個時間段接受採訪,還告訴我們這件往事,應該就是不想再被喬璐捆綁炒 CP 了吧。】
10
節目組通知人員有變動。
原本只需要坐觀察室,聊一期就走的陸燼,突然改變主意了。
他決定和喬璐一起當嘉賓。
剛好兩人的新劇正在上映。
兩人組成臨時組合,他們可以自行選擇去拆別人的 CP,又或者是假戲真做,最後選擇和彼此牽手。
錄製大廳。
我和沈添一前一後下樓。
陸燼正站在一樓大廳最中央。
他抬眸看過來,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我的心沒由來地慌了一瞬。
陸燼旁邊站著一位外形甜美、穿著深藍色 JK 套裝的女孩。
女孩興致勃勃地沖他說著什麼,只是說到一半,發現陸燼走神,拽了拽他的衣角。
可陸燼還是沒回過神。
她皺著眉順著陸燼的視線看過來,看到了我。
彼時,我們也在一樓站定。
「師兄,她是誰啊?」
「璐璐,你怎麼也來參加這個節目了?」
沈添顯得很興奮,拉著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阮寧。」
「切。」女孩的臉馬上垮下來:「誰問你了?」
「師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不會來參加這種十八線綜藝。」
這位應該就是喬璐了。
陸燼的師妹,也是四小花旦之一。
我哥壓根不生氣:「璐璐,我給你發微信為什麼不回我啊?我給你買了禮物呢。」
他這反應我倒是不奇怪。
畢竟我認識喬璐就是因為,沈添房間裡滿是她的海報。
「滾啊。」喬璐轉身就走了。
「有女朋友了你還追我,要不要臉?」
「吃醋了?」沈添跟上去哄她:「感情破裂的情侶,和前任沒兩樣的嘛。」
「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陸燼站過來,擋住我看向兩人的目光。
「哦,對,忘了介紹。他是我男朋友,沈添。」
畢竟事關違約金,我口風得緊。
「嗯,那位是喬璐。她是我同公司的藝人,出道比我晚半年,算是我的師妹。」
「我和她是清白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給我說這幹什麼。
我看起來像清湯大老爺嗎?
「……那還挺好的,我知道她的,她最近很火。」
陸燼有點委屈:「我不火嗎?」
我趕緊安慰:「你也火,你也火,火點兒好啊。」
高中的時候,我倆都是班裡的悶葫蘆。
沒做同桌之前,我倆一句話沒說過。
現在他突然小嘴叭叭的,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你變化好大,錢真養人啊。」我感嘆。
五官其實沒變。
皮膚變得白皙細膩,身形也更挺拔了。
最關鍵的是,氣質變了。
有種苦命打工人進階快樂資本家的感覺。
「不是錢。」
他微微俯身靠近,沖我眨了眨眼睛:「養我的人是你啊。」
「嗯?」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應該會因為發育不良,身高停在當年的一米七。」
「那你現在呢?」
陸燼站直身體:「189。」
「我的演藝事業有你一份功勞哦。」
喬璐站在化妝室門前,打斷我們的對話。
「師兄,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陸燼看向我:「馬上回來。」
兩人進去了。
沈添唉聲嘆氣。
「我明明長得也不差,璐璐為什麼就不喜歡我呢?」
「……可能是因為你長了張嘴吧。」
11
終於,錄製開始了。
節目組下達第一個任務。
【猜猜我是誰】
男嘉賓蒙眼,可以選擇觸摸女嘉賓的臉頰、手或者耳朵,來確認對方是誰。
從陸燼開始。
他選擇通過女嘉賓的右手辨認。
由於人氣高,出場瞬間彈幕瞬間就刷屏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陸燼參加戀綜!】
【他是放下白月光了嗎?果然啊,男人都是健忘的。】
【那不然怎麼辦呢?活著的人日子不過了嗎?】
【我就知道沒有人能拒絕我家璐璐。】
我們七個女嘉賓迎賓似的站成一排,伸著手等他確認。
我站第三。
旁邊是喬璐。
陸燼摸得很快。
他只伸出食指,確認對方手指的位置,然後在對方中指指側摸一下就過。
輪到我時,他也是這麼做的。
只是,摸到我指側的薄繭後,他停下了。
高大的身形在我面前站定,擋住刺眼的燈光。
微微低著頭,黑色蕾絲布蒙著眼睛。
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紅潤的唇。
他骨感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我的手腕,溫熱的體溫惹得癢意寸寸攀上來,又慢慢鑽進指縫。
【不是,怎麼和這個女生互動這麼久啊】
【可能把她當喬璐了。】
【所以這個女生是誰?】
【叫阮寧,好像是沈添女朋友。】
【沈添是誰?】
【我怎麼覺得他在偷偷牽手啊?】
陸燼蒙著眼,微微側頭看向主持人的方向,「我猜這位,阮寧。」
場上安靜了幾秒。
我抽回手:「……」
猜是猜對了。
但作為節目第一天的暖場遊戲,雖然沒有明確規定,大家基本都默認猜的是自己的男女朋友。
畢竟目前都不熟悉,想猜別人也猜不出來。
「不是你有病啊?你猜我女朋友幹什麼?」
「你自己沒女朋友嗎?」
陸燼慢條斯理地解開蒙在眼睛上的黑色蕾絲,攤手:
「抱歉啊,我確實沒有女朋友。」
主持人趕忙出來救場。
「節目組確實沒有規定必須猜自己的男女朋友,所以是算數的。」
「猜對即等於配對成功,所以今晚兩位要共享一個房間咯。」
沈添氣死了。
下一輪該他。
但他女朋友已經被別人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