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和邵洋洋小兒子同過班的同小區男同學家,被訛錢後,也是硬撐著說什麼都不付錢。
被邵洋洋一家,一對一地長期尾隨。
全家被嚇得不行。
報警也沒用。
最後被逼得搬了家,孩子也轉了學校。
還有 C 棟獨居的女孩,本來就是做自媒體的博主,卻屢次被邵洋洋一家騷擾。
不但中斷了網絡事業,連人都鬧出了憂鬱症。
告上法院,也只是得到了一筆小小的補償和毫無誠意的一句「對不起」。
這個社會,不止一次告訴人們,要講法律講道理。
可對於這些賤人,法律和道理有用嗎?
我心底的憤恨與惡意已經無處安放。
「這個世界上大把不正常的人,卻千方百計地偽裝成正常人。」
「卻罕見有正常人偽裝成不正常的人,以此獲利。」
「為了以後的正常日子,咱們和她鬧吧。」
沈豪也扯出一個久違的釋放惡意的笑。
「行啊,既然不讓我們做正常人,那我們就讓她見識一下不正常是什麼滋味。」
對了。
沈豪可是當年那宗震驚全國的沈家慘案唯一的生還者。
而我,初遇沈豪的地方是在那所軍事化管理的馴化學校。
8
婚宴如期在十月三日舉行。
還是那個差點被退掉的宴會廳。
聽賀詞。
交換戒指。
到了新人親吻的環節。
――「我不同意!」
穿得像要參加葬禮、一身黑裙加黑衣的邵洋洋到底是來了。
一高一矮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幫她推開門。
母子三人都穿得黢黑,如趕赴刑場的烏鴉般,隆重登場了。
「我不同意你們結婚!」
「沈豪!那麼多次我們在小區里相逢,你看我的眼神那麼炙熱,對我的微笑那麼甜蜜,我都銘記於心!」
「你怎麼可能對我一點愛都沒有,而要娶這個普女!」
「沈豪,只要你不結婚,你看看我的身材……我什麼不能滿足你!」
邵洋洋把話說得極曖昧,還不時扭動一下豐腴的身材。
場面真的很辣眼睛。
沈豪額上青筋暴起,怒吼道。
「你倒是說說看,你能怎麼滿足我?我想你去死,你現在就去死,行不行!」
台上的沈豪和平時斯文漠然的模樣反差極大,憎惡明顯。
邵洋洋演繹得再投入,也被這冷冰冰的一句話給噎在了原地。
沈豪繼續輸出:
「你可真噁心!我怎麼招惹你了,你敢糾纏我到婚禮這來?」
「整個小區,誰和你有染?誰貪你這口?你找誰去!我和我太太被你開了盒,造了黃謠,還差點退了宴會廳……我們還就偏要結婚了!你管得著嗎?」
「你這麼見不得別人結婚別人好?那你就去死啊!死了就不用看了!」
我微微側身,用手按住了沈豪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了。
邵洋洋懵在原地。
她今天來是預料到會被人破口大罵。
但沒想到,罵人的不是打翻醋罈子的我,而是一直看上去很冷靜自持的沈豪。
本以為邵洋洋撒潑打諢,是鐵打的厚臉皮。
卻沒想,她的眼底含著隱隱淚水。
看樣子,是有被羞辱到了呢。
隨後。
我對邵洋洋母子三人笑著說:「你們來的目的是觀禮還是搞破壞,我都無所謂。不過客座中有你們的老熟人,要和你們敘敘舊!」
邵洋洋這才想到她兩個青春期的兒子。
兩人人高馬大。
正是砸場子的好手。
卻不想。
一回頭,就看見。
大兒子被一個年輕壯小伙壓在餐桌上。
一個漂亮女孩用盡全身力氣,在狠抽大兒子耳光。
大兒子被打了,還是冒著一個狠勁瞪人。
叫囂道:「婊子,你有本事打死我,你不就是個在鏡頭前賣騷的……」
「啪!」
可不就是之前 C 棟獨居、被她大兒子偷拍的女主播鄧爽和她的男友?
……
小兒子則是被一家人圍了起來。
老太太拿著涼拖鞋。
孩子媽拿著雞毛撣子。
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赤手空拳,一下子就擒拿住小兒子。
「小龜孫,我可算逮住你了!我們全家被你家老頭訛慘了,我兒子被你恐嚇得門都不敢出,今天我全家叫你開開彩!」
「他膽小他活該。啊!你真敢打我!啊啊……」
這不就是被她一家又訛又跟蹤的小兒子同學鄭小樹一家嗎?
……
我蹲下身。
與腳軟坐到地上的邵洋洋平視。
「你,你們……」
「他們可是我請來的貴賓,和你們也是老相識了,你怎麼看上去不開心啊?」
邵洋洋咽了咽發顫的喉嚨。
「我要報警,你們這幫王八蛋居然敢打人!」
可下一刻。
病情發作的沈豪,從口袋亮出把水果刀,沒頭沒腦刺向了邵洋洋。
「啊啊啊……救命啊!」
9
我和沈豪的婚禮提前在上午就辦完了。
今天下午是故意訂好的時間和場地,在場的賓客都是臨時演員。
做這一切,就是恭候邵洋洋一家來攪局的。
警察不一會兒就來了。
來的不單單是警察,還有城中我和沈豪曾經治療過的精神病院的權威醫生、護士們。
邵洋洋見大門被推開。
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要撲向最靠前的警察懷裡。
被警察一個推手制止了。
「警察同志,他們殺人了,殺人啦!」
警察嚴肅問:「死者在哪」
邵洋洋哭得眼線、眼睫毛先糊成黑眼雞了。
「是新郎要殺我!」
警察上下打量她一番。
除了哭得很難看,看不出受了什麼傷痕。
「你能別喊了嗎?你傷哪了?」
邵洋洋把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被捅了那麼多刀,怎麼一個洞也沒有?
當然沒有。
沈豪不過拿了把能伸縮的道具刀陪她玩玩。
可嚇死她了。
邵洋洋的大兒子和小兒子早就被打成形狀不一的豬頭了。
精神病院的陳醫生撥開前面的人。
沉聲問:「到底是誰撥通了我們青山病院的電話,說我們的重病患復發了?」
我站在沈豪身旁,大聲道:
「陳醫生,好久不見!」
陳醫生看著手握道具刀,面露殺意的沈豪。
眼眸緊縮,難以接受地道:
「沈豪,把刀放下……你都痊癒快三年了,怎麼會又不正常了?」
「旖旎,你說,是誰刺激了他?」
我指向了和警察啼哭訴苦的邵洋洋。
「就是她!」
「她說,沈豪和我不能結婚,因為她看上了沈豪。」
「她還說,她要沈豪,什麼都能滿足他,還什麼姿勢都可以。」
沈豪配合地發出駭人的笑聲。
「嘿嘿。什麼姿勢,殺人的姿勢?」
「我和旖旎結不了婚,還怎麼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要殺了他們!」
陳醫生連忙指揮醫護人員。
「把沈豪和施旖旎都帶回去!小心點!」
沈豪嘴角彎著那種病態深沉的笑。
我給他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沈豪慢慢變得冷靜了下來。
我們和醫護人員走遠了。
還聽見陳醫生的怒吼:
「沈豪的監護人呢?」
「你們不知道十年前沈家的案子?全家都喪命的車禍現場,就活下來一個沈豪!」
「沈豪已經病癒三年了,從來沒復發過。」
「你為什麼要來婚禮刺激他?你們一家等著收沈家的律師函吧!」
邵洋洋聽出來了。
沈豪才是個貨真價實、危險係數極高的神經病。
她別說訛,沾上官司都會被削掉層皮的程度。
可她只愣了片刻,眼珠子一轉,忽然開心地狂笑起來。
「明明是那個普女搶我男人,你們為什麼都幫她?」
「這裡好漂亮,為什麼辦的不是我的婚禮?」
……
神經病有什麼了不起?
她也是神經病啊。
可這時。
鄭小樹爸爸說話了:「巧了,我有狂躁症。」
白髮蒼蒼的鄭小樹奶奶:「我隨身帶著確診書呢!吶,老年痴呆!」
面色蒼白的鄧爽:「我是雙向情感障礙!」
鄭小樹媽媽:「我是延遲了十幾年的產後抑鬱症!」
「我們全部都有病!送我們去醫院啊!」
幾個辦案警察眼神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被驚呆的還有邵洋洋。
她怎麼會想到,神經病這塊免死金牌有一天忽然不好用了?
10
邵洋洋和我們這群老鄰居,一起住進了青山病院。
她那兩個兒子住的是普通病房,受的也只是皮外傷。
夜半時分。
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睡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
捏著被角,草木皆兵。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
――「裝什麼神經病!」
鄭媽和鄧爽一塊出現在邵洋洋的病房裡。
她們面色不善、摩拳擦掌。
邵洋洋驚怕道:「你們到底想幹嘛?我有神經病,我要是殺人都不犯法,你們離我遠點!」
女主播鄧爽笑得冰冷厭世。
「你兒子小小年紀偷拍,還傳播色情視頻。我姥姥在鄉下看到視頻,心梗沒了!」
「我當主播湊那麼久的錢,好不容易可以給她做心臟手術。我姥姥在臨終前到底有多難過……」
「你們一家怎麼一點報應都沒有!」
鄭媽媽勸了一句。
「妹子,沒事。賤人沒報應,那她的報應就是我們!」
說罷,就噼里啪啦地先賞了邵洋洋好幾下。
「你們家不日跟夜跟嗎?我兒子都被嚇出了陰影。」
「那天過馬路,一點動靜,就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我兒子成瘸子了,他的前途全完了!你憑什麼還能心安理得地裝瘋子害人,我打死你個裝瘋賣傻的賤人!」
病房裡充斥著痛快的拳腳聲與痛苦的求饒聲。
可這裡是精神病院。
這點小狀況算什麼?
11
沈豪在婚禮上發病的消息。
導致我爸匆匆忙忙地從國外度假的遊輪,連滾帶爬地回來了。
他就是沈豪的監護人。
如果不是他判斷失誤,沈豪不會因為斷了藥而導致病情復發。
我爸見沈豪之前,先見了我。
劈頭蓋臉就狂罵: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不是讓你看住沈豪?你都快嫁進沈家了,還出這種紕漏!」
我才不怕他,冷嗤道。
「你有本事就親自在國內看著我們啊。別因為下半身,跑去國外玩刺激……」
我爸憤怒地揚起了巴掌。
我抬起了臉。
「你打啊!沈豪要是看見了,你在沈家投資的私人醫院年薪七位數的院長,還做不做了?」
我爸停住了。
我又涼涼地嘲弄。
「你最喜歡外面那些家禽……為什麼不死在外面?」
我爸忍無可忍。
「你再胡說八道,我讓你一輩子都留在這裡!」
沈豪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施院長,你什麼時候覺得,你做得了我太太的主?」
我爸在沈豪面前立刻恢復平日那副衣冠楚楚的院長模樣。
「不是的,女婿,你誤會了。」
12
我的出院手續很簡單。
可沈豪的精神情況要多留院評估。
陳醫生對我爸說話毫不留情。
「鄭院長的名聲,我也是聽說的。但精神科的症狀,重要的是日常的多加關注。您到底是有多緊急的事情才會在孩子婚禮這麼重要的時間點缺席?」
我爸被說得面紅耳赤。
他當然不能解釋,他出國是為了領略不一樣的異域風情。
在經過走廊時。
我瞥見了鼻青臉腫的邵洋洋,一直想要躲藏。
我視線刻意引導了一下。
我爸、沈豪都看了過去。
我爸則萬般厭惡道:「一個女瘋子,有什麼好看的?」
哦?
他們居然不認識了?
沈豪則嘴唇微微嗡動,心底極力控制想要掐死邵洋洋的衝動。
我連忙牽住了沈豪的手。
「你答應我,要好好吃藥,按時作息,我很快就能把你接回家。」
沈豪穩穩點頭。
無聲地在進出口的欄杆處,和我揮手告別。
我心底其實很難過。
有些後悔,讓他介入到我的計劃中來。
13
當年。
我被送進馴化學校,就是因為撞見我爸和三陪上酒店。
我在街上和我爸爭吵。
三陪女在一旁煽風點火。
我氣得失去了理智,直接舉起板磚把妓女的頭開了瓢。
之後,青春期叛逆的我對我爸算撕破臉了。
我無法接受自己有良好名聲的醫生父親,居然是個道貌岸然的瓢蟲。
我爸身為公立醫院名聲在外的醫生。
肯定說什麼都不能讓熟人知道他當瓢蟲的黑料。
他只想要捂住我的嘴。
於是,我被騙到馴化學校。
當時,我看到車子開進了一個圍滿鐵絲網的高牆之內。
我就知道完了。
手還是攀抓著車窗不放。
教官幾棍子下去。
我也痛得鬆了手。
被拽走的時候,我罵我爸,不得好死!
我爸很冷漠,甚至顯得很輕鬆。
「旖旎,沒辦法。因為你不聽話就是不正常,不正常就是有病!」
「等你什麼時候能乖乖聽爸爸的話,懂得尊重爸爸,我再來接你!」
教官說,被送到這裡來的人,就是因為不正常的,所以這裡會感化我們重新成為「正常人」。
在那裡。
白天躲過了一頓打,這半夜是肯定少不了的。
勞作壓榨、重體力訓練、日常辱罵,甚至是團體霸凌……
教官在裡面是神。
學生也因和教官的關係遠近,劃分出了等級。
我討好不了任何人。
是食物鏈的最底層。
被罰去打掃鬧鬼的禁閉室。
禁閉室隔壁的小黑屋,我遇見了沈豪。
那時,沈豪已經在學校生活了五年。
從他親眼目睹全家慘死後,就被分奪了家產。
家族的親戚對外說是送他到了國外。
實際上他是被拋棄在這裡,精神崩潰,等著肉體腐爛。
五年間,沈豪有兩次持械致人重傷的事情。
他們說他是怪物。
而我被安排到這裡,就是那群排擠我的學員,想看看要多久,我會被沈豪出手打死或者打殘。
沈豪確實陰鬱寡言,全身蒼白得像個怪物。
學校沒有家長同意,是走不出去的。
我不想一輩子爛在這裡。
我說:「那個誰……我們玩個遊戲吧,偽裝成正常人的遊戲,玩不?」
沈豪黯淡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
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14
這次,我還是想玩一個遊戲。
是對邵洋洋的「觀察遊戲」。
我就想看看,一個惡意滿滿的人到底要處於什麼樣的處境才會後悔?
又一個夜晚。
鄭媽媽和鄧爽再次站在邵洋洋病床前。
邵洋洋直接痛哭流涕,求饒懺悔。
「我錯了,我錯了……我保證以後不傷害任何人了!」
「我不該仗著有病,騷擾冒犯別人,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鄭媽媽和鄧爽都不是真正殘暴的人。
她們每天對著邵洋洋,揍完一兩次之後,發泄完心底壓抑的恨意,也早已身心俱疲。
她們最後還是放過了邵洋洋。
可在無人的角落。
邵洋洋卻流露出了囂張又狠毒的表情,暢想出院之後的報復行動。
「一群蠢貨!我隨便說幾句,裝裝可憐,就信了。」
「那個小婊砸的姥姥肯定下地獄!誰讓她直播愛發騷,還讓我給刷到了!不就是臉蛋勾人嗎?我回去就把她貼到 A 片上,讓所有人看看她被多少男人操過……」
「那個小瘸子,真是瘸得好,瘸得妙。既然瘸了還上什麼學?等我找到他的新學校,我一定要把他鬧到不能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