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陳昊三年,他跟我曖昧了三年。
直到我受不了想攤牌的當晚,親耳聽見他說:「她舔了我三年,早特麼養成習慣了。」
我愣在原地,眼眶發熱,卻隱約看見頭頂一片彈幕。
【又吹 NB,你敢動女主一根頭髮絲試試,你那群兄弟們都得捶爆你!】
【女主啊你可長點兒心吧,你看看口嗨哥的兄弟們呢,哪個不比他強啊?!】
【就是就是,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富二代,女主你上個月跟他說了一句話,他高興得三晚沒睡覺!】
我將信將疑,給眼鏡哥發了條消息:「在嗎?」
身後瞬間傳來一聲努力壓抑的低語:「我在。」
1
我攥著充電寶,一路小跑沖向學校後門的「夜鶯」KTV。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陳昊半小時前就和我抱怨手機快沒電了,讓我送充電寶過去。
我知道他今晚和兄弟們在那裡聚會,這是我第一千零一次用「送東西」當藉口去找他。
輕車熟路。
包廂號 307,隔音不算太好,還沒靠近就聽見裡面鬼哭狼嚎的歌聲和笑鬧聲。我停在門口,深呼吸,準備擺出最自然的笑容推門進去。
就在手碰到門把的前一秒,我聽到了陳昊的聲音,比平時更高,帶著酒後的亢奮和毫不掩飾的炫耀:
「白新?呵,她啊,舔了我三年,早特麼養成習慣了!」
裡面響起一陣心照不宣的鬨笑。
我的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手腳瞬間冰涼。
另一個聲音笑著附和:「昊哥牛逼啊!說真的,你倆到底到哪步了?」
然後,我清楚地聽到陳昊用那種極其輕佻、甚至帶著點惡意的口吻說:
「到哪步?我告訴你,就算我現在扇她一巴掌,她都得先問我手疼不疼!信不信?」
腦子裡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裡面的鬨笑聲和議論我都聽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響,只有那句「扇她一巴掌」在反覆迴蕩。眼眶又熱又脹,視線迅速模糊,三年來的小心翼翼和卑微討好,此刻都成了扇在我臉上的耳光,比真挨一下還要疼。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眼前,毫無徵兆地浮現出幾行半透明的字,像視頻網站上的彈幕,晃晃悠悠地飄過:
【又吹 NB,你敢動女主一根頭髮絲試試,你那群兄弟們都得捶爆你!】
【女主啊你可長點兒心吧,你看看口嗨哥的兄弟們呢,哪個不比他強啊?!】
【就是就是,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富二代,女主你上個月跟他說了一句話,他高興得三晚沒睡覺!】
我猛地眨了眨眼,以為自己氣出了幻覺。
沈哲?那個總是安靜坐在角落,戴著金絲邊眼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
上個月在圖書館,我確實碰到一道難解的高數題,周圍只有他我認識,便硬著頭皮去問了一下。他當時好像確實愣了一下,然後非常詳細地給我講解了,全程沒有看我的眼睛。
一種荒謬又帶著點叛逆的衝動,猛地攫住了我。
我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找到那個只有系統提示消息的頭像,幾乎是賭氣般地,敲了兩個最簡單的字:
「在嗎?」
消息顯示「已發送」。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緊接著,就在我身後一個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傳來,帶著沒來得及掩飾的緊張:「我在。」
我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包廂門口的陰影里,沈哲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他微微喘著氣,像是剛從哪裡跑過來,手裡緊緊攥著亮著螢幕的手機,冰冷鏡片後的目光,正牢牢地、帶著來不及收回的灼熱,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2
我幾乎是逃回宿舍的。
腦子裡亂成一團,一半是陳昊那句「扇她一巴掌」在循環播放,另一半是沈哲那句壓抑的「我在」和彈幕的瘋狂刷屏。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試圖理清思緒。
「叮。」
手機響了,是陳昊。
「我充電寶呢?叫你半天你也沒送來,那你明天上午幫我帶到教室,順便幫我把高數作業寫了,謝了。」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回個「好的」,然後熬夜幫他寫作業。
但現在,那幾行詭異的彈幕又浮現在我眼前:
【看!來了來了!經典代寫作業環節!】
【答應他你就是小狗!】
【女主硬氣一點!就說『你自己沒手嗎?』】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螢幕上敲打。
「充電寶放 KTV 前台了,你自己去拿。作業自己寫。」
發送。
心臟砰砰直跳,明明只是正常的幾句話,卻像乾了什麼壞事。
幾秒後,陳昊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我掛斷了。
他又打,我又掛。
第三次我直接關了靜音,把手機螢幕扣在桌上。
第二天高數課,我特意找了個離陳昊遠的位置。他進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看到我後徑直朝我走來,把書本「啪」地摔在我旁邊的桌子上。
「白新,你什麼意思?」他聲音不大,但帶著火氣。
周圍的同學都看了過來。
我攥緊了筆,沒抬頭:「字面意思。」
「你吃錯藥了?」他俯身,壓低聲音,「幫我寫個作業怎麼了?以前不都……」
「以前是以前,」我打斷他,強迫自己抬起頭直視著他,「我現在不想寫了。」
陳昊愣住了,他大概從來沒想過我會拒絕。他的臉色從驚訝變成惱怒,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
就在這時,幾行熟悉的彈幕歡快地飄過:
【哦豁!懟得好!】
【陳昊 CPU 都要干燒了,他理解不了!】
【看他那表情,笑死我了!】
【注意注意!眼鏡哥在看你!三點鐘方向!】
我下意識順著彈幕提示的方向看去。
隔了幾排的位置,沈哲果然坐在那裡。
他面前攤著書,手裡拿著筆,但目光確實落在我這個方向。和我視線對上的一瞬間,他立刻垂下眼,推了推眼鏡,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陳昊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沈哲,他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不屑地嗤笑一聲:「怎麼?找到新靠山了?你以為沈哲能看得上你?」
他的話很難聽,但我看著那個連跟我對視都不敢的沈哲,又想起彈幕說的「高興得三晚沒睡覺」,心裡突然有了點底氣。
「跟你沒關係。」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課本。
陳昊被我這油鹽不進的態度徹底激怒,剛要再說什麼,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白新。」
是沈哲。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參考書,表情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平靜,只有緊握著書脊的指節微微發白。
「上周小組討論有個問題,想再跟你確認一下。」他把書放在我桌上,指尖點著一行複雜的公式,語氣自然得像真是來討論學術的。
陳昊的話被堵在喉嚨里,臉色鐵青。
我看著沈哲鏡片後那雙努力保持鎮定的眼睛,又瞥了一眼眼前瘋狂刷新的彈幕:
【啊啊啊他來了他來了!】
【神特么小組討論!你們這學期根本沒同一節課!】
【藉口拙劣但男友力 MAX!】
【他絕對吃醋了!剛才陳昊靠近你的時候他書都捏皺了!】
我壓下嘴角想往上翹的衝動,對沈哲點了點頭:
「好,哪個問題?」
3
高數課後的那次解圍,像在我和陳昊之間划下了一道無形的界線。
我沒再主動找過他,而他,大概是被我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噎到,也破天荒地沒再來指使我干這干那。
世界清靜得有點不習慣。
直到周五下午,我抱著兩本厚書從圖書館出來,正琢磨著晚上吃什麼,彈幕又不請自來:
【前方高能!籃球場名場面預警!】
【體育生周駿即將上線!姐姐的快樂要來啦!】
【陳昊也在哦,目測要氣成河豚。】
籃球場?
我下意識放慢腳步,我們學校的體育館確實要路過籃球場。
果然,還沒走近,就聽到籃球拍打地面的聲音和男生的吆喝。場邊零散坐著幾個看球的同學,我一眼就看到了陳昊,他穿著球衣,滿頭是汗地對著一個隊友大聲指揮,語氣沖得很。
我本想低頭快速走過,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卻攔在了我面前。
「白新?」
我抬頭一看,是周駿。
他是體育特長生,也是陳昊兄弟團里最高最顯眼的一個,古銅色皮膚,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是那種陽光爽朗型的長相。以前因為陳昊的關係,我們也算認識,但從來沒單獨說過話。
「看你抱著書,要去學習?」他撓了撓頭,笑容有點靦腆,跟球場上那股猛勁反差很大。
「嗯,剛從圖書館出來。」我點點頭。
「那個……」他眼神飄忽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我們隊剛好缺個幫忙看衣服和水的,你要是不急著走,能幫個忙嗎?就一會兒!」
我還沒回答,眼前彈幕已經瘋了:
【他缺個鬼!他們隊經理就在旁邊坐著呢!】
【拙劣的搭訕技巧哈哈哈哈!】
【答應他答應他!氣死陳昊!】
我瞥了一眼場內的陳昊,他果然已經注意到我們這邊,運球的動作都慢了,臉色陰沉地盯著周駿和我。
心裡那點因為之前被他羞辱而產生的憋悶,忽然就找到了一個出口。
「好啊,」我對周駿笑了笑,「反正我也沒事。」
周駿眼睛瞬間亮了,忙不迭地把我引到他們隊的休息長凳旁,還特意用自己乾淨的外套給我墊了個位置,「你就坐這兒!想喝什麼?我去買!」
「不用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他說著就真要往小賣部跑。
「周駿!」場上的陳昊終於忍不住了,吼了一嗓子,「還打不打了?磨蹭什麼呢!」
周駿回頭,臉上的笑容淡了點:「急什麼,這不來了。」
他又小聲對我說:「你坐這兒歇著,看我打爆他們隊。」
比賽繼續。
我坐在場邊,能清晰地感覺到陳昊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他打得很急躁,幾次帶球都被周駿輕鬆斷下。
周駿倒是越打越猛,每次突破得分,都會下意識地朝我這邊看一眼,像個等待表揚的大型犬。
中場休息時周駿第一個跑回來,拿起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然後在我旁邊坐下。
「哎,白新,」他用手背擦了擦汗,忽然壓低聲音,「陳昊那人有時候說話做事沒輕沒重,你得多留個心眼。要不……我教你兩招簡單的防身術?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犯渾你想推開他,也好有點底氣。」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來來來,就現在,我教你一招最實用的,被人抓住手腕怎麼掙脫反制。」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立刻站起身在我面前比划起來,「看好了啊,手腕這樣轉,核心發力,很簡單……」
他講解得很仔細,沒有半點揩油的意思,純粹是出於一種路見不平的仗義。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又想起陳昊那些傷人的話,心裡一暖也跟著認真學了幾下。
【啊啊啊駿哥好貼心!】
【這教學可比口嗨哥實在多了!】
【女主快學!以後沒準用得著!】
【這就是傳說中「姐姐的快樂」防身技巧嗎?】
周駿看我比劃得像模像樣,咧嘴一笑:「對,就這樣!悟性可以啊!以後誰欺負你你就這麼干!」
中場休息時周駿第一個跑回來,拿起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然後在我旁邊坐下,距離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上蒸騰的熱氣。
他重新坐下,身上的戾氣瞬間收斂,又變回那個有點靦腆的大男孩:「我打得還行吧?」
「嗯,很厲害。」我由衷地說。
陳昊陰著臉走過來,拿起自己的那瓶水喝了一口,然後重重放在凳子上,濺出不少水漬。
他盯著我,語氣帶著嘲諷:「行啊白新,又來找新的捧哏了?」
周駿「噌」地站了起來,他比陳昊高了近半個頭,身形也壯碩一圈,瞬間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昊哥,」周駿的聲音沒了之前的爽朗,沉了下來,「對女孩子說話客氣點。」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其他隊員也察覺到不對,紛紛看了過來。
陳昊大概沒料到周駿會為了我直接跟他槓上,臉色變了幾變,梗著脖子:「我跟她說話,關你屁事?」
「現在關我事了。」周駿寸步不讓。
我坐在那裡,看著陳昊在那股無形的壓力下最終選擇了閉嘴,只是用陰沉的眼神在我和周駿之間掃了幾個來回,然後憤憤地轉身走開。
周駿這才重新坐下,身上的戾氣瞬間收斂,又變回那個有點靦腆的大男孩:「別理他,他就那德行。」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心裡卻有種奇異的感覺。原來脫離「陳昊舔狗」這個身份後,他的兄弟們並不都是我想像中的那樣。
彈幕適時飄過:
【哇!周駿帥炸了!這護短的勁兒!】
【兄弟團開始內部瓦解了!喜聞樂見!】
【陳昊眾叛親離倒計時開始!】
【只有我注意到角落裡的沈學霸嗎?他好像看了很久了。】
我下意識抬眼望去。
在場館入口的陰影處,沈哲不知何時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本書正安靜地看著這個方向。見我看過去,他立刻低下頭轉身離開了。
好像只是恰好路過。
但我的心,卻因為他那個沉默出現又沉默離開的身影輕輕動了一下。
4
周五晚上,班長組織的聚會訂在了學校附近最大的 KTV。
我本來不想去,但彈幕提前三天就開始刷屏預告:
【必去!經典打臉劇情!】
【口嗨王要作大死,女主準備好!】
【眼鏡哥高光時刻預警!不去後悔一輩子!】
行吧,衝著這「高光時刻」,我去了。
包間裡煙霧繚繞,音樂震耳。我找了個靠邊的角落坐下,儘量降低存在感。
陳昊被幾個人圍著坐在正中間,喝得滿臉通紅,聲音比話筒還響。
他沒再主動找我麻煩,但那雙帶著怨氣的眼睛,時不時就剮我一下。
過了一會兒陳昊突然站起來,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臉上堆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親熱笑容搖搖晃晃地朝我這邊走來。
幾乎在他起身的同時,眼前彈幕瘋狂刷新,鮮紅的字體像警報:
【注意!蛋糕右下角第三塊西瓜下面!他擠了半管芥末!】
【臥槽他來真的!想騙女主吃下去看她出醜!】
【沈哲!沈哲呢!救一下啊!】
我心臟猛地一縮,抬頭看向走來的陳昊。他臉上那假笑,此刻看起來無比噁心。
「白新,之前是我不對,說話沖了點。」他把果盤往我面前一遞,伸手拿起了那塊「加料」的西瓜,「來,吃塊水果,算我賠罪。」
他身後的幾個跟班發出曖昧的起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