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來日方長完整後續

2025-11-22     游啊游     反饋
3/3
「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好痛,說不出話了。

喉嚨一甜,粘稠的血嘴裡噴涌而出,粘在衣服上,又掉在地上。

裴知南接住了我倒下的身體,抖著手,捧起我的臉。

一切都是徒勞。

鮮血仍源源不斷地從我的口中、鼻中湧出來。

止不住的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來。

22

我醒來時,就已經在醫院了。

燈光昏暗,裴知南就這麼低著頭坐在床邊,神色一派頹然。

好久,他啞著嗓子開口:「你生病了。」

我點點頭。

他的臉色驟然慘白。

「醫生說,只有兩個月了。」

「我知道。」

然後。

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了。

麻藥勁還沒過去,我又昏昏沉沉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窗外天色都暗了。

裴知南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原本深邃有神的眼睛黯淡無光。

「我會記起來的。」他起身說:「你在這好好治療。」

「裴知南。」我叫住他,「沒必要,記起來也沒有意義。」

記起來,只會讓他痛苦。

那一刻,如同一把刀扎進後背,他的身體猛地僵住,脊背瞬間繃直,一動不動。

良久他回過神。

沒有回頭,離開了。

那之後,我的生活一切照舊。

好似每一天都很平靜。

但活著,就已經耗盡了我全部力氣。

我再次見到裴知南。

是在夢裡。

「裴知南,」我的聲音輕到聽不清:「如果我想去死……」

「那該怎麼辦?」

我聽見他的聲音。

與那天別無二致。

冰冷又厭惡。

「那就死吧。」

從夢中驚醒,我突然就哭了。

所有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爆發。

我如此清醒。

清醒地活著,又清醒地想死。

我還活著,卻走不出來了。

利刃划過皮肉,血汩汩湧出來。

其實不怎麼疼,只是嚇到了恰巧來看望我的裴母。

她慌忙喊來了醫生,看向我的眼裡滿是悲傷。

等病房只剩我們兩人後,她攥著帕子在床邊坐下,聲音微微發顫。

「觀南走失那年剛三歲,這些年我們傾盡人力物力,從未放棄過找他。」

「火災那晚,我們找到他時,他渾身燒傷……傷得太重了,我們把他轉去了市醫院搶救。

「當時裴家內部動盪,為了護觀南周全,我們只能封鎖了消息。」

「他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一周才醒,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只模糊知道有個孩子和他一起長大。」

「我們回去找過,可你的母親告訴我,那個人是祁明珠……祁明珠自己也點頭認了。」

「後來觀南需要出國療養,祁明珠也說想出國學藝術,我們索性就將兩個孩子都送出了國。」

「現在想來,是我當初太疏忽,沒多查一層……」

「觀南他……正在國外接受一種新型療法,手術風險很高,人還在昏迷。」

「他太心急了……」裴母用帕子拭了拭淚,「小余,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別再傷害自己,等等觀南,好不好?」

可我註定是活不下來的。

無論表面多麼完好,內里都是一片廢墟。

23

我自殺了。

每天的止痛藥我都偷偷藏起來。

然後在今天,一把塞進嘴裡。

喉嚨還殘留苦味兒,意識卻逐漸模糊,身體輕得要飄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急促的聲音。

「快!準備洗胃。」

冰涼的管子剛碰到鼻腔,尖銳的酸脹痛感就涌了上來。

「放鬆,放鬆。」

護士平靜的聲音透過口罩傳過來。

粗硬的塑料管在鼻腔摩擦。

早已經千瘡百孔的胃,在此刻劇烈痙攣。

每一秒,都是撕扯的巨痛。

我控制不住地抓向臉上的管子,發出破碎哀求的音節:「救,救……」

護士忙將我的手摁住,朝外面喊:「來人拿約束帶。」

「別綁她!」

門猛地被推開。

裴知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踉蹌撲到床邊。

「別拿約束帶。」

「我……抱著她……」

話未說完,眼淚先從通紅的眼眶中流出來。

他用腿壓住我的腿,手臂收得很緊,扣住我的手腕。

哽咽著:「沒事,別怕,別怕。」

「別傷害自己,疼就抓我……」

可我沒有力氣了。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的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24

在一陣規律的「嘀嗒」聲中,我緩緩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裴知南。

他憔悴得可怕,整個人異常瘦削。

臉色蒼白,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

「你想起來了?」

「……是。」

剛說出一個字他便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隨後狠狠甩了自己兩個耳光。

冷峻的臉上瞬間浮現青紫,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小余……」

他從胸腔中擠出的聲音破碎不已:「是哥錯了……是哥錯了……」

「你不用原諒我,一直恨著我也好。」

「但是我求你……求求你……」

「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我搖頭,沖他笑了笑。

「我原諒你,但是不想你陪我。」

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記仇。

對我不好的人很多,對我好的人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裴知南。

想到他曾經說的、做的那些,想到他毫不猶豫地保護我。

一件件想來,還是有想要流淚的衝動。

所以我還是希望他能擁有一個新的人生。

身後很快就傳來了遠去的腳步聲。

只是剛過一個小時,裴知南又回來了。

他沿著床沿慢慢彎下腰,伸出手。

我下意識側過頭。

懸停在半空中的那隻手微微顫抖,最終輕輕落在我臉頰上。

他小聲問:「餓不餓?」

「待會兒讓助理送營養餐過來,你有沒有其他想要的,我去買,或者回家裡拿。」

沒有回應,他繼續說:「給你換個病房好不好?這裡太小了,放不下陪護的床,你住著也不舒服。」

「想要什麼記得告訴我,痛了也要對我說。」

「你現在需要人照顧,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不好。」

一點都不好。

我和他註定沒有結局。

我的歸處只會是設好期限的死亡。

24

我拗不過裴知南,他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開始了沒日沒夜地在病房陪護。

裴知南給我安排了最好的特護病房,聯繫了營養師,安排國內外的專家會診,討論治療最佳方案,調動所有能安排的醫療資源。

可絕症這東西,不是有錢就能治好的。

營養餐很豐富,可有時我還是吃不下去。

他就端著碗不停地哄我吃飯。

被護士看見,她們捂著嘴笑個不停。

有時候我會吐,他直接用手去接。

嚼爛的食物吐在手裡他沒有絲毫嫌棄,馬上收拾好自己就給我倒水漱口擦臉。

吃過飯,裴知南會陪我看電影,或者抱我坐在床邊講故事。

止疼藥劑量和時間都有嚴格要求。

每到深夜藥效過了,我反反覆復醒來很多次,無意識呢喃:「疼……」

裴知南趕緊打開床頭的小檯燈,用熱毛巾擦去我臉上的汗,輕輕拍背安撫。

還是疼得睡不著。

我開口,聲音微弱:「我想出去走走。」

住院部樓下有一個花園。

花園小徑的燈壞了。

四下漆黑。

裴知南腳步頓住,低頭輕輕問:「燈壞了,這裡太黑,我們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沒關係。」我說,「我已經不怕黑了。」

裴知南死後的那段日子,我整夜失眠。

深夜的廢棄雜物室漆黑一片,平常是我最怕的。

我一個人,貼著牆根在裡面走圈打轉,輕輕地叫:「裴知南,裴知南……」

從沒有碰到一隻姓裴的鬼魂。

我不再怕黑,也不再相信鬼魂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他怎麼可能不回來看看我。

我慢吞吞地解釋:「以前很想你,晚上睡不著就去雜物室那兒轉轉,慢慢就不怕黑了。」

裴知南渾身一僵。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說話。

壓抑的喘氣聲越來越顫抖,哽咽渡不過喉頭,悶在胸腔中。

他低下頭,肩膀無聲顫動,往日挺直的脊背一點點彎折下來。

「我……」

一聲極輕、極壓抑的嗚咽終究還是漏了出來。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些無措。

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輕輕嘆口氣。

「早就過去了。」

24

治療進入到了新階段,化療聯合放療一起進行。

我開始吃不下飯了。

勉強咽下了幾口,很快又全部吐了出來。

我吃了又吐,吐了又逼著自己吃。

床單一天換五六次,垃圾袋一天用一卷。

實在沒辦法,只能輸營養液。

同時止疼藥的藥效也越來越短。

深夜徹夜難眠,我疼得發抖。

「裴知南……我好痛……我要吃藥……」

「給我藥……給我藥……」

裴知南緊緊抱著我,不停講著無關的人和事,企圖轉移注意力。

但我太痛了。

痛到全身發抖,大發脾氣。

「別碰我!」

「滾!滾開!」

他更用力地抱住我,手掌扣著我的後腦,按向自己的頸窩。

「小余,忍忍,再忍忍……」

他懷裡清清涼涼的,落在我臉上的淚滴滴滾燙。

我瘋狂掙扎,撕打。

直至狠狠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頸。

溫熱的血液滲入口腔,鐵腥味漫過喉嚨。

等這陣撕心裂肺的痛苦過了,我渾身脫力,氣息奄絕。

「我想死……」

「我不想治……讓我死了吧……」

太疼了。

我太痛苦了。

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裴知南摟著我,掌心輕輕撫摸我的胃,唇縫中飄出哽咽的氣音。

「六歲第一次見面,你喊我哥哥,說要和我做朋友。那時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你愛撒嬌,愛鬧騰,又愛賣乖,怕鬼要我陪著,數學題不會要喊我,解不開衣服扣子也要叫我,無時無刻都需要我,我覺得很滿足。」

「十歲那年撿到豆豆,你花光自己全部的錢帶它去治病。看到你這麼棒,我就在想,那樣的家庭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好的孩子。」

「後來你生病了,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發誓要對你更好,要更關心你。」

「帶你去治病,給你做飯、出頭、輔導功課,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想到未來我們能一直在一起,就覺得再苦再累都沒關係。」

「直到我十八歲,做夢夢到你,對你有了糟糕下流的念頭。那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害怕傷害你,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遠離。」

「我騙你說晚上要去兼職,放學不能去接你了。」

「上天怎麼就這麼喜歡開玩笑,這唯一一次遠離,會讓我弄丟你。」

「那天,我是真的想殺了那個混蛋,但我住手了,因為還有你,因為想先去抱抱你。」

「保護你,是我從沒有後悔過的事。」

「我在病房見到了祁明珠,她喊我哥,說了很多我們相處的往事。即使心無波瀾,我還是覺得該保護她。」

「我知道,她在用我們的過去玩弄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的人。」

「回國後再見你,第一眼就心煩意亂、躁動難安,卻還是強行不在意。」

「看到你受傷流淚,心疼得發顫,卻還是騙自己這是你裝可憐的手段。」

「我怎麼就這麼蠢呢?」

「從小到大都想保護你,沒想到卻傷你最深。」

「對你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你怎麼也不發脾氣呢?」

「現在你不笑了,也不鬧騰了,是我親手弄丟了你。」

「你吃了那麼多的苦,一個人咬牙走了那麼長的路,真的很了不起。」

「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不要食言好不好?」

他的嗓音已經艱澀到了極致,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好久好久之後,他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求求你……活下來……」

25

療程暫時告一段落。

我的精神狀態好了一點,終於能吃進東西了。

裴知南肉眼可見的高興。

可命運總是愛開玩笑的。

它賜給人希望,又狠狠打碎。

那天,裴知南正一勺一勺給我喂粥。

一開始我不想吃,他就不厭其煩地說:「等你再好些,我們就去旅遊,去冰島看極光,去非洲看動物遷徙,想在哪個地方多住一段時間也可以。」

我正想回個「好」。

喉嚨猛地一甜。

粘稠的血從我嘴巴里湧出來,順著下巴滴落到病號服上。

裴知南的笑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醫院很快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家屬簽名欄上,裴知南抖著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被推進搶救室時,他幾乎要跪在地上。

尊嚴、高傲、面子在這一刻通通碎成齏粉。

他捂住臉,抽泣哽咽:「活下來……」

這個永遠冷靜自持的人,此刻如此崩潰。

很幸運。

我再一次被搶救回來了。

幾天後轉回特護病房。

裴知南雙眼布滿血絲,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吃營養餐還是會吐。

吐出來的卻不是食糜,而是未消化的食物碎屑。

這意味著――

我的胃已經不能消化了。

整個病房充斥著極壓抑的死寂,只聽得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裴知南沒在我面前哭過。

可我能看到他布滿紅血絲的紅腫眼睛,他克制卻仍微微顫抖的身體。

沒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體。

我撐不下去了。

我輕聲開口:「我想回家了。」

裴知南抱住我,看不到臉也能感覺他身體的抖動和不停吞咽的喉頭。

「好。」他啞聲應道:「都聽你的,我們出院。」

也沒什麼東西可帶,幾本書幾件衣服。

加起來都還沒有那一大袋子藥重。

收拾好一切,裴知南牽著我走了。

26

清晨,外面還沒有什麼人。

裴知南就把我抱到輪椅上,推我去樓下公園。

微涼的風夾雜著桂花香,輕輕吹到身上。

該吃藥時,他就把我推回去。

花花綠綠的藥一大把,分五次才能吃完。

有天下午在公園遇到了一個小男孩。

我們打了個照面,我對他笑笑。

他愣愣看了我幾秒,突然嚎啕大哭,稚嫩的聲音不停喊著老巫婆。

裴知南彎腰,用一個幾乎封閉的姿勢將我攏住,不向外界透露一絲一毫。

他嗓音發顫,極認真在說:「不醜,很漂亮。」

自此之後,我很少出門了。

我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又過了幾天,我從昏沉中醒來,看到裴知南正站在床邊。

夕陽從他身後鋪進來,霞光漫天。

他手裡是一份雙人墓地購置合同。

「活著我們要在一起,死了,也要抱著一起躺進棺材裡。」

他極認真,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再讓你孤身一人了。」

「我愛你,從來沒有對你講過,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配不配。」

我哭得幾乎說不出話。

「怎麼變成水龍頭了?」他故意逗我,「墓地位置很好,每天都能看到日出。」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裴知南每分每秒都守在我身邊,人也越來越沉寂冷冽。

偶爾清醒的時候,我喜歡靠在他懷裡,聽他念書上的故事。

那天是久違的一個大晴天。

我說:「裴知南,我想曬曬太陽。」

他伸手抱起起我,臂彎托起我的腿,面對面把我抱在懷裡。

我們走走停停,路上很安靜。

他慢慢地走, 輕輕地顛啊顛。

日頭漸高,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少年的嬉笑打鬧。

一個清脆女聲。

「今天能不去寫數學作業嗎?」

另一個清朗的男聲。

「不行,吃飯不要張嘴, 冷風灌進去會胃疼。」

「嘿嘿,吃完了。等會兒我們去打雪仗,還要堆雪人,在雪地上打滾,帶著豆豆, 我們在雪地里玩一整天。」

「孩子話,又不是沒見過雪。」

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遠, 直到再也聽不見。

恍惚間, 天空亮了又暗, 暗了又亮, 時間飛速更迭倒退, 周遭萬物在不斷變化。

時光兜兜轉轉,那是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歲月。

25

祁余死了。

只留下了一封信。

【裴知南, 這是我的最後一封信。

回想起來, 我這短短一生也總是不盡人願。

九歲那年, 考了全班第一, 想聽到媽媽說:「小余是我的驕傲。」沒有聽到。

十一歲那年,為了保護祁明珠, 被一群人圍著打了一頓, 疼到發抖也沒有哭,想要有人心疼我, 沒有聽到。

十六歲那年, 我主動報案, 多次前往警局, 想聽到安慰, 或肯定我的勇氣, 沒有聽到。

這樣的時刻實在太多太多次。

所以我一直揣測被愛的條件。

或是對祁明珠的無限謙讓,不去爭那些屬於她的好東西;或是品學兼優,比任何人都要出色;或是心甘情願, 沒有隱私, 睡在人來人往的客廳……

但是都沒有。

我一直被困擾。

這困擾逐漸變成了心裡的爛瘡。

越捂越有,直至變成了病。

從小我就覺得自己不幸。

我覺得自己是沒人要的。

或許我不應該做那麼多無謂掙扎。

這個事實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

祁余, 祁明珠。

她是掌上明珠。

我是多餘的那個。

但是遇到了你。

還好遇到了你。

只有你要我,只有你對我好。

你帶我去吃肯德基,去遊樂園,去水族館。

去了很多地方。

擔心我營養不良,訂了牛奶。

操心我的成績,熬夜為我補課,教我讀書。

給我做好吃的飯,每天接我上下學。

也只有你承諾, 考上大學後, 帶我一起走。

你對我的好太多太多。

是你讓我知道,真正的愛是無條件的。

我從不懼怕死亡。

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

我曾經得到了你毫不保留的愛,也願意付出同等價值的東西。

哪怕是生命。

裴知南。

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需要你去體會。

我走後,希望你能遇到新的人, 共度餘生。

我在天上為你祈福。

希望你一生順遂,平平安安。

願你多喜樂,長安寧。

我不會怪你的。

因為我愛你。」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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