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果籃都買的是最高檔次。
09
到了家裡,熱騰騰的飯菜已經做好了。
有啤酒鴨、椒鹽蝦仁、蒜香雞翅、爆炒空心菜、魚頭豆腐湯……
在平常豐盛的菜品上又翻了個倍。
說實話,我從沒見過爸媽這麼熱情的樣子。
我爸站起來激動地跟江敘安連連握手:
「學神,啊不,江同學,你好你好,你來我們家,簡直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
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來了他領導。
江敘安也跟著笑,彎腰問好:
「安叔叔好,是我要麻煩你們了……」
我看不下去想上前,卻被我媽擠到一旁。
她「誒呦」一聲,自來熟地把江敘安拉到一旁。
笑得比花都燦爛:
「小江呀,你就當自己家好了,怎麼還帶禮物過來呀。」
「我跟你說,你叔他別的不行就燒菜行,待會兒你多吃點,我都聽我家丫頭說了,你喜歡咸口對不對,圓圓麻煩你這麼多,你可千萬別客氣啊……」
自從我告訴爸媽,學神要來家裡幫我補課,他們就已經這種狀態很久了。
按他們話說,家裡還沒招待過學習那麼好的人。
我默默把「還有我」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飯桌上,更驚訝的是,我也從沒見過話這麼多的江敘安。
我爸吹的什麼牛,他都能自然而然地接下去。
甚至連我媽愛聽的八卦都能聊兩句。
一頓飯下來,我爸都恨不得跟他結拜成義兄弟。
我放下碗筷,想趕緊阻止我爸那可怕的想法。
卻聽到江敘安一本正經道:
「這可能不太合適,安叔叔。」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正好看向我。
我猜他可能也不想有我這麼個女兒……
我爸應該是理解了,尬笑幾聲轉移了話題。
吃完飯,正是學習的大好時機。
我一把將江敘安拉到房間的課桌旁。
我眼巴巴盯著他,手上的筆蠢蠢欲動,
他拿出習題冊,卻並沒給我。
只是垂眸看我,提議道:
「寶寶,你不覺得只是做題很枯燥嗎?」
「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
10
我愣了下。
就聽到他繼續道:
「這樣或許也能更好地提高做題效率,我也是看到網上一些名師講課會用到這種方法……」
這麼一聽,我又感動了。
人怎麼能好成這樣!
為了我,他竟然還去看那些名師怎麼講課。
這不上清大都對不起他嗚嗚……
於是,我猛猛點頭。
「嗯嗯,好呀,可是怎麼做遊戲呀?」
江敘安笑了,隨意地拿起桌上的塑料尺:
「遊戲的獎懲規則很簡單,你要做錯一題,我就打你手心一下。」
「你要做對,就可以打我一下,怎麼樣?」
我有點懵。
這獎勵怎麼聽起來這麼不對?
「我其實也沒有很想打你……」
話沒說完,已經被江敘安打斷。
他眸色暗沉,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柔。
溫柔到沒給人拒絕的空間:
「你會想的。」
他將手掌攤開在我面前。
白皙修長,掌紋清晰。
像玉一樣。
我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好像打一下……也不是不行?
後面,我做錯一道,他就會輕輕拿尺子拍我一下。
說實話,打得並不痛。
就是有點癢。
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我打江敘安。
我作對一道,就打他一下。
我沒用力,可每次打完他都會很輕地哼一下。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看著那微微泛紅的掌心,
我自我安慰:
或許江敘安很怕痛呢?
這麼白白嫩嫩的手一定很怕痛吧。
一定是這樣的。
於是我又放輕了力道。
結果,江敘安突然抬頭看我。
眼底隱含期待。
「寶寶,你可以用點力,沒關係的。」
我:??
不是,這到底是誰的獎勵啊?
11
期中考試,江敘安的成績依舊沒回到以前的巔峰位置。
穩定在年級 50 左右。
而我在江敘安的狠狠補習下,數學爭氣了一把,拿到了 140 的好成績。
總成績更是達到了歷史新高一一
年級第 10。
在班級里,小小出名了一把。
一些同學看出了我經常去向江敘安請教問題的習慣。
也想效仿我,下課後拿錯題詢問江敘安。
比如文藝委員陳嬌。
陳嬌長得好看性格活潑,平時在男生里很受歡迎。
只不過她碰上了江敘安這顆軟釘子。
從頭到尾,江敘安都保持高冷,一句話也不說。
只悶頭看自己的書。
陳嬌氣不過,跑到我身邊來拜託我:
「安圓圓,江敘安不理我,你幫我問問他吧,好不好嘛?」
我接過題目掃了一眼,並不難。
往江敘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恰好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我瞬間住了嘴。
也對,他最怕麻煩了。
他都這麼幫我了,我不能再平白給他添麻煩。
想了想,我只好硬著頭皮勸陳嬌:
「他可能太忙了,不想回答。」
「不過你可以找我討論,這題我也會的,我跟你說只要在這裡畫條輔助線……」
我剛準備拿筆想演示給她看。
陳嬌卻哼了一聲,一把抽走習題。
冷聲道:
「你壓根都沒開口問他,又找什麼藉口?」
「我看你就是不想讓我接觸江敘安,還在這裡假裝什麼好人……」
我沒理解陳嬌的腦迴路。
更沒懂她哪來對我這麼大惡意?
我沉默了。
陳嬌回到座位上,還在那裡陰陽怪氣地感嘆:
「有些人,有了點成績就得意忘形,誰知道她成績怎麼來的……」
聲音不大不小。
正好被我聽到。
我嘆了口氣,選擇無視,默默低頭繼續刷題。
天大地大,刷題最大!
12
但很明顯這件事沒有就此結束。
月考,我和陳嬌一個考場。
她坐在我的正後方。
這個位置似乎讓她很得意,落座的時候特意朝我笑了下。
我有點疑惑。
直到數學考試到一半。
陳嬌舉手示意上廁所。
她經過我桌子旁,當時我正好在奮筆疾書前面幾道大題,對周圍一切渾然不覺。
突然聽到她「啊」了一聲。
抬頭就看到陳嬌站在監考老師身邊,指著我的腳下,大聲道:
「老師,這裡好像有人作弊。」
我低頭看向腳邊,只見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紙團。
裡面黑漆漆的一片。
幾乎一瞬間,全考場的目光向我聚集。
對上陳嬌略帶興奮的目光,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個紙團應該就是她路過我時,偷偷扔下的。
作弊一直是學校重點打擊的對象。
一聽到這個詞,監考老師立馬臉色沉了下來。
快速走到我身邊,撿起紙團。
只是一眼,他就嚴肅地看向我,沉聲道:
「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猜裡面估計是被陳嬌寫了有關題目的內容。
這件事,已經不是普通否認能解決的。
我戀戀不捨地看了眼寫到一半的試卷,剛想站起來出門跟老師解釋。
就聽到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坐在我右後方的江敘安跟著站了起來。
「老師,我可以證明這個紙團不是安圓圓的。我剛剛看到是陳嬌故意扔在她腳下的。」
這話一出,陳嬌站在講台邊氣得臉紅,下意識尖叫反駁:
「我沒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紙團是我丟的?」
「江敘安,別以為你跟安圓圓關係好就可以包庇她……」
江敘安歪了下頭,極其冷淡地打斷她:
「那你又有什麼證據是她丟的呢?」
場面亂成一鍋粥。
本來安靜的考場也響起悉悉索索的閒言碎語。
監考老師忍無可忍,直接厲聲呵斥:
「夠了,都給我安靜考試。」
「然後你們三個,給我出來。」
我跟在江敘安身後,忍不住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
小聲說:
「其實你不用做到這個程度……」
考試時間這麼緊張,誰有空仔細看別人。
所以我的想法跟陳嬌不謀而合,江敘安可能給我做了偽證。
他這麼做,無異於捨棄了自己的考試來幫我。
「別擔心,我都看到了。」
他停下腳步。
很奇怪,他眼中的篤定和安撫像定海神針般。
讓我慌亂的心跳在此時也跟著平靜了幾分。
害怕談話聲影響到其他學生。
監考老師直接將我們帶到了辦公室,並緊急叫來了我們的班主任徐老師。
徐老師看到是我們幾個,明顯愣了一下。
語氣嚴肅地質問:
「這個紙團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圓圓,實話跟老師說,這是你扔的嗎?」
「不是。」我想也不想地抬頭否認,
「我的草稿紙一直在使用,根本沒有時間和多餘的空間來弄小紙團。」
「老師,你要不相信我可以申請自己在完全單獨的空間裡重新做份考卷,或者完全可以調取教室內部的監控,監考應該能看的很清楚。」
一旁的陳嬌嗤笑一聲: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那個紙團分明在你腳下。」
「而且這幾天教室前面那監控正好是壞的,你不會不知道吧?我看你就是瞄準這一點……」
13
「可教室後面剛安了新監控。」
江敘安唇角彎起抹笑意,聲音卻似淬了層冰:
「你不會不知道吧,陳嬌?」
只是簡短的問話,就讓陳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連問話都沒辦法說完整:
「什,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江敘安好心解釋:
「臨近考試,是我特意向老師提議的,這件事徐老師應該也知道吧?」
徐老師點點頭,下了最終決定:
「那我們還是先看監控,查清楚事實再說。」
這時候,陳嬌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聲量也小了下來,試圖吞吞吐吐地阻止:
「老師,還是算了吧……也,也有可能是我看錯,這個紙團……」
「不行!一定要看!」
這回換我強烈堅持了:
「陳嬌,之前指控我的是你,現在說看錯的也是你。」
「我要求看監控,到時候這個紙團到底是誰丟的一清二楚,做過的事到最後都是需要負責的。」
調監控的時間裡,陳嬌慘白著臉,嘴硬地給自己辯解。
「也不能怪我會誤會,你成績提高這麼快誰知道是怎麼來的……」
「你要有疑問就請拿出證據,我不需要自證。」
我冷靜地回應卻似乎讓她更激動了。
「你還不是仗著有江敘安,你在這裡驕傲什麼?要是我也……」
一直盯著電腦螢幕的徐老師這時候回過頭,不贊同地看向陳嬌。
「陳嬌,成績提升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靠誰都沒用最終都要靠自己。」
「安圓圓的努力我一直都看在眼裡,你知道嗎?她是下課後到辦公室問問題最積極的學生,很多題型我跟她講過一遍後,她還會主動找更多相似的題目來跟我驗證。」
「所以老師其實不覺得她會做出作弊這種事情,但至於你說的情況我也會仔細核實的……」
看著為我說話的徐老師。
我的眼眶莫名發熱。
陳嬌張張嘴,最後又低頭沉默下來。
14
那天監控查完。
考試也快結束了。
一切真相大白。
後排的監控很清晰地記錄了陳嬌路過我的時候偷偷丟紙團的動作。
她即將面臨來自學校的處分,而我的要求則是讓她在下周的國旗下講話前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向我道歉。
做錯事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臨走時,陳嬌雙眼紅紅地瞪著我,哼了一聲。
「你別總想著靠江敘安,這次以後你看看他還能不能幫你補習!」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
但又沒來由地不安。
莫非這件事對江敘安有很大的影響嗎?
我的視線不自覺看向他,正好老師迎面走過來。
江敘安跟在後面。
「圓圓啊,今天的考試學校的想法是之後給你們找時間單獨補考。然後,今天事情鬧得太大了,所以在之前就已經通知了家長,你待會兒就可以跟他們一起回去。」
老師略帶歉意地解釋了學校的處理方案。
經過這種糟心事情,我已經恨不得早點飛回家做題,平復心情了。
所以朝老師點點頭,我就拿起書包,拉著江敘安蹦蹦跳跳往樓梯口走去。
邊走我邊忍不住轉頭跟江敘安,嘰嘰喳喳討論題目。
「今天考試考的那個題型我記得你前幾天還押中過誒,今天晚上我們再回去練練……」
說久了沒回應,很快我就發現江敘安的狀態不對。
「寶寶,你怎麼了?」
他在校門口停下來。
低頭,漆黑的瞳孔里流淌著不知名的情緒。
良久,他才抬頭朝我淡淡地笑:
「我沒事,就是可能……之後有段時間沒法幫你補習了。」
我剛想說點什麼,讓他放寬心。
只是補習而已,我自習也是很厲害的!
可沒來得及說出口,江敘安像是為了遮掩什麼,眼睛越過我看向後方。
「叔叔阿姨已經到了,你先跟他們回去吧。」
「我就不一起了,跟你們是反方向的。」
爸媽的聲音跟著在身後響起:
「丫頭,快回家吃飯嘍。」
我轉頭看了看爸媽,又回頭想再勸勸江敘安,乾脆一起回家吃飯。
可留在我視線里的,
只有江敘安離開的背影。
今天的江敘安,真的很奇怪。
奇怪到我總忍不住想他,而不是想數學題。
15
江敘安走的時候。
天開始變灰,下起了細雨。
隔著蒙蒙雨幕,他看到了那張令人生厭的臉一一
他名義上的父親。
不修邊幅的汗衫,混混模樣。
那個男人指著他,毫不在意別人眼光地破口大罵:
「今天要不是學校里的老師叫老子,老子還不知道你這幾個月都掉到 50 名了?還攪和上了什麼作弊的事情,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要拿不到獎學金,信不信老子直接抽你啊?別以為平時給你幾分好臉色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江敘安面無表情地嗤笑一聲。
那些話就像無用的廢水,通過他耳朵過濾了出去。
江敘安不關心這個只會向他拿錢的父親,他關心的是另一個人。
所以,當男人忍無可忍地舉起巴掌,扇向他臉側的時候。
他沒有躲。
他要賭一個可能性。
「啪一一」
刺痛傳來。
不是巴掌帶來的疼痛。
而是將未來,將自己整顆心孤注一擲的快感。
江敘安忍不住咬了下舌尖。
然後他聽到了我從遠處急匆匆跑來的聲音。
「下雨了,你帶傘了沒啊?」
風將熟悉的皂角香,穿過細雨,最終還是帶到了他身前。
江敘安還是維持著被打的姿態。
頭偏過去,雨水將他單薄的襯衫打濕。
黑色碎發也變得濕漉漉的。
一定狼狽極了。
可江敘安很開心。
他開心到忍不住嘴角翹起,但又極力忍耐。
他賭贏了。
但某個瞬間,他卻又有點後悔。
後悔還是將最不堪的模樣暴露在我面前。
這樣複雜的心思,當時的我渾然不知。
我只是將傘高高舉起,撐到了江敘安頭頂。
忍不住擋在他身前,與那個男人對視。
「你是誰,憑什麼打他?」
男人罵罵咧咧:
「你個小娘皮少來管我家閒事,他是我兒子,老子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眼前這個凶神惡煞,一身地痞流氓氣質的男人竟然是江敘安的爸爸?
我短暫地震驚了下。
又很快找回語言功能。
「你是他爸爸,也不能說打就打,況且今天他只是幫我作證,江敘安是學校里的好學生,沒犯什麼錯,更別提作弊了……」
我試圖解釋,卻聽到男人「呸」了一聲。
「好個屁!連個第一名都拿不到,獎學金都被搞沒了,老子不打死他都算他好運,整天擱那甩張臭臉……」
與自己認知完全相反的事實,讓我的心跳劇烈跳動起來。
回過頭看,我似乎一直沒有真正去了解過江敘安。
更沒想過他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
有這樣的一位父親……
幾乎一瞬間,江敘安今天所有的奇怪在我心裡都有了解釋。
我側過頭看他。
鮮紅的掌印在白皙的臉蛋上,格外顯眼。
水珠從碎發下滑落。
我突然覺得,江敘安,有點可憐。
16
看我沒有說話。
男人越發猖狂,他抽了口煙,狠狠吐了一口。
「老子說了,想怎樣對他就怎樣,老子是他爸!」
他一手越過我拽回江敘安,煙頭就想摁過去。
「不行,就算是父親這樣也是虐待了……」
我連忙伸手想拉開這個男人,卻被他反手一把狠狠推開。
江敘安掙開男人,拉住我的手腕。
場面一時間混亂無比。
男人氣得就要抬手,卻在下一秒被人大力握住胳膊。
「這樣對孩子下手,不好吧?」
我驚喜地轉頭,叫出聲:
「爸,你怎麼來了?」
「害,你這丫頭,跑得那麼急我們也害怕敘安出什麼問題啊。」
我爸撓撓頭,有點無奈地解釋。
別看爸爸平時都是老實憨厚的老好人形象。
可他畢竟也是 192 的東北壯漢,在這種時候,居高臨下威懾力十足。
那男人只看了一眼,就悻悻放下手。
他瞪了一眼江敘安,冷哼道:
「你小子有本事這輩子別回家。」
放完狠話,男人灰溜溜地走了。
空間安靜下來。
我其實有好多問題想問江敘安。
那一巴掌會不會很疼?
他的家人是不是對他很壞?
他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一定很辛苦吧?
可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轉向他。
緊張地拽了拽書包帶子:
「那個,我月考還有題沒想明白,你能不能回我家再教教我?」
「沒你的輔導我真是完全學不會,正好我家今天燒了紅燒鯽魚,糖醋排骨,南瓜小圓子……」
我爸在旁邊咳咳兩聲,時不時提醒我:
「嗯,對對對,還有那個粉絲蒸肉……」
還沒等我們報完菜名。
江敘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