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見他這句話,我抬眼再次看向他。
程翰很好看,天生的眉眼深邃,微笑時臉頰還有淡淡的酒窩。
江嶼成熟穩重很多。
「學長,今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程翰眸色烏黑,直直地盯著我。
就像盯著獵物。
滿意地笑道:「當然有。」
我回到宿舍,換上自己的衣服,跟程翰一起吃了飯。
交談中,我發現跟程翰的共同話題有很多。
甚至,有很多巧合。
比如他是我們省上一屆的高考狀元。
我們聊得很投機。
08
吃完飯夜已經黑了。
程翰依舊紳士地送我到宿舍樓下。
告別時,正好撞見了在這裡守株待兔的江嶼。
他三步並做兩步朝我們走了過來。
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現在才回來,聊得挺開心?」
我皺著眉,不解地看著他,譏諷道:
「超級開心!學長風趣幽默梗又多。」
江瑜皺著眉,厲聲打斷:
「蘇夏,你答應過我不會跟其他男生多來往的。」
聽見他的話,我又沒忍住。
再次笑出了聲,語氣里藏不住的咄咄逼人:
「江嶼,別賭氣。」
「我們早都分手了。」
江嶼眼眸里閃過一絲慌亂,不敢置信地搖頭:
「你說的分手,我還沒同意。」
我沒有理他,轉過頭,看向程翰。
柔聲說道:
「學長放心,我可以解決。」
「拜拜,明天見。」
程翰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我無奈地笑了。
這樣簡單的動作似乎刺激到了江嶼。
他湊到我面前,死死地盯住我。
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蘇夏,你們是在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嗎?」
我向後退了半步,拉開了點距離。
江嶼朝著我步步緊逼,我伸出手擋住了他。
厲聲說道:
「離我遠點。」
江嶼嘆了口氣,試探地朝我伸出手。
聲音顫抖地說道:
「行,我原諒你了,我就當沒看到。」
「你們分手,我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重新開始好好談戀愛。」
我嗤笑著,滿不在乎地聳肩。
「不需要。」
江嶼愣在原地,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嗓音低低的:
「別鬧了,蘇夏。」
停頓片刻後,聲音逐漸變得顫抖。
「你真要分手?」
我沒有接話。
只是一味地點頭。
江嶼呆站在原地,目光空洞無神,臉色蒼白如紙。
「你不喜歡沈薇,我以後再也不理她,你別說分手好不好?」
「蘇夏,你是專門為了我來南大。你怎麼會輕易放棄我呢。」
那個即使在茫茫人海依舊閃閃發光的少年。
早已變得黯淡無光。
江嶼從來什麼都知道。
在沒有觸及底線時,總是裝傻。
我搖搖頭,不耐煩地說了句:
「江嶼,我們不是今天才分手的。」
「成熟點。」
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我邁開步子朝著宿舍門跑去。
從那晚之後,江嶼開始每天等在宿舍樓下。
跟著我,也不說話,像個痴漢。
身後也少了「水印」沈薇。
原來,連體嬰也是可以分開。
程翰送我回宿舍時,江嶼又再次出現在我們眼前。
氣急敗壞地質問我:
「你們真在一起了?」
「我們認識十八年,蘇夏你忍心就這麼拋棄我?」
這一次,我主動牽起了程翰的手。
江嶼沒有說話,向後退了半步。
狼狽地離開。
十指相扣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我抬起頭,雙眸交匯的瞬間。
我也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心動。
「蘇夏,要跟我談戀愛嗎?」
我始終沉默,沒有說話。
程翰朝我揮手告別,臨走前靠近耳邊。
低沉又磁性的嗓音蠱惑人心。
「那,我下次再問。」
「答案我不著急。」
09
江嶼沒有再出現在我身邊。
偶爾在去教學樓的路上偶遇。
他也是低著頭,狼狽離開。
最開始的那幾天,沈薇還會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後來也消失了,江嶼獨自一人行走在校園裡。
無力、頹廢的模樣像蒲公英一般。
風一吹,就散了。
沒有課的下午。
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等著程翰下課。
點單時,抬頭一看。
熟人。
沈薇將菜單用力地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齒道:
「喝什麼?」
不裝了,
惡狠狠的樣子跟躲在江嶼背後。
嬌弱的女生判若兩人。
「服務態度這麼差?」
「老闆呢,我要投訴你。」
她似乎也沒有想到我會這樣的直接。
握住餐盤的指尖泛白,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請問您需要喝什麼?」
我沒有接話。
挑釁地掃視著她的全身,現在的她依舊穿著那雙帆布鞋。
只是從潔白變成了灰色。
「怎麼開始兼職了?錢都給男生用了。」
「這樣可不好哦,學妹。」
沈薇從前說過的話,現在全部還給她。
她轉過身,端起吧檯上的裝滿冰水的水杯。
快步朝我走來。
潑過來的瞬間,我側著身體躲過。
沈薇也因為過度用力,沒有支點,狼狽地摔在一旁。
我的鞋底也被冰水慢慢侵蝕。
我輕輕抬起腳,挪動到乾淨的地方,一臉無辜:
「學妹,你好兇。」
沈薇趴在地上要起身時,我一隻腳踩到了她的背上。
她始終動彈不得,惡狠狠地咒罵著:
「蘇夏,你就是個賤人!」
「要不是你,江嶼怎麼會不借我錢!我現在還要出來做兼職才能交房租!都是你的錯。」
懶得聽,
我準備鬆開腳,轉身離開時。
沈薇一把拿起掉落在地的刀叉朝,朝我揮了過來。
還沒靠近,就被我一腳踢開。
沈薇一臉錯愣的摔倒在地,眼角露出絕望的淚水。
「蘇夏,你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已經擁有了全部,為什麼不能從指縫流出一點給我?」
沈薇的三觀格外詭異。
我冷眼掃過他,眼中儘是鄙夷。
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這話,跟要求全中國人一人給你一塊錢有什麼區別。」
「你可憐跟我有什麼關係?」
離開時,我找店員拿監控,同時報了警。
沈薇被帶到了警局,在裡面無力地哭喊著。
我始終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警察勸我和解。
我就聲淚俱下,眼淚汪汪地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視頻。
說她要殺我,不敢輕易原諒。
警察要求給她家裡人打電話。
她痛哭著,也沒有撥出電話。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給江嶼撥去電話。
連打三個,始終是轉入來電提醒。
她又哀求著警察說自己朋友很忙,再給她點時間。
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坐在她對面,撥通了江嶼的電話。
對面秒接通。
江嶼的語速很快,受寵若驚:
「夏夏,你終於肯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了。」
「你在哪裡?我來……」
話太多,我沒耐心了。
我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話,漫不經心地開口:
「沈薇想殺我,我報警了。」
「她想要你來接她。」
江嶼聞言一驚,解釋道:
「夏夏,你沒事吧?」
「我不認識沈薇。」
江嶼的話在空蕩的調解室里迴蕩。
原本盛氣凌人的沈薇,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你滿意了?」
我掛斷了江嶼的電話,也沒有再理會失去所有理智的沈薇。
程翰坐在門口等我。
我挽著他的手臂離開了警局。
沈薇老實了,沒有再出現,也沒有再騷擾我。
我又在社團活動上遇見了江嶼的高中同學邱悅。
她一臉興奮地跟我八卦。
沈薇精神不穩定還有故意傷人史,被學校勸退。
我也從她口中知道了沈薇所謂「可憐」的身世。
高三那年,他爸爸出軌,媽媽想帶著她一起死。
兩人都被救了下來,但是她媽媽遭遇重大打擊,進了精神病院。
而沈薇從前成績好、盛氣凌人,班上所有的同學都不放在眼裡。
出了事,沒有人理她。
那時候,
復讀的江嶼正好成為了她的同桌。
邱悅還想問我跟江嶼怎麼樣了。
抬眼注意到始終陪在我身邊的程翰。
沉思片刻。
跟我告別後, 轉身離開。
10
後來,
我沒有在學校見過江嶼。
暑假時,江嶼媽媽站在我們家門口。
雙拳緊握欲言又止。
站了好一會才開口:
「夏夏, 你可以去勸勸江嶼嗎?」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也不想他毀了自己的人生吧。」
話還沒說完。
她鼻子一酸, 無助地閉上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我只好無奈地答應。
時隔一年,我又走進了江嶼的房間。
裡面所有的布置都沒變。
只是空氣變得渾濁, 帶著淡淡的霉味。
正午的陽光, 被窗簾擋得嚴嚴實實。
唯一的光亮, 是江嶼床頭的香薰燈。
我送給他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他聽見房門響, 無力地抬了抬眼皮。
沒有說話, 身體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離他足夠遠。
沉吟片刻, 緩緩開口:
「江嶼,成熟點。」
「你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那些愛你的人呢?」
這些矯情的話我不想說。
但是看見他媽媽頭上冒出的白髮, 我也只好說了。
江嶼聽見我的話,驚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掀開被子想朝我身邊走來, 又停了下來。
躲進了被子裡。
「夏夏, 你比從前更漂亮了。」
「程翰肯定對你很好,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聲音從被窩傳來, 悶悶的。
我也清楚地聽到了他聲音中的哽咽。
江嶼的聲音始終很輕, 他始終小心翼翼的,
擔心自己稍微大聲就會趕走我。
「他對你不好的話,可以來找我。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厲聲打斷了他:
「想我點好。」
「不論我跟程翰的結局如何。江嶼, 你我之間都不會再有我們。」
他的書桌上,攤開著的是我們年少時寫給對方的情書。
那時候我們都天真爛漫,很純粹。
但都是過去了。
「江嶼,起碼別做個讓我很丟人的前任。」
他始終沒有回應, 我想自己該說的也全部說完了。
放下手裡的信,起身準備離開。
江嶼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小心翼翼抬起頭望向我。
我們倆十八歲時成人禮的合照被他紋在了手臂上。
他組織了半天語言,緩緩開口:
「夏夏, 你要幸福,起碼要比我幸福。」
我的嘴角輕輕一撇, 似笑非笑。
語氣中透露著冷淡:
「不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11
江嶼回學校辦了退學。
沒過多久就出國留學。
臨走前,他給發了一條簡訊。
我沒有打開,直接刪除了。
跟程翰在一起一年後,我們和平分手。
分手時,我依舊會傷心。
幸好,我依舊有愛人的能力。
後來我順利保研港大。
讀研的第二年,我在港大遇見了陳硯。
一見鍾情, 兩情相悅。
研究生畢業典禮上。
我們互相都給對方準備了戒指。
我們順利地結婚了。
婚禮我沒有邀請江嶼, 他還是來了。
遠遠坐在角落。
錄下我們交換對接的時刻。
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禮堂。
後來, 何曉曉告訴我。
江嶼離場後,在我跟陳硯的婚紗人形立牌前站了好久。
最後擋在陳硯前,跟我的人形立牌拍了合照。
才離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