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軟下聲音,慢慢地在他懷裡翻了個身,以更省力的方式與他四目相對。
被他烘熱的心也不再那麼堅硬,露出點裡面的話。
可真的是情,假的是意。
「其實我也卑微卻執拗地想過,我就是想留在你身邊,不管以什麼身份。」
「可原來我連這樣都做不到。在你的世界裡,我的命運似乎就只能是赤裸裸地被人撕咬過一陣後再被血淋淋地丟開。」
這句話說完,我和宋旻仰的眼淚一同滾落。
他又急著說什麼,又伸手為我擦眼淚。
在他的忙亂間,我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
「保護好我。不要讓我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不要讓我的愛被打壓消磨殆盡……求你了。」
他悶悶地在胸腔里嘆氣,對著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頭。
有時候破碎的方式反而能達成完滿。
我和宋旻仰又和好了。
他對我的愛如漲潮般滿溢。
而我對他的愛卻在退潮。
大費周章地鬧這一出,為的不是他,而是韓襲月。
我以身作餌,激發韓襲月對我的再一次傷害。
之前她傷害我的證據,我央著宋旻仰去收集起來。
名義當然是自保。
現在我和宋旻仰之間感情的這根橡皮筋已經被徹底抻起來。
他不可能再拒絕我,否則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徹底斷了。
他捨不得。
現在我終於有了能和韓襲月爭一爭的資本。
只要她再敢對我下手,我也一定能把她拉下地獄!
13.
第二天,宋旻仰依舊陪著我。
他說自己的手沒什麼事,還開玩笑說昨晚自由活動也一點不耽誤。
我嗔怪地白他一眼,還是態度強硬地叫了醫生來幫他上藥包紮。
因為我被韓襲月傷害得太狠,積累了太多的道德資本,更可能拋棄這段感情的人也變成我。
所以我和宋旻仰之間的上下位關係似乎無形中發生了逆轉。
現在是他使盡渾身解數來哄我高興了。
我們給小貓起了名字,叫念念。
小寶貝活潑得很,總跟在人的腳下躥。
我一個沒注意就被它絆得要摔倒,幸而宋旻仰及時扶住我。
他提溜起念念氣沖沖地教訓:
「你走路怎麼亂走?絆倒媽媽怎麼辦?」
又把念念擱到地上,一步步引導:
「跟著爸爸走,不要走到前面,要走在腳邊,知道嗎?」
「來,一二一,走……」
我從來沒有見過宋旻仰這樣幼稚的樣子。
明明開那滑稽玩笑的人是他,又哭又笑像個小丑的卻是我。
他驟然愣住,這才回過神來。
曾經的我們也差點成為了爸爸和媽媽。
而他的涼薄,我的執拗一起殺死了那個孩子。
而曾經的那種熱情和殷切的期盼已經消弭,美夢再也沒有了成真的機會。
我哭,一半真情流露,一半要他記得。
宋旻仰果然也動容,慢慢抱住我,嘴唇顫抖著:
「我們……」
他這句話沒有說下去。
所以我不知道他想說我們會如何。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他有他的枷鎖,我有我的堅守。
我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所以我抹掉眼淚,對他搖搖頭:
「沒事,我是高興。」
「念念真的很可愛,謝謝你送我這份禮物。」
我高興的時候會哭。
之前他總說我這特點很有趣,我每一次哭他總要調侃一句。
只是現在他沒有了。
他開始畏懼我不同於人的反常,他怕他再也看不透我的情緒。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哄,一定要把我哄樂了為止。
他拉著我一起教念念指令,教了大半天。
最後他把自己說得口乾舌燥,累得癱倒在沙發上,罵它小笨貓。
眼看暮色降臨,我又下逐客令:
「行了,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之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念念的,你安心處理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這又是一次欲擒故縱,暗戳戳地提點。
畢竟,韓襲月也在等他。
今天凌晨時,他去洗澡。
我看到他手機消息,韓襲月告訴他已經定好機票,要去瑞士拍結婚照。
他們的婚期定了,下個月初八。
是否宋旻仰也怕他這一走再回來我就不見了,所以送只小貓來拴住我,又整天整天耗在我這裡陪著我。
現在是他心中對我的愧疚與愛意最深的時候。
我越是雲淡風輕地大度,他就越是揪著一顆心。
果然見我這樣說,宋旻仰臉色一瞬變了。
他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氣沖沖道:
「我都忙了一天了,累成這樣,你還趕我走?」
他故意不去提自己的事。
反而避重就輕,轉移話題。
我笑他鯉魚打挺的動作:
「我看你還是不累。」
他的眼睛一眯,唇角勾起:
「你是在暗示我嗎?」
「唉,不是……」
他的話才是意有所指。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說出什麼搪塞,我整個人就被他攔腰扛起。
我憤憤道:
「宋旻仰你是不是有點兒太喪心病狂了?我還是個病人呢。」
「病人養病不是最講究勞逸結合了嗎?今天咱們在屋子裡窩了一天,都沒有運動量呢。」
簡直強詞奪理,我氣得朝他的背擂了兩拳。
念念也一路跟著。
宋旻仰一天的教育卓有成效。
念念這時已經不往他腳前走了,而是跟在他身後撲他的腿。
等宋旻仰將我放在床上欺身壓過來。
念念也爬上了床,蛄蛹蛄蛹地來到我們身邊。
宋旻仰正低頭吻我,我們同時感覺到臉上一陣毛茸茸的癢意。
他一愣,看著念念道:
「要不都說好奇害死貓呢?這孩子怎麼好奇心這麼重?湊到跟前看?」
我笑笑,抱住念念調整姿勢躺好:
「少兒不宜,當著孩子的面就別折騰了,咱們乖乖睡覺。」
宋旻仰又提溜著念念要往門外扔:
「敗家孩子,一邊玩兒去。」
我急著往回搶,嗔怪:
「哪有你這樣的?把它自己扔外面它多害怕。」
我態度強硬。
宋旻仰無可奈何,只能自己又去洗澡。
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摟著念念快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宋旻仰呢喃:
「真好。」
已經分辨不出這句話的語氣。
不知道他是怪我不等他,還是真的覺得眼下歲月靜好。
不重要了。
宋明陽在我這兒一連住了三天,給我近乎於囚禁的呵護。
直到他起飛的日子。
司機來接他。
他和我吻別。
「好好的,等我回來。」
我抱著念念,乖巧地對他點點頭。
他的背影消失,我臉上的笑意一瞬垮掉。
真的能好好的嗎?
當初宋旻仰和我吃個早餐,韓襲月都能來攪局。
現在可是寸步不離地陪了我整整 5 天。
在他們要去拍結婚照的情況下,宋旻仰 5 天都沒有去看她一眼。
如果韓襲月忍得了,她就不是韓襲月了。
打上門來找人才是她的行事作風。
可是她沒有。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她要悶聲干大事。
14.
宋旻仰和韓襲月的飛機是今天下午六點。
我搞事也得快一點兒。
於是我立刻在社交平台上發布了一條動態。
「家裡的陽光比瑞士更暖,因為寶寶在。」
配圖是我光明的落地窗以及躺在沙發上慵懶舔爪的念念。
我粉絲不少,而且是屬於那種一年半載都不發一條動態的人。
所以這條動態一下爆升熱搜。
網友紛紛評論說陽光和小貓的畫面真溫馨,真的好有幸福感。
我有一些大粉喜歡我十幾年,一起吃過飯。知道我的圈外男友是宋旻仰。
暗戳戳地問:
「咦?咱們金尊玉貴的妹夫不是貓毛過敏嗎?怎麼阿寧你忽然養貓了?」
我輕飄飄地回:
「他吃藥。」
大粉姐姐給我發一個豎大拇指的表情,配文:
「還是小寧馭夫有道,你姐我這麼多年可算白活了。」
眾人紛紛跟樓,說這就是愛情。
這一茬兒炒熱了,我還是覺得不夠。
於是我又發了一條文:
「總感覺初冬是最適合白婚紗的季節,純凈寂寥。想拍一套寫真,有沒有攝影師老師們自薦一下。」
說要拍婚紗照,這條動態更爆了。
那些認真毛遂自薦的攝影師發的作品都被牢牢壓在樓底。
大家談論最盛的是八卦。
「哇塞,寧姐怎麼忽然想拍婚紗照?好事將近了?」
「好事將近自己拍婚紗照?怕是逼宮吧?」
「別瞎說了,誰不知道我寧姐不婚不育主義。大美女就想穿一穿漂亮的大裙子,怎麼了?」
……
我一言不發,任由輿論繼續發酵。
但是說拍照就真的要拍,我得出門才能給韓襲月下手的機會啊。
於是我找了一位杭州的攝影老師,準備去西湖邊兒上拍攝。
再發動態:
「感謝大家關心,已經約好攝影老師了。今天下午 4 點飛杭州。」
「究竟是冬西湖的煙雨朦朧更好看,還是瑞士的皚皚雪山更好看,咱們拭目以待。」
有人已經察覺不對勁。
「怎麼老提瑞士?瑞士究竟有誰在呀?」
「這不是一直在相比嗎?情敵在吧。」
「我去!難不成咱們寧老師的圈外男友和別人去瑞士結婚了。寧老師氣不過,自己拍婚紗照?」
不得不說當代網友的推理能力堪比福爾摩斯。
猜吧,猜吧,猜得越真越好。
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鬧到韓襲月恨不得立刻整死我。
鬧到她真的對我下手後,堵不住悠悠之口。
可她真的會動我嗎?
她現在咽下這口氣,相當於容下我的存在,以後就再也不能跳著腳鬧事。
大機率她忍不了。
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她應該會在上了飛機之後再對我下手。
但是現在我已經把時間框定。
他們下午六點飛瑞士,我下午六點去杭州。
我必須把宋旻仰摁住,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機。
現在就看韓襲月敢不敢搏一搏了。
安排好這一切,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動身。
期間又接到宋旻仰的電話:
「不是答應我好好待著嗎?怎麼又不安分呢?」
他的語氣里有嗔怪,卻不重,更多的是為難。
我裝傻充愣:
「你走了,我自己當然害怕了,出去躲一躲都不行?」
他的語氣驟然凝寒:
「阿寧,不要鬧。」
我冷哼一聲:
「你看好韓襲月,讓她別鬧才是。」
說罷,我直接掛斷電話。
宋旻仰都已經知道這件事,韓襲月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她到底會不會找我麻煩?
我真的拭目以待。
15.
我其實還是做了自己再也回不來的準備。
所以臨走前找了一直上門打掃衛生的阿姨,給了兩萬塊錢,請人家好好照顧念念。
阿姨人很淳樸善良,連連推拒:
「只是幫忙喂喂貓而已,不算什麼的,不需要加錢。」
我執著地請她收下,喃喃道:
「或許我這趟旅行會很久。要是……要是一個禮拜我回不來,宋先生也沒有來接它,麻煩您把這小貓送到寵物醫院,安樂死。」
只有三個月的小奶貓,是不是死了也好過被棄養,流浪……
我回頭看看念念。
它一雙圓溜溜的湛藍眼睛也看著我,正要從沙發上下來顛兒顛兒地跑向我。
我心猛然一緊,連忙出門。
我不敢再看它,不敢再抱它,怕自己會不忍心,不捨得。
可之前遭受了那麼多屈辱,我就是不甘心,就是想冒險賭這一把。
恨比愛強大,沒有什麼能留住我了。
我到達地下車庫,打開後備箱放行李的時候,果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一下就知道不好,我立刻就伸手去摸口袋裡的防狼噴霧。
可還是太晚了!
我的脖子被身後的男人死死卡住,轉不了身,接著口鼻被一塊刺鼻的毛巾掩住,很快失去了意識。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我陷入扎紮實實的疼痛夢魘。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的我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酒店。
我要動,就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有什麼不對。
沒有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令人抓心撓肝的燥熱與騷動。
這種感覺使得我的心臟緊張得被揪緊,我的大腦卻不受控地陷入迷離,幾乎無法思考。
我知道是迷藥。
發狠地重重抽了自己兩巴掌,才稍稍恢復意識。
這時才注意到浴室里的水聲停了。
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走出來,流氣四溢的朝著我獰笑:
「怎麼,自己玩上自己了?」
心臟又是猛地一抖,是顧奕!
冤家路窄啊!
當初挨了顧奕一巴掌後,我確實拿到了他的二十萬補償。
不過事情到這裡沒有告一段落。
後來顧奕也持續在騷擾我,各種堵我。
不斷地向我買春。
「二十萬能買你被打一巴掌的尊嚴,二百萬不能買你全身?」
「不要那麼頑固不化吧,不要性羞恥,你就當在床上被我打了一頓不就成了嗎?」
他實在恬不知恥,我不堪其擾,幾度報警都無濟於事。
直到我和宋旻仰在一起。
他幫我去擺平這個麻煩,警告不許再騷擾我。
一開始顧奕還很不悅地對宋旻仰吭哧了兩句:
「宋少爺您再厲害,仗勢欺人也不好看啊,搶我先看上的女人,還為了個女人和我掰面兒,有點太不地道了吧?」
宋旻仰一酒瓶砸在顧奕的頭上,冷笑:
「我仗勢欺人?你沒有仗勢欺負阿寧嗎?」
「再說你有什麼面兒啊,都說你是落水狗了,安分些,不要上躥下跳,丟人現眼。」
所以後來宋旻仰和顧奕的梁子就算結下了。
顧奕算是出身不那麼乾淨的,混了許多年在地面上也算有點面子。
所以當時宋旻仰的哥們兒們都說他這事做得實在過了。
說真把顧奕那種流氓惹急了,保不齊人家找幾個未成年愣頭青對他下黑手呢,為了個女人給自己結絆子,真是不值得。
宋旻仰卻只無所謂搪塞一句衝冠一怒為紅顏,並不放在心上。
之後並沒有出事,宋旻仰和顧奕也再沒有什麼交往。
我更是都幾乎快忘了這個人,哪知道今時今日竟然落到了他手裡。
我先聲奪人,怒喝:
「顧老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顧奕的目光從將我從頭打量到腳,開始剝扯我的衣服似的。
「我知道啊,對你求愛呀。三年前我就是這麼做的,不是嗎?」
「那你忘了自己三年前的下場了?韓襲月指使你的?」
「喲,心裡有數啊。」
顧奕說著,滿臉垂涎,摩挲著手越湊越近。
「既然知道那就乖乖配合,少吃點苦頭。」
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調動全身的理智和力氣,想起身下床,可能做到的卻只是稍稍蜷縮起身子。
所以還是得嘴上逞強:
「你就不怕宋旻仰再報復你嗎?」
顧奕嗤我:
「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
「宋旻仰那狗東西為了你和我翻臉,但是他一定不會為了你和韓襲月翻臉。」
顧奕說著就已經欺身壓上,他的唇吻上我的,重重廝磨。
雙手也在我的身上遊走,從衣服下擺伸進。
本來手腳就癱軟的我一下更是提心弔膽,根本沒有力氣去推開他。
於是我只能強忍著噁心,重重咬上了顧奕作亂的舌頭。
他猛然尖叫,幾乎穿破我的耳膜。
他腥甜的血在我的口中瀰漫,甚至一下倒流進我的嗓子裡,使得我猛烈的咳嗽起來。
終於稍稍恢復些對身體的控制力。
要跑,卻又被反應過來的顧奕一把拽住頭髮拉回。
他的臉上盪起暴戾的赤紅色,唇周都是血,駭人至極。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自找的!」
他說著,立刻劈頭蓋臉對我揚起巴掌,啪啪連聲。
我一瞬又被他打蒙了,頭腦一片空白。
卻強撐著,喃喃不休:
「綁架、故意傷害、強姦……你知道數罪併罰你會是什麼下場嗎?韓襲月保得了你嗎?」
「只要你現在停手,我既往不咎!」
顧奕泄過了我咬他的火,吐了兩口血水,才嘶聲笑道:
「哪有你咎不咎的份兒啊,韓襲月要你死,你明白嗎?」
「你要是把我伺候美了,我或許還能心軟留你一命。否則我可就要聽命辦事,再給你灌上一瓶安眠藥了。」
我深深呼吸,維持著最後的冷靜,竭力辯駁:
「他讓你殺人你都殺?你當真以為她可以隻手遮天嗎?」
「紙包不住火。到時候事情鬧大怎麼收場?她能指使你威脅你,就能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你身上,所有的鍋都讓你背,你信不信?」
我聲嘶力竭地吼叫終於使得顧奕稍稍冷靜。
可是卻不足以使他的念頭搖擺。
「你閉嘴!」
他再撲上來,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可是他的手帶著微微的顫抖。
我知道他已經開始害怕,只不過強撐著一條道走到黑。
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不再咬他、激怒他,只是靜靜啜泣:
「將錯就錯,到時候你就和我一樣,是為人魚肉無力反抗的受害者!」
「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們都是可悲的弱者呀!」
「我不是你,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你就是我,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話音落下,房門倏忽被人踹開。
「在門外守著,誰都不許進來。」
聽到宋旻仰沉冷的聲音,我反應得比顧奕快。
他還怔怔地往門口看的時候,我就已經一把斂好衣服,蜷縮到床下。
宋旻仰的高大身影壓過來。
顧奕渾身戰慄著,根本顧不上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就那麼愣在那兒了。
宋旻仰只瞥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連忙脫下身上的大衣將我整個人緊緊包裹住,整個人比我顫抖得更厲害,聲音抖得沒了形狀:
「阿寧……」
他話還沒說完,被我一巴掌打斷了。
他的臉頰很快暈開一片紅,如他的眼眶一般紅。
他沒顧自己臉上的疼,而是小心翼翼撫摸過我臉上的紅腫。
接著他又抓起我兩隻手,左右開弓地朝他臉上扇: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廢物。」
「你再多打我兩下,只要你出了氣,我怎麼著都成。」
「你別這樣看著我,你開口對我說句話。」
任宋旻仰怎麼哀懇,我都只是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只是對他搖頭。
他不敢與我對視,於是又看向顧奕:
「對了,有仇得報仇,有氣得出氣,這次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你想讓他怎麼死?」
16.
這次顧奕反應得比我快。
我還沒開口,他連忙給宋旻仰跪下了。
像剛才恐慌無助的我一樣,他也開始聲嘶力竭地辯駁:
「宋少,是我錯,是我錯。」
「可是我不過是受人之託呀。韓小姐威逼利誘我這麼做,我不敢不幹吶。」
「冤有頭債有主,這事也不能我一人扛吧。我罪不至死吧。」
宋旻仰上去一腳將人踹倒了。
皮鞋一下下朝著顧奕的臉踢。
很快顧奕就像戴了一面血面具,看得人毛骨悚然。
可是他緊緊咬著嘴唇,一聲都不敢吭。
「你怕韓襲月就不怕我嗎?我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許你再招惹阿寧!你不長記性,以後就不用再長了。」
他瘋了似的把人打了個半死。
直到累得彎腰喘粗氣,才招呼門外的人。
「扔警察局裡,讓他認綁架罪。」
我橫身擋住那些保鏢不讓往裡進,對著宋旻仰詰問:
「這便完了?」
宋旻仰手揉揉血管暴凸的額頭,沉聲在我耳邊道:
「我會讓他死在裡頭。」
我不依不饒,一字一句:
「人家說了,韓襲月才是幕後主使。」
宋旻仰氣得緊緊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無奈道:
「你知道韓家是什麼背景?你真以為就憑顧奕紅口白牙這麼一說是韓襲月指使,就能把她送進去?」
我執著:
「顧奕不行,你可以。」
他繼續搪塞:
「宋家和韓家幾世的交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次你放她一馬,我一定讓韓襲月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交代,交代。你到底給我討回來個什麼交代?只有一次一次的戕害!」
「我說要和你分開。是你哭著來我面前求我,讓我不要走。」
「可現在呢?你還沒看透韓熙月究竟有多惡毒嗎?非得要我死在你手裡才能甘心嗎?」
我又一次失望了。
然而這一次我不打宋旻仰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要是繼續態度強硬地激怒他,沒有人幫我,罪就又白受了。
所以我開始抽自己巴掌。
左右開弓狠狠抽自己。
宋旻仰一下又怕了,緊緊抱住我。
我冷笑:
「是我賤,是我蠢,是我錯,我不顧廉恥不知輕重非要留在你身邊,所以又落得這麼個下場。」
宋旻仰將我越抱越緊,他胸膛中猛烈的心跳幾乎震碎我的身體。
他說: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捏著她這個天大的錯處,我可以不娶她,換來娶你的機會。」
「我不要你的道德債,我不需要你娶我,我要你幫我作證將顧奕和韓襲月繩之以法,我要拿到我應得的正義和公道。」
宋旻仰緘口不言,只把臉埋在我的頸窩,重重喘息,流淚。
這就是他又拒絕我了,所以他對我流露的溫存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冷漠地讓他鬆手,又找手機報警,同時對著躺在地上,只吊著半口氣的顧奕道:
「看見了吧蠢貨!我就說最後受傷的只有你和我。我拼上一條命也會為自己討個說法,警察來了該怎麼說,自己看著辦。」
我話裡帶著有去無回的堅硬。
這股力量使得顧奕也抬起頭。
宋旻仰奪走我的手機,流著眼淚對我搖頭。
「阿寧,別這樣。求你,不要自己往絕路上走……」
「是你一直在把我往絕路上推。」
我們兩個人撕扯在一起。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道尖銳的鳴響使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宋旻仰的身子猛然趔趄一下,失力壓著我倒在地上。
再愣了愣,我看到後面顧奕黑洞洞的眼神和槍口,聞到猛烈彌散的血腥氣,摸到宋旻仰背後黏熱的血口……
終於反應過來,我使勁捂著宋旻仰的傷口,扯著嗓子沙啞地嘶吼:
「報警,叫救護車。快救人吶,救人吶!」
可因為顧奕手裡的槍,宋旻仰的保鏢們都不敢貿然上前。
直到顧奕冷笑兩聲,也給了自己一顆子彈。
他說魚死網破,也真的做了。
與其束手就擒被宋旻仰弄死,不如最後搏一搏帶他一起死!
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就到了。
宋旻仰自然要被送進醫院,我則要去警局協助調查。
我在警局裡將事情說了個明明白白,包括我們幾人的一切糾葛,以及她傷害我的一切證據。
證明她有作案動機。
同時,我把我從出門時就貼身藏起的一支錄音筆拿出來佐證。
可這些是不夠定韓襲月的罪的。
顧奕死了,死無對證。
我只能寄希望於醫院裡的宋旻仰平安無事出來作證。
刻薄一點說,人最愛的永遠只有自己。
曾經不管韓襲月怎麼傷害我,他都能為了所謂的情誼和家族利益一次又一次地原諒。
但是他現在自己受了傷,自己感受了那份疼,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我想他應該和韓襲月反目了。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來。
即便不能,宋家和韓家的關係也一定分崩離析了。
膽大包天的韓襲月這次徹底走到絕路了。
同樣,如果宋旻仰死了,我只怕也死路一條。
17.
警方是在機場控制住即將登機的韓襲月的。
宋旻仰也是在這個時候做完手術睜開眼的。
在警察同志的陪同下,我前往醫院看他。
宋旻仰的母親看到我氣得牙痒痒,衝上來接連給了我三巴掌。
「都是你這個狐狸精,掃把星!把我兒子害成這樣。」
「媽……」
病床上的宋旻仰身子還虛弱得很,想抬抬手阻止都做不到。
最後還是警察攔了她一道:
「這位女士,您的心情我們很理解,不過請您注意情緒。」
我一攏被她打亂的頭髮,平心靜氣道:
「您是名門世家的知識分子,說話得講道理吧。」
「策劃這件事的是韓襲月,殺人的是顧奕,我和您兒子都是受害者,什麼叫都是我害的呢?」
宋母也理直氣壯,喋喋不休地繼續指責我:
「都是你,要不是你恬不知恥做第三者,襲月怎麼會被逼成這樣!你這個狐狸精,把我們兩家攪得一團糟,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不愧是世家的交情啊。
自己的兒子差點兒死了,宋母還是體諒韓襲月。
現在我倒是真的明白宋旻仰不娶韓襲月到底要承受多大的阻力了。
可是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對著眼前幾乎失去理智的宋母繼續冷笑:
「和你兒子在一起,是他一次次上門哭著求我的!明明不能娶我還一直纏著我,究竟是誰恬不知恥?」
「警察同志,我認為這位女士剛才的話是對我的人身威脅,我之後可能會遭受生命危險。請記錄這一點。」
我話音落下,宋母又要廝打我。
卻被一道尖利的破碎聲打斷。
病床上的宋旻仰拼盡力氣,蒼白的臉上疼得冒出虛汗,碰翻了床頭的水杯。
「媽,別為難她了。我求你了……」
宋母心疼地湊到宋旻仰身邊,氣得臉色都漲紅,終於還是閉了嘴。
警察給他做筆錄。
果然如我所料,宋旻仰終於也不再包庇韓襲月了,原原本本把事情說清楚。
話說完,他單薄的眼眸里露出一抹極深的失望。
不知道那是對韓襲月的失望,還是對我的失望?
亦或者,是對他自己的失望。
筆錄作完,他讓警察和他的母親都出去,唯獨有話要和我說。
他問我後悔嗎?值得嗎?
「你清楚的知道韓襲月是什麼脾氣秉性?你發那些社交動態,就是故意引她對你下手。用自己的命去害人,蠢不蠢……」
我認真看著他,居高臨下地鄙夷:
「愚蠢的人是你。」
「你真的以為是我的動態激起了韓襲月的殺心嗎?她就是那麼一時衝動嗎?這是多大的事?是她一時半刻能籌備的嗎?」
「她早就準備對我動手了,要在你們去瑞士的這段時間徹底把我捏死。」
「不是我害她,是她害我!」
「你問我後不後悔,值不值得?我告訴你,我不後悔,很值得!」
「她那種無法無天的瘋子,牢獄就是她唯一的歸宿。」
「不後悔,很值得……」
宋旻仰喃喃著,將我堅硬如鐵的話又虛弱地咀嚼了一遍。
「哪怕看我變成這樣?你不心疼,不在乎。」
他又流露出剛才的那種眼神。
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他真的只是對我失望啊。
我學著他這個眼神,予以回視:
「如果中了一槍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應該又會原諒她了吧?」
「你不會作證將她繩之以法,甚至你們依舊可以和和美美地繼續舉行婚禮。我死就死了,無關緊要的。」
「你說我不心疼,不在乎你。你對我又有幾分疼惜和在意呢?」
我這一番話說得宋旻仰啞口無言。
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道理講完了,情誼也講完了。
我和他告別:
「和你在一起三年,你幫我很多,我愛你,感激你。」
「所以後來我經受了這一切的坎坷磨難,我也不怪你。」
「不過愛恨抵消殆盡,我們也應該結束了。」
「和你相識相愛一場,我不後悔,覺得值得。」
他還是保持緘默,甚至眼睛也緊緊閉著。
可我背過身去,他又說:
「你拿自己做賭注,有沒有想過?若是你出了事,念念怎麼辦?」
我深呼口氣,聲音灰敗:
「安樂死。」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狠。」
宋旻仰情緒又激動起來。
我也又回身看他:
「你知道嗎,落在一個人身體里的雪是不會融化的。」
「從韓襲月回來宴會上對我的羞辱,到餐廳里她拿著那些裸照拿著我哥哥的命要挾,到你相信她的汙衊轉過頭來指責我,到我被逼自殺她又闖到病房裡拿著會讓我過敏的百合花往我臉上砸……每一次都如同一場大雪兜頭落下,落滿我的骨頭,冰封我的血肉,我的一顆心早就冷了。」
「她的罪惡滋生時,你助紂為虐,你漠然置之,你一再寬縱……你是她的共犯,你怪不著我心狠。」
說罷,我轉身再走。
他卻又緊緊抓住我。
對自己無能的憤恨,對錯誤的後悔,對我寒漠的痛惜以及對我苦痛的在意……太多的情緒在他蒼白的臉上分庭抗禮。
終於,他說:
「曾經那一切已經化成了句點。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對他搖頭:
「從來就沒有什麼重新開始,人的身體里藏著走過的每一步。我們這條路,就是走到頭了。」
宋旻仰還是抓著我的手不鬆開,即便我的掙扎已經扯到他的傷口,讓他疼得冷汗都冒出來。
我無奈,只能叫醫生。
他卻說:
「不要離開我,好好照顧我。就像曾經你摔傷,我照顧你那樣。」
就這一句,我挪不動腳步。
說的是當年我打掉孩子和宋旻仰分手後。
因為傷心和失望,我可以決絕地捨棄他。
但是我卻害怕再失去靠他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沒了他這棵大樹,我想自己成長起來變成一棵樹。
於是我瘋了一般地找工開。
整日整日地泡在劇組,使勁憋著一股勁兒想穩住自己的事業。
我希望別人能提到我,不是什麼靠大佬的花瓶寧秋,而是女演員寧秋。
正好安導又有新戲籌備,又試演員。
一個打女的角色,他又說我不適合。
這次沒有宋旻仰幫我了,然而我幫了自己:
「導演,我還沒演呢,你怎麼知道我不適合?」
安導的要求一貫很高,上次是宋旻仰投資人的面子加上我的確表演不錯才得到那個機會。
現在沒有了宋旻仰,我在安導面前是沒有什麼面子的。
所以我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才敢把自己往他跟前送。
我早早分析透了角色,寫了近萬字的人物小傳,文戲已經手拿把掐。
同時這個角色有大量的騎馬和舞劍戲。
我一切從頭學起,每天的睡眠時間壓縮到兩三個小時,馬術訓練基地和劍術訓練場兩點一線。
到了試戲的時候,文戲各位演員各有千秋,騎馬舞劍也有人比我更遊刃有餘,動作好看。
可文武戲加在一起,我還是成為了最出彩的那個。
這次我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這個角色。
安導也終於對我這個人產生了認可,讚不絕口。
我歡欣不已,覺得自己來日可期。
拍攝的過程也一直很順利,很痛快。
可殺青戲還是出了意外。
那是一個吊著威亞,借著樹幹樹枝,在林間飛躍穿行的鏡頭。
這種危險程度很高的動作對所有人都是個挑戰,NG 次數也多。
因為已經踩過兩次,所以那道樹幹已經不牢固。
等我再踩上去的時候,驟然斷裂。
威亞已經撤了力,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我和那根枝幹一起從十幾米的高度往地上摔。
那一切太快。
耳邊只聽到一道尖銳的鳴響:
「救人!」
我只感覺自己的靈魂飛出了身子,劇烈的麻木和痛苦取而代之填滿了我,我的眼前一瞬黑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混沌轉醒。
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對上了一雙紅慘慘的眼睛。
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直到我聽見宋旻仰的聲音:
「別怕,是我。」
我使勁眨眨眼,終於看清眼前人的臉。
眼前的宋旻仰,頭髮凌亂,面色蒼白,嘴唇乾澀,下巴上都泛起青黑的胡茬兒。
真的是他嗎?
宋旻仰臭美得很,從來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打理得妥帖,從來不會這樣不修邊幅。
怎麼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我昏迷了多久?
而他又一直在守著我嗎?
我沉重的腦子裡有一連串問題。
他也有一連串問題:
「感覺怎麼樣?疼不疼?為什麼要去拍那麼危險的戲?何必那麼拼?為什麼寧願那麼辛苦都不肯打個電話給我?」
他語無倫次,我也沒有回答他的心力。
所以又乾脆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我被他緊緊握著的手上驟然出現點溫熱的濕潮。
「分開了我們過得都不好,所以我們不分開了,好不好?」
宋旻仰在哭,聲音裡帶著哀懇的顫音。
我從來沒見過宋旻仰的眼淚,也從來沒見過他求人。
從來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人在戚戚可憐地哭著求我。
呆愣在那裡又不知多久,才終於從沉痛如鉛塊的胸腔里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
之後我們壓抑的哭泣與炙熱的喘息重新交織在了一起。
就像曾經我初使昏迷的時候,一片的黑暗和混沌里,是他撥開雲霧來緊緊抓住我,來救我於水火。
現在我確實沒有辦法在他重傷最痛苦的時候拋開他離開。
18.
我答應了宋旻仰的懇求,留在他身邊照顧他。
不只是為了還他當初照顧我的恩情。
還防著他對韓熙月再心軟,再鬆口。
事實上這案子的確又遇到點麻煩。
警局裡的韓熙月卻拒不認罪,執意要求見了宋旻仰才開口。
可是宋旻仰現在重傷。
警局只能破例帶人到病房來見。
韓襲月來的時候,宋旻仰怕她情緒失控再傷害我,想讓我避避。
我對他搖頭:
「我就想看她情緒失控。她心理防線崩潰口才更容易說出真相認罪伏法不是嗎?」
這次終於是我趾高氣揚地審視她了。
受害者審視罪犯,看她吞下作惡的苦果。
果然,我的存在真的刺激到韓襲月。
她瘋了似的要朝我撲過來,被警察同志攔住了。
這樣的場面已經經歷過一次,我也不覺得新鮮。
我意態悠閒地坐在宋旻仰病床前的椅子上削蘋果,手都沒抖一下。
看韓襲月這樣,還是宋旻仰先開口了:
「你清醒些,不要一錯再錯了,好好認罪吧,爭取寬大處理。」
他這話更是使得韓襲月暴怒,她以兩隻通紅的眼珠子瞪著他,往昔愛意化作飛灰:
「你個 SB 和我打什麼官腔?還不是都怪你蠢,好好跟我去瑞士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非得回去找這個賤女人。」
「結果呢?差點把自己折騰死不說,還反過頭來害我!」
這話一出我才一愣。
我對她的陰險兇惡了如指掌,知道她沒可能輕易認罪。
卻沒想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竟然還能恬不知恥地顛倒黑白。
甚至說宋旻仰害她……
果然他們這種人最愛的都是自己。
當自身的利益受到威脅時,他們可以毫不留情地把任何人推出去擋槍。
不只是我,連宋旻仰都被她的話震驚了,緊緊蹙著眉逼問:
「你知道你鬧出的是多大的亂子嗎?你就一點兒悔意,一點兒畏懼都沒有嗎?」
韓襲月也對他怒目而視:
「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非要和這賤人搞這場婚外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話已至此,再也說不下去了。
宋旻仰手捂著眼睛。
我想他應該還是昨天那種失望的眼神吧。
他沒看透身為枕邊人的我,也沒看透從小玩到大的韓襲月。
警察同志問韓襲月:
「人也讓你見了,現在願意認罪了?請跟我們回警局,好好配合調查。」
韓襲月還保持著那種高亢且憤怒的精神狀態,目光在警察、我、宋旻仰之間轉了個遍:
「認,我認。」
「因為這個賤人。她破壞我的愛情,所以我要把她從我的愛情里趕走。」
「你一直不愛我,不就是因為我遭遇過綁架,你懷疑我被人凌辱姦污嗎?你不是喜歡這賤人嗎?我就讓人也強姦她,看你還喜不喜歡她!」
宋明陽這才把手從臉上拿下來,嘴唇難以置信地顫抖著,憤憤道:
「我從小到大一直把你當妹妹,我不愛你你早知道的,根本不是你被綁架的問題!」
「你腦子裡究竟都是些什麼東西,你徹底瘋了!」
韓襲月也依舊喊:
「就是這個問題!」
「在我出事之前你從來都沒說過不喜歡我,我出事之後你就開始投資什麼文娛項目,招惹什麼女明星。」
「我知道,因為我身上有那抹不去的污點了,娶我你好像吃虧了,所以你不甘心,你開始獵艷找外室。」
「你以為有污點的我會心甘情願地咽下這口窩囊氣,但是我告訴你,你錯了!是你的卑鄙和貪心,才導致了今天的一切!」
宋旻仰徹底怔住了,韓襲月也被警察同志拉走,屋內重歸靜謐。
我沒有什麼反應。
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韓襲月口中的這一切。
韓襲月遭遇過綁架。
雖然被救出來的時候衣衫完整,也沒有什麼外傷,但是精神狀態已然恍惚。
因為這件事,宋家有意取消和韓家的婚約。
所以才有了韓襲月的割腕事件。
說是要以死證清白。
兩家畢竟關係匪淺,怕韓襲月真出事,宋家就再也不敢悔婚。
但是韓襲月還是患上了所謂的什麼躁鬱症。
去瑞士休養了三年。
當時的消息被全面封鎖。
我拜託私家偵探查出了這一點。
所以我隱隱約約覺得韓襲月也會用這種方式毀掉我,早就開始做準備。
出事那天我身邊也有私家偵探跟著。
我在地下停車場一出事,他們立刻就給宋旻仰打電話。
所以,我才能脫險。
雖然宋旻仰的受傷成為了我意料之外的險象,不過他到底沒有性命之憂,總體來說結果我還是滿意的。
這場遊戲,我終於不是任人擺布的輸家了。
19.
事情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塵埃落定,我心中稍稍鬆快了兩分。
接下來就是等韓襲月被起訴,也等宋旻仰身子養好。
於是我每天的日子忙碌又簡單,醫院和家兩點一線,白天陪宋旻仰,晚上陪念念。
宋旻仰的母親見我照顧他事無巨細,對我的態度也終於轉好了些。
這天晚上我剛要走,正好碰上宋母來。
她第一次對我笑得那樣溫和,卸下了所有的鄙夷防備:
「聊兩句?」
我跟著她上了她的勞斯萊斯。
態度很平淡疏離。
她先開口了:
「上次的無禮,我要向你說聲抱歉……」
她話說了一半,被我抬手打斷:
「我很理解您當時的心情,所以您不需要和我說抱歉,您開門見山,長話短說吧。」
宋母深呼口氣,我以為要翻臉,卻還是不疾不徐的平穩聲口:
「你我也算相識很久了,我現在終於看出來,其實你是個好孩子,其實你和阿仰心中都有彼此,這一點其實很難得。」
「等他養好傷,一定會鬧著要娶你。所以我還是想表明我的態度,我不會同意。」
「阿仰的父親除了我在美國還有兩房妾,都有兒子。他娶你,你幫不到他的。一朝失勢,他手上那點兒權力利益會被人啃食殆盡。」
「我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不可能容許我們這一脈階級滑落。沒了襲月還有別人,你始終做不了阿仰真正的妻子, 我不惜一切代價確保這一點。」
她把話說清楚,我也不廢話:
「韓襲月得到應有的判罰,我從宋旻仰的世界消失,就這麼簡單。」
「所以您不用浪費力氣和我解釋了,阻止韓家的暗箱操作才是正經事。」
「同時韓襲月不是有過情緒精神類的問題嗎?很可能從這裡入手脫罪, 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我得到滿意的結果,您就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說罷,我轉身下車。
其實這麼說只是虛張聲勢的威脅。
不管韓襲月罪判多重,我都是要與宋旻仰分開的。
只是我希望那個結果儘可能令我滿意。
經歷這麼多事我已經明白,我們就像是兩顆各自運行的行星。
即便因為互相吸引切入彼此的軌道, 星雲式的浮沉後,還是要回到初始有序的運轉。
錯軌就是會出問題的, 人力不可改。
所以事實上我已經為徹底離開他做準備了。
宋旻仰出院前一周,我找到了房子的買主, 準備騰房子過戶。
宋旻仰出院前兩天,初冬暖陽和煦, 我抬起頭, 眯著眼給我哥打電話:
「哥, 芝加哥的紅葉落盡了嗎?」
「我現在有時間了, 大把時間。」
「明天見。」
宋旻仰出院的前⼀天,我要收拾東西趕飛機,⾃然沒有再去見他。
可是他卻提前出院, 正好撞上提著行李箱背著貓包要出⻔的我。
他緊張地靠近,我卻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
「身體剛養好,免疫力弱, 就不要冒過敏的⻛險了吧。」
「我吃過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槍傷, 宋旻仰的肩背沒有原來那般挺括, 整個人都帶著一股脆弱單薄的感覺。
若是現在的他像上次一般被門夾⼀下, 一定會痛得碎掉。
我輕輕呼氣,不想再讓他受傷, 語氣近乎寬慰,只是帶著揮之不去的灰敗:
「總不能把藥當飯吃, 吃一輩⼦的藥。⼈不能⾃己難為⾃己。」
「一意孤行, 執著於求不得,只帶給我們滿身滿⼼的傷害, 所以放過⾃己, 放過我。」
我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 他再也無以辯駁。
咖啡色的燈光下,他的眼淚像琥珀般凝結, 封印住我們的過去和未來。
「買這所房⼦的人是我, 這個家的主人永遠是你。」
然後他一動,背過身去,眼淚墜落,一切堙滅。
記得當初依依不捨的離開那隻流浪的小三花的時候, 宋旻仰知道我沒有家,說會給我⼀個家。
這個承諾他似乎做到了, ⼜似乎沒做到。
是你的終究是你的, 不是的也永遠不是。
強求不來的。
去機場的⻋上,我抱著念念, ⼜哭又笑,像一個癲狂的傻瓜。
「念念,我們去新家了。」
- 完 -
備案號:YXXB9PRG38YY9QcZMLRR7cY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