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我鼓起勇氣跟竹馬告白,可他卻說,「收回這句話,我們繼續當朋友不好嗎?」
我這才知道原來在他心裡,為我準備的每一次驚喜,打過的每一場架都跟愛情無關。
是我一直在犯傻。
於是我真的收回了那句話,也收起了對他的所有關心和依賴。
可後來,當我挽著別人的手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卻紅了眼,「林千千,當初你對我的告白,現在還作數嗎?」
我挽緊身旁的手臂,搖了搖頭,「可我現在已經有了想珍惜的人呀。」
1
開學第一周,裴時聿突然在圖書館門口攔住了我。
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隨意地拎著本專業書,眉宇間鎖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語氣是我無比熟悉的、帶著理所當然的質問。
「林千千,你最近在躲我?」
夕陽給他的側臉鍍了金邊,他穿著簡單的白 T 恤,身姿挺拔,依舊是往日能讓我心跳漏拍的模樣。
可如今我只能抱緊懷裡的書,強迫自己平靜地看向他,「學業有點忙。」
「忙到微信不回?忙到我家都不來了?」
他向前一步,帶著一種迫人的氣勢,「我媽念叨好幾次了,說千千怎麼不來吃飯,連她生日你都沒露面。」
我心裡泛起一絲淡淡的嘲諷。
以前我確實天天往他家跑,不僅纏著他還會記得裴媽媽每一個喜好,會提前準備好生日禮物,可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替我謝謝阿姨,以後可能不太方便了。」
我側身想走。
他卻擋在我面前,語氣軟了些,但依舊帶著他特有的彆扭:「下周末……」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回聲樂隊』的演唱會,我弄到票了,你不是一直嚷嚷著想看?」
我的心猛地一沉。
「回聲樂隊」。
那兩張被我小心翼翼珍藏起來的票根,仿佛又在眼前燃燒起來。
三個月前,高考結束那天,空氣中四處瀰漫著樟樹和蟬鳴的叫聲,我揣著一封情書,站在他家樓下堵住了正要出門的裴時聿。
「裴時聿!」
我鼓足勇氣叫住他,聲音都在發顫。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眼神裡帶著慣常的詢問,「有事?」
我把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那封疊得方方正正的信紙幾乎被我手心的汗浸濕。
「這個……給你。」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2
時間仿佛凝固了。
他沒有接,也沒有說話。
我緊張地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服下擺的邊緣,最終還是忍不住,偷偷抬起一點視線。
他正看著我,目光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傻氣的、充滿期待的臉。
「別開玩笑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幾近殘忍,「你收回這句話,我們繼續當朋友不好嗎?」
後面他說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我是哭著跑回家的,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揉爛了那兩張回聲樂隊的演唱會門票。
見我垂著頭不說話,裴時聿突然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樣揉我的發頂,語氣裡帶著一絲他未曾察覺的懇求,「林千千,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
我迅速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
「不了,」我抬起頭,清晰地回答,「我約了人。」
裴時聿的眉頭瞬間擰緊:「約了誰?」
一個溫和而堅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千千,提醒一下你,我們下周是六點半體育館門口見,對吧?」
陸淮學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到我身邊,他手裡拿著兩張大麥網的紙質門票,封面上「回聲樂隊告別巡演」的字樣清晰奪目。
裴時聿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兩張門票上,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骨頭生疼,聲音里充滿了無法置信:「林千千!你拿我……你拿我們……」
他似乎找不到準確的詞,最終化為一聲低吼:「你跟他去?!」
手腕上傳來清晰的痛感,混合著他話語裡的荒謬,讓我只想發笑。
「裴時聿,」
我迎上他幾乎碎裂的目光,一字一頓,「我和朋友去看演唱會,有什麼問題嗎?」
他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攥著我手腕的力道驟然鬆開,臉上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茫然。
說完,我不再看他慘白的臉,拉著陸淮轉身離開。
3
拐過圖書館的轉角,確認裴時聿再也看不見我們,我才猛地鬆了口氣,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剛才……謝謝你幫我解圍。」
我低聲對陸淮說,有些不好意思。
陸淮溫和地笑了笑,順勢鬆開了手,晃了晃手裡的門票:「不是解圍,是真的來確認時間。下周六,六點半,體育館門口,不見不散?」
他的笑容乾淨又坦誠,驅散了我心頭因裴時聿而升起的最後一絲陰霾。
他總是這樣,親切得像個鄰家大哥哥。
讓我想起了高二的時候。
我的物理成績慘不忍睹,媽媽經人介紹,請來了當時正在名牌大學讀物理系的陸淮做我的家教。
第一次見面,他穿著乾淨的白色襯衫,身形清瘦,金絲眼鏡後的五官線條分明,眉峰與鼻樑的轉折帶著幾分天然的銳利。
可當他看向我時,眼底便漫上清晰的笑意,柔和了所有稜角。
「你好,千千,我是陸淮,接下來的時間,我們一起努力,把物理這個難關攻克掉,好嗎?」
陸淮講題極有耐心,他會從公式的源頭講起,會肯定我每一個微小的進步。
他用我能理解的方式,為我重新構建了物理的世界。
三個月的家教結束時,我的物理成績有了顯著的提升。
後來,陸淮要去參加競賽集訓。
臨行前,我們互加了微信,他溫和地說,「以後學習上遇到任何問題,或者……有什麼心事,都可以找我。」
後來,我告白失敗找不到人傾訴心頭的苦悶,就告訴了陸淮。
甚至一度想修改志願,只為了不和裴時聿上同一所大學。
是陸淮一直堅定地告訴我:「他少了一個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是他的損失,可你卻迎來了新生,不是嗎?」
開學第一天,他就遞給我兩張演唱會的門票:「恭喜你成為我的師妹了,請問我有這個榮幸請你看一場演唱會嗎?」
沒想到,陰差陽錯,演唱會門票還是落到了我手裡。
4
想到這段時間陸淮對我的關心,我用力點頭:「嗯!不見不散!」
和陸淮道別後,我獨自走在回宿舍的林蔭道上,夕陽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腦海里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出另一個黃昏,另一個關於「回聲樂隊」的約定。
那是高考前最後一段緊繃的時光,我和裴時聿偷偷爬上了教學樓的頂層天台。
晚風帶著夏日的燥熱,吹拂著我們被試卷折磨得疲憊不堪的臉。
我指著天邊最早出現的幾顆星星,滿懷憧憬地說:「裴時聿,等高考結束,你陪我去看回聲樂隊的演唱會好不好?他們三個月後有巡演!」
我算過了,那會我們應該已經考上了大學。
裴時聿正低頭看著樓下籃球場的人群,聞言側過頭,伸出手指習慣性地戳了戳我的臉頰,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他特有的嫌棄:「還沒考上呢就開始想著怎麼揮霍青春啦?」
他撇撇嘴,「我又不追星,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刷幾套六級題,大學的時間也很寶貴的。」
期待被潑了冷水,我委屈地撇了撇嘴,聲音不自覺地越來越小:「可是……我想看很久了,就想和你一起去……」
話音未落,發頂忽然多了雙大手的重量。
我驚訝地抬頭,恰好撞進他帶笑的眼眸里,那時的我,總能從這片笑意中自作主張地解讀出在意。
「行了,」
他嘆了口氣,語氣似乎很無奈,但揉我頭髮的動作卻沒停,「從小到大,你哪次想做的事我沒陪你?」
那一刻,天邊的晚霞燒得正烈,給他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暖橙色的光暈,好看得讓我幾乎失語,心跳如擂鼓。
就是因為他這句話,我攢了快一個月的零花錢,偷偷買了兩張內場票,珍而重之地藏在那封情書里,幻想著能和他以情侶的身份留下第一段美好的回憶。
5
可結果呢?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收回這句話,我們繼續當朋友不好嗎?」,徹底擊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他甚至連我給他的情書都沒打開過,不然又怎麼會發現不了我藏在裡面的門票呢?
原來那些我視若珍寶的陪伴、那些他為我打過的架、準備的驚喜,都跟愛情無關。
他的好好像一種習慣,而我卻錯當成了獨一無二的信號。
自那天后,我收回了那句喜歡,也堅決地收起了這些年對他積攢的所有關心和依賴。
時間很快到了演唱會那天。
我特意換上了新買的裙子,稍微打扮了一下,陸淮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驚艷,然後非常真誠地誇讚了我。
整個過程,他都體貼又周到,不會過分親昵,也不會讓人覺得生疏。
演唱會的氛圍嗨到極致,主唱的聲音極具感染力,當唱到那首我最喜歡的「追光者」時,全場大合唱,燈光搖曳,我跟著節奏揮舞著螢光棒,大聲跟唱,感覺積壓在心底許久的鬱悶似乎都隨著聲浪宣洩了出去。
就在歌曲間歇,我不經意地一轉頭,瞳孔猛地一縮。
就在離我們不遠不近的側後方區域,一個熟悉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是裴時聿。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
燈光昏暗變換,我看不清他臉上的具體表情,只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死死地鎖在我和陸淮身上,在周圍狂歡的人群映襯下,他僵立的姿態顯得格外突兀和……落寞。
他手裡空空如也,沒有螢光棒,也沒有跟著合唱,只是站在那裡,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轉而笑著對陸淮說:「這首歌超棒對不對!」
6
陸淮微笑著點頭,將手裡的礦泉水擰開遞給我:「喝點水,嗓子都快喊啞了。」
我自然地接過,喝了一口。
眼角餘光能瞥見,裴時聿在我們互動的那一刻,猛地別開了頭,身影似乎晃了一下。
後半場的演唱會,我玩得更加投入,幾乎忘記了裴時聿的存在。
直到散場,人潮湧動,陸淮小心地護著我往外走,我已經看不到裴時聿的身影了。
有了陸淮的幫助,我慢慢適應了大學校園的節奏。
裴時聿也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
社團招新季,校園裡熱鬧非凡。
我經不住室友軟磨硬泡,加入了學校的志願者協會。
第一次部門聚餐,定在學校后街的一家燒烤店。
我剛推開包間的門,歡笑聲撲面而來,然後,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包間靠窗的位置,裴時聿赫然在座,他身邊圍著幾個相熟的朋友,似乎也是被拉來湊數的。
他抬眸看見我,眼神同樣閃過一絲意外,隨即變得深沉。
我立刻想轉身就走,卻被熱情的部長拉了進來,「千千來啦!快坐快坐!今天人齊了,我們社還有神秘嘉賓,物理系的系草裴時聿,這個福利夠吸引人吧。」
我硬著頭皮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角落裡。
然而,總能感覺到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落在身上,如芒在背。
中途我去洗手間,出來時,發現裴時聿就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顯然是在等我。
走廊燈光昏暗,他輪廓分明的臉隱在半明半暗的光線里,我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走了過去,誰知他卻一把拽住了手腕。
「林千千,」
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落寞,「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我停下腳步,與他保持距離,「我只是覺得朋友之間適當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他向前一步,逼近我,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那陸淮呢,你和他每天形影不離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