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說,我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小美食家。
他們給我買了最好的兒童廚房,世界各地的食材任我挑選。
還因為我喜歡烘焙,特意給我建了一個小烤房。
他們總告訴妹妹,要一輩子給我當試吃員。
可我用花生給妹妹做了個小蛋糕,在她渾身紅腫,呼吸不過來後。
我爸眼睛紅了,他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吼道:
「我們以為只要對你好,你就會心疼妹妹,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想害死你妹妹!」
我哭著搖頭,我爸就直接把我推進了烤房裡:
「那麼喜歡烘焙對吧?那我就讓你烤個夠!」
爸媽帶著妹妹衝去了醫院,卻沒注意到他們慌亂中按下了烤房的升溫鍵。
熱氣涌了上來,但我卻打不開門。
在我快要被烤熟的時候,我艱難的睜開眼,看著終於回來的爸媽。
我再也不做蛋糕了,爸爸媽媽可以不生氣了嗎?
01
「老公,快看,妹妹沒事了!」
媽媽抱著妹妹衝進家門,臉上帶著慶幸。
爸爸跟在後面,手裡提著藥,他看向緊閉的烤房門,眼神很冷。
「讓她在裡面待著,好好反省。」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腳下那個蜷縮在烤房角落,已經看不出人形的我。
原來,我已經死了。
在我快要被烤熟的時候,我沒有等到爸爸媽媽的道歉。
他們回來了。
但只是站在門口,看了一眼。
「妹妹的過敏症狀很嚴重,醫生說再晚一點就沒命了。」
「這個毒婦,我真後悔生了她!」
爸爸的聲音里全是恨。
媽媽也跟著點頭:
「我們對她那麼好,她怎麼能這麼對妹妹?這烤房是給她烤蛋糕的,她竟然想拿去烤妹妹!」
我愣住了。
我沒有想烤妹妹。
我只是……忘了妹妹對花生過敏。
熱氣還在不斷從烤房的縫隙里冒出來,帶著一股焦糊的肉味。
我努力的想告訴他們,烤房的溫度還在升高,快關掉它。
可是我的聲音,他們再也聽不見了。
爸爸皺著眉,在空氣里嗅了嗅。
「什麼味兒?好像什麼東西烤焦了。」
媽媽抱著妹妹,一臉疲憊的坐在沙發上。
「還能是什麼味,你那個寶貝女兒在裡面發脾氣,故意烤東西給我們聞呢。」
「別管她,餓她一晚上,看她還敢不敢耍性子。」
我看著他們,心裡一陣陣的發冷。
爸爸,媽媽,那不是食物的味道。
那是你們的女兒,被烤熟的味道啊。
他們以為烤房只是普通的兒童玩具,關掉電源就不會工作。
可這個烤房,是爸爸特意請德國設計師定製的,用的都是真材實料。
為了安全,它有獨立的電路系統和備用電源。
所以,即使他們關掉了總閘,烤房的升溫,也根本沒有停。
他們抱著妹妹,輕聲細語的哄著。
「寶寶不哭,姐姐是壞人,爸爸媽媽以後再也不讓她見你了。」
「我們給寶寶買新的玩具,比給姐姐的還要好。」
我飄到妹妹面前,她脖子上的紅腫還沒完全消退,呼吸時還帶著輕微的咻咻聲。
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臉。
可我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妹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忽然衝著我的方向咧嘴笑了。
她咿咿呀呀的伸出手,嘴裡含糊不清的喊著:
「姐……姐……」
媽媽立刻把妹妹的臉掰了過去。
「不許看那邊,寶寶,姐姐壞,我們不理她。」
夜晚降臨,家裡靜悄悄的。
爸爸媽媽睡著了。
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我的小廚房前。
那些漂亮的廚具,很貴的食材,現在看起來那麼刺眼。
我再也不能用它們做蛋糕了。
烤房的門,終於在第二天早上被打開了。
02
「這死丫頭,真能犟,在裡面待一晚上都不出來?」
媽媽一邊抱怨著,一邊走過去拉開了烤房的門。
一股說不出的濃烈焦臭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客廳。
「嘔――」
媽媽捂住嘴,當場就吐了。
爸爸從臥室衝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僵在了原地。
烤房裡,沒有哭鬧的女兒。
只有一個蜷縮在角落,已經烤成了焦炭的小小身體。
「啊――!」
媽媽發出一聲尖叫,腿一軟就癱倒在地上。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烤房裡,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爸爸衝過去,手抖個不停,想把我抱出來。
可是他的手剛一碰到我,一層焦黑的皮膚就應聲脫落,露出了下面烤得滋滋冒油的紅肉。
「維維……」
爸爸的聲音抖得厲害,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決堤而出。
「我的女兒……我的維維……」
我飄在他們身後,冷冷的看著。
我以為我會哭,會難過。
可我沒有。
我的心裡,一片平靜,甚至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快意。
你們現在知道疼了?
晚了。
媽媽連滾帶爬的過來,想抱住我,卻被那股味道熏得連連後退。
她瘋了一樣的扇自己耳光。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把你關進去的!維維,媽媽錯了,你回來啊!」
「我們沒有按升溫鍵啊……我們走的時候明明關掉了……」
爸爸喃喃的自語,眼神空洞。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的看向媽媽。
「是你!你昨天回來的時候,是不是碰了開關?」
媽媽愣住了,她拚命的回憶。
「我……我當時抱著妹妹,太著急了……好像……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
「我以為那只是個裝飾按鈕!」
爸爸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
他看著媽媽,眼神里全是絕望和恨。
「你殺了我們的女兒。」
他一字一句的說。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了媽媽的心裡。
她崩潰的大哭起來。
「不是我!不是我!是你!是你把她推進去的!你是殺人兇手!」
「是你害死她的!是你!」
兩個人像瘋了一樣,互相指責,互相推搡。
我看著這場鬧劇,只覺得可笑。
現在來分誰是兇手,還有意義嗎?
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
妹妹被他們的爭吵聲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媽媽這才如夢初醒,她衝過去抱起妹妹,緊緊的摟在懷裡,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爸爸則無力的坐在地上,抱著頭,肩膀劇烈的顫抖著。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我看著他們慌亂的樣子,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我只想知道,他們會怎麼處理我這具,被他們親手烤熟的屍體。
報警嗎?
還是……毀屍滅跡?
03
「不能報警。」
最先冷靜下來的是爸爸。
他紅著眼睛,聲音沙啞。
「一旦報警,我們這輩子就都毀了。」
媽媽抱著妹妹,呆呆的點頭。
「對,不能報警……別人會怎麼看我們?我們會被抓去坐牢的……」
「嘉嘉怎麼辦?她不能沒有爸爸媽媽。」
我冷笑一聲。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先想到的,竟然還是他們自己。
和他們寶貝的小女兒。
而我,這個被他們害死的親生女兒,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要儘快處理的麻煩。
爸爸站起身,他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上。
那個冰箱,也是他們為了儲存我那些很貴的食材而買的。
「先把她……放進去。」
爸爸的聲音里沒什麼感情。
「等晚上,我們再想辦法處理掉。」
媽媽沒有反對。
她甚至主動找來了家裡最大的一個黑色垃圾袋。
他們合力把我焦黑的身體裝進垃圾袋,就像在扔垃圾。
然後,他們打開了冰箱的冷凍層。
為了給我騰地方,爸爸把裡面所有很貴的牛排、鱈魚、進口水果,全都扔了出來。
那些曾經他們引以為傲,用來向別人炫耀他們有多愛我的東西,現在被毫不留情的丟在地上。
我看著我小小的身體,被塞進了冰冷的冰箱。
冰箱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我忽然覺得很好笑。
他們給我建了烤房,我死在了裡面。
他們給我買了冰箱,現在又用它來藏我的屍體。
爸爸媽媽,你們對我,可真好啊。
做完這一切,他們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在地上。
客廳里,一片狼藉。
焦臭味和食物腐爛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們……得把這裡清理乾淨。」
媽媽說。
「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於是,他們開始瘋狂的打掃。
他們把烤房裡里外外擦洗了十幾遍,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跡。
他們把地上的食物垃圾全都打包扔掉。
他們甚至還點了香薰,試圖掩蓋那股已經深入骨髓的焦糊味。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我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
他們沒有為我的死悲傷,只是在為自己的罪行感到恐懼。
妹妹在一旁,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她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是當媽媽試圖喂她吃東西時,她忽然劇烈地嘔吐起來。
從那天起,妹妹再也不肯吃任何東西。
只要聞到食物的味道,她就會吐。
醫生說,是那天過敏的應激反應,加上受到了驚嚇。
爸爸媽媽急得團團轉,帶著妹妹跑遍了各大醫院。
卻沒有任何效果。
我飄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一天天憔悴下去。
我沒有絲毫同情。
這是你們的報應。
才剛剛開始。
04
「老公,怎麼辦啊,嘉嘉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媽媽抱著瘦了一圈的妹妹,泣不成聲。
爸爸煩躁的在客廳走來走去。
「醫生都說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他猛的停下腳步,怨毒的看了一眼冰箱的方向。
「都怪那個災星!死了都不讓我們安生!」
我靜靜的聽著,心裡對他們最後那點可笑的親情,終於碎了。
我死了。
在他們眼裡,我依然是個災星。
我忽然不想再看他們了。
我飄回了自己的房間。
公主房裡,擺滿了數不清的芭比娃娃。
牆上掛著我從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張都笑得燦爛。
照片上的爸爸媽媽,也溫柔的看著我,滿眼寵溺。
多麼幸福的一家人啊。
多麼可笑。
我伸出手,輕輕的拂過那些照片。
如果,我沒有給妹妹做那個花生蛋糕。
如果,妹妹沒有過敏。
我是不是就永遠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他們的愛,原來是有條件的。
條件就是,我必須是一個完美的姐姐,一個他們可以用來炫耀的,懂事的女兒。
一旦我犯了錯,一旦我不再完美。
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收回所有的愛,甚至,親手將我毀滅。
我看著鏡子裡,自己透明的影子。
我再也不要做蛋糕了,爸爸媽媽可以不生氣了嗎?
臨死前的這句話,現在聽來,多麼卑微,多麼可憐。
我為什麼要乞求他們的原諒?
我有什麼錯?
我只是一個喜歡烘焙,想和妹妹分享美食的孩子。
錯的是他們。
是他們扭曲的愛,是他們失控的暴力,是他們懦弱的自私。
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恨意,從我的心底涌了上來。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可以心安理得的活著?
憑什麼你們害死了我,還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身上?
我不要再當那個只會哭著乞求原諒的李維維了。
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客廳里傳來爸爸驚喜的聲音。
「我想到了!我想到怎麼救嘉嘉了!」
我飄了出去。
只見爸爸拿著手機,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興奮。
「我聯繫了王大師,他說我們家是沖了煞,被不幹凈的東西纏上了,所以嘉嘉才會厭食。」
「他說只要做一場法事,把那個東西送走,嘉嘉就能好起來。」
媽媽的眼睛也亮了。
「真的嗎?那快請大師過來啊!」
「大師說了,那個東西怨氣很重,普通的法事送不走。」
爸爸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需要用至親的血肉,做一個替身,把它引出來,然後用三昧真火,燒到魂飛魄散,永遠不能超生。」
我聽著他們的話,笑了。
不幹凈的東西?
怨氣很重的東西?
說的是我嗎?
要用至親的血肉做替身?
還要燒得我魂飛魄散?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們要用誰的血肉,來做我的替身。
05
「用誰的血肉?」
媽媽的聲音發抖。
爸爸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的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我的房間門口。
那裡,掛著一幅我的巨幅藝術照。
是我五歲生日時,他們帶我去拍的。
照片上的我,穿著潔白的公主裙,笑得像個天使。
「大師說,必須是那個東西生前最看重的,帶著她氣息的物品。」
爸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她的那些娃娃,還有她的頭髮……應該可以。」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行!那些是維維最喜歡的東西!」
她下意識的反駁。
爸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