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第三年,閻王爺問我有什麼心愿。
我頭疼地問:「程硯今晚又在掘我的墳?」
閻王爺大手一揮。
往生鏡里,一個俊美修長的男人正在用鋤頭瘋狂掘我的墳,他身後站了好幾位玄學大佬。
托他的福,我死了三年還沒投胎,是地府唯一釘子戶。
我碎了一句:「這狗東西。」
他突然停了動作,抬眸直勾勾盯著我魂魄的方向,笑了。
「老子給你燒了三年的紙錢,是讓你在下面當觀眾的?」
「要麼滾回來,要麼……」
「我下來。」
1
七月十五。
地府辦事處忙到起飛。
老鬼忙著投胎,新鬼忙著回門。
只有我,蹲在閻王殿前,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排隊的眾鬼。
閻王爺坐在我身邊。
「溫丫頭,今天是鬼節,你就沒什麼心愿?」
我還沒說話,突然感覺地上一陣晃動。
我有些頭疼,地府是不會地震的,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了。
「程硯又在掘我的墳?」
閻王爺大手一揮。
我的面前憑空出現一面鏡子。
那是往生鏡,可以連接冥界和人間,而畫面里。
一個身材修長、五官俊美的男人,此刻正挽著袖子,揮著鋤頭瘋狂掘墳。
他身後站了幾位玄學老者,正圍成一個圈念念有詞。
地上畫著複雜的符文。
掘墳的男人叫程硯,是我的前男友。
他掘的,是老子的墳!!
托他的「福」,我死了三年還不得安生,沒有投胎。
成為了現地府唯一釘子戶。
底下烏泱泱的新鬼看到往生鏡里的一幕都很稀奇。
而鬼差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咬牙切齒。
「這狗東西!!」
畫面里的男人卻似乎感知到了什麼。
他突然停了動作,抬眸直勾勾地盯著我魂魄的方向。
仿佛能透過鏡子看到我一樣。
我打了個冷顫:「他……能看見我??」
閻王爺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子:「有可能,學了些通靈術?」
這時,程硯慢慢勾起嘴角。
笑得漫不經心。
「溫念,老子給你燒了三年紙錢是讓你在下面當觀眾的?」
什麼意思?我還沒回神。
他從口袋取出一張符紙。
「要麼滾回來,要麼……」
頓了頓,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陰冷。
「我下來。」
閻王爺在看到那張符紙後已經坐立難安了,聽到程硯的話更是急得上躥下跳。
「這瘋子。」閻王爺大罵,「他要是下來了,陰陽兩界不得亂套。」
我比閻王更急:「可不能讓他下來啊!」
天知道,我這三年天天託夢罵他。
他要是下來不得先扒我一層皮!
下一秒,閻王爺抬腳把我踹進往生鏡里。
我震驚地回頭。
當事人笑眯眯地:「解鈴還須繫鈴人,溫丫頭,給你七天時間解決他的執念。」
「放心,回來投胎我一定給你安排個頂好的命格!」
呵呵。
孝敬這死閻王三年。
終究是我錯付了!!!
2
意識回籠那一瞬,一把鋤頭朝我腦門劈來。
「臥槽!」我本能地滾到一邊。
翻身坐起時,程硯就站在幾步之外,死死盯著我。
三年了,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他。
月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明顯,五官雖然俊美,但整個人很是消瘦。
只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隼。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程……程硯。」
他扔了鋤頭,大步走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觸感冰冷,卻真實得讓我心顫。
「跑啊,怎麼不跑了?」程硯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咬著牙:「在夢裡罵我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
我甩開他的手,脾氣也上來了。
「到底誰 tm 是受害者?我不過罵你兩句,你用得著天天掘我的墳嗎?」
「害得老子三年投不了胎……」
他定定地看了我良久,眼眶一點一點變得通紅。
連嗓音也是我從未聽過的顫抖。
「溫念。」他咬牙切齒。
「你 tm 是真狠心啊。」
投……投個胎就狠心了嗎?
他別過臉,沒讓我看見他的眼淚。
「你拍拍屁股就投胎去了,那我呢?」
我愣住了。
身後幾位玄學大師面面相覷,其中一位老者猶豫著開口:「程先生……」
程硯頭也沒回:「錢會打到你們帳戶,你們可以走了。」
人群作鳥獸散。
等人都走光了,墓園裡只剩下我們兩個。
夜風吹過,帶起一地紙灰。
那是我每年忌日他燒的紙錢。
墓碑旁堆滿了紙錢元寶,還有……我生前最愛吃的草莓蛋糕。
這三年,程硯給我燒了不少錢。
這導致我在地府的生活過得極好,連閻王也給我三分薄面。
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想到這,我微微有些感動。
「程硯...」
謝字還沒說出來。
他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我:「去哪?」
他:「回家。」
我剛想說我家就在這,被他一個要殺人的眼神刀了回去。
程硯的車就停在山下。
上車後,我忍不住問:「你怎麼學會這些……通靈術的?」
他啟動車子,語氣平淡:「找了些人,學了點皮毛。」
皮毛?
一張符紙嚇得閻王就給我踹回來了,這叫皮毛?
我偷偷瞄他。
三年過去,他輪廓更加鋒利,眉宇間多了幾分戾氣。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我跟著程硯進門,發現整個客廳都貼滿了符咒。
最顯眼的位置,供著我的牌位。
牌位前堆滿了貢品,還有……我生前最愛的那款限量版包包。
程硯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
「從今天開始,你住這裡。」
哥們,我可不是來打尖住店的。
我是來勸你放下執念的啊哥們!
猶豫半天,我慢慢開口道:「程硯……」
「嗯。」
「其實我們三年前,就已經分手了……」
「所以,其實你沒必要……」
剩下的話都被他堵在了唇齒間。
他的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我被困在他懷裡,幾乎喘不過氣。
不對,我是鬼,本來就不需要喘氣!
直到嘴唇都麻了,程硯才鬆開我。
猩紅的眸子裡滿是戾氣:「誰同意分手了?」
「三年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3
三年前,我和程硯的戀愛四周年。
我提前一個月訂好了餐廳,買了新裙子,還特意請了半天假去做頭髮。
程硯在電話里笑著說:「這麼隆重?我要是遲到豈不是罪該萬死?」
我哼了一聲:「知道就好。」
結果那天晚上,我在餐廳等到九點。
在服務員第三次來問需不需要點餐時,我給他打了第七個電話。
無人接聽。
我氣得直接結帳走人,打車去了他家,怒氣沖沖地打開公寓門。
客廳一片漆黑,只有書房透出一點光,裡面傳來低低的笑聲。
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僵在原地,腦子裡嗡的一聲。
下一秒,我直接踹開了書房的門。
程硯坐在電腦前,正在開視頻會議。
見我闖進來,他愣了一下,隨即皺眉:「念念?」
我冷笑:「紀念日放我鴿子,就是為了跟別人視頻?」
他用英語跟那邊說了句稍等,抬手合上電腦。
語氣無奈:「臨時有個跨國項目,對方時差問題,只能現在談。」
「談工作需要笑得那麼開心?」
「溫念。」他站起身,語氣沉下來,「別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
我勞心勞神準備了那麼久的紀念日,他一句話不解釋就放了我鴿子。
現在還說我是在無理取鬧?
我鬧他大爺!
我氣得發抖,怒吼道:「分手!」
他沒當回事:「別鬧了念念,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明天……」
我抓起桌上的文件砸向他:「鬧你媽!老子說分手!」
他終於意識到我是在說真的。
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神冷得嚇人:「你再說一遍?」
我掰開他的手,一字一頓。
「我、說、分、手!」
然後頭也不回地摔門離開。
外面下著大雨,我站在路邊攔車。
手機震動,是程硯的簡訊:
「在哪?」
我直接關機。
一輛計程車停下,我拉開車門坐進去,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車子駛入雨幕,我靠著車窗,眼淚不停地開始往下掉。
在一起四年,那是我第一次跟程硯提分手,也是最後一次。
紅綠燈後,一輛失控的貨車迎面撞上計程車。
我甚至來不及尖叫,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再醒來時,我已經飄在半空中,看著醫護人員把我的屍體蓋上白布。
程硯是第一個趕到醫院的。
他渾身濕透,臉色慘白,死死抓著醫生的領子:「救她!救她啊!」
醫生搖頭:「抱歉,傷者已經……」
那一瞬間,程硯好像失了所有的力氣。
他難以置信一步步退後到牆邊。
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過道,像個孩子似的,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遍遍地說對不起,一遍遍地求我回去。
死後第三天,我的魂魄被鬼差帶到了地府。
閻王爺翻著生死簿,皺眉:「溫念,陽壽未盡,橫死之魂。」
我愣住:「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本來不該死。」
「那我能回去嗎?」
「肉身已毀,回不去了。」閻王爺嘆氣,「不過……」
「若是執念成癮,說不定你能多留幾年。」
我當時沒聽懂,直到後來。
程硯開始掘我的墳。
4
當晚,程硯非要抱著我睡。
我掙扎:「老子是鬼!不需要睡覺!」
他強硬地把我按在懷裡:「我需要。」
我抬頭想罵人,視線在觸及到他疲憊的眉眼時。
突然卡了殼。
他得寸進尺地在我頸窩蹭了蹭,呼吸漸漸平穩。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在他消瘦的側臉上。
我別過了紅著的眼。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覺腰間一緊。
外面已經天亮。
程硯不知道何時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看啥?」我有些心虛。
他扯出一個苦澀的笑,聲音低啞:「怕是夢。」
「我一睜眼,你又不見了。」
我蜷緊手指。
他摟緊了我的腰,滾燙的某處頂著我的大腿。
我後知後覺:「等會程硯……我是鬼」
他嗯了聲:「我知道。」
「那你怎麼碰到我的?」
從昨天開始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才後知後覺。
我是一個虛體,程硯究竟是怎麼碰到我的?
他從脖子上掏出一個掛墜。
墜子上的玉一看就是極品,隱隱泛著光澤。
「通靈玉。」
我一陣頭疼:「你這樣跟我廝混,真的不怕被我吸干陽氣嗎?」
他滿不在乎。
「那正好,陪你下去當鬼也不錯。」
男人緊了緊手,唇若有若無地划過我的後頸。
激得我一陣顫慄。
「不行...」
我咬著牙拒絕。
「不行?」
他尾音上挑,溫熱的指腹滑進我的後背。
程硯的體溫燙得驚人,而我的身體卻是冰冷的。
這種極致的溫差讓我瑟縮了一下,他低笑一聲。
含住我的耳垂,不輕不重地碾磨:「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
我和程硯恩愛了四年。
對彼此的身體很是熟悉。
他現在……別說人了。
就算是鬼都得拱兩下。
我抓過他的手腕,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然後趁他怔愣間跳下床,義正詞嚴:「人鬼殊途!少年,回頭是岸!」
他黑了臉。
而後下了床去廁所自行解決了。
我垂頭,看向手腕間若有若無的黑色印記,嘆了口氣。
這麼深的執念,七天時間,我該怎麼化解呢?
5
程硯洗完澡出來,已經換了套乾淨的衣服。
白衫黑褲,亦如七年前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