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來鄉下見我的時候,我正捉稻花魚摔進田裡。
我抱著魚,渾身裹滿淤泥站在那裡朝他一笑。
他當即飆車回家,揚言誓死不會娶我。
當晚,我在博客上發了稻花魚真香的照片。
未婚夫頂著騷包頭像留言:「今天被稻花魚背刺了,但被姐姐的稻花魚治癒了,真是很可怕的一天,不過還好,終於得償所願退婚了,又是想娶姐姐的一天。」
???
有沒有可能,這是同一條魚?
1
手傷退役後,我回了爺爺老家小住。
一開始因為手傷,被團寵,各種小心呵護,連床都捨不得讓我下。
直到一個星期後,爺爺聊起他曾經給我定的娃娃親。
我震驚,我惶恐,我大為震撼。
什麼年代還有娃娃親?
我的抗議在見到他照片後就偃旗息鼓。
照片里是從家族照里單獨截出來的男人,肩線平直,人很高,規規整整的站姿,眸子裡漾著點桀驁的笑意。
是那種光看照片就讓人砰然心動的男生。
我反覆看了好幾遍。
其實除了臉太帥之外,還有個原因。
我是職業電競選手,在我手傷退役之前,我有個死忠弟弟粉,陪我從預備選手到風靡全球的 mvp 明星選手,一路走來這人一直在。
他博客頭像就用的這張照片,不過眼睛被他 P 上了星星眼。
再核實了一遍他的年齡。
小我三歲,IP 屬地也對上了。
如果真是他的話……好像對這門婚事也沒有太大的反感了。
「那就見面聊聊?萬一人家覺得不合適,也不能強求對吧?爺爺。」
我沒想到,見面聊聊會來的這麼快。
那天村裡正熱鬧地捕捉稻花魚,幾乎全村人都圍在田邊。
我趿拉著爺爺的大膠皮靴,好不容易捉住一隻肥鯉魚,那魚尾卻不停地拍打我的臉頰。
我顧忌著手傷,沒敢太用力,結果魚猛地一掙,我重心後仰,一屁股坐進了泥田裡。
心裡來了火,我反手一撲,將魚死死地摁在地上摟著。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和小姨並肩站在田埂上。
良好的家教讓他維持了表面的得體,沒有將嫌棄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小姨看著我,嘴巴咂了咂。
「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小姨乾巴巴地開口。
他頷首。
我提著魚,在小姨的連聲催促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洗漱。
「你玩英雄聯盟嗎?」回去的路上,我冷不丁問了一句。
小姨想起我的職業,正要提起我的榮譽想要給我挽回一點點形象。
「我們小梔啊,她是……」
「不玩。」
他很果斷地開口。
「這些玩物喪志的遊戲,家裡不讓我碰。」
2
小姨尬住了。
這話她沒法接。
而我也有些遺憾,竟不是我那個死忠粉。
後來回了家,我洗漱完出來的時候,小姨說:「與安說有緊急任務,先回去了。」
我洗漱的時候聽到轟鳴,他幾乎是踩著油門飆車跑的。
晚上。
我將做好的稻花魚照片發布在博客上。
未婚夫頂著騷包頭像留言:「今天被稻花魚背刺了,但被姐姐的稻花魚治癒了,真是很可怕的一天,不過還好,終於得償所願能退婚了,又是想娶姐姐的一天。」
我看著這條留言,又比對了他博客的頭像,沒錯,就是他。
而且同樣是稻花魚,會這麼巧嗎?
我正在猶豫該怎麼開口問他,他已經通過小姨推送的名片申請加我微信好友。
我剛點同意。
他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你好,我是謝與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麼年代了還有包辦婚姻娃娃親這一說?你應該也是不願意的對吧?」
我正在輸入……
「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你比我大三歲,我覺得我們不怎麼合適呢。」
我又刪除了你好,我是周只梔幾個字。
我正在輸入……
「我這邊已經跟家長溝通好了,勞煩你那邊也說一下,我不會娶你,你也不會嫁我,謝謝。」
……
這打字手速倒是個打職業的好苗子,不過他用的二十六鍵還是九鍵,打字速度快成這樣?
我嘆了口氣,將對話框的字全刪了。
直到對方沒再發新消息後,我才打了幾個字。
「說完了?」
「嗯。」
「你確定嗎?不後悔?你知道我是誰嗎?」
3
手傷後我不愛用手機打字聊天,基本上都是語音,剛才被他帶偏了一直發消息,發不贏他。
我按住麥克風,自我介紹的時候,對面又發過來一段。
「知道,互刪 OK?」
我的語音也發了過去。
看著 20s 的語音條前面的鮮紅感嘆號,我沉默了。
真的 6。
不愧是小三歲,手速飛快,我一點都沒跟上節奏。
於是我打開博客,更新了一條動態。
「大家手機輸入法用的九鍵還是二十六鍵?哪個打字快?還有,是不是男女都不能接受比自己大三歲的伴侶?」
一瞬間,就有幾百條評論。
首當其衝的,是前未婚夫頂著騷包頭像評論的。
「姐姐我用的是二十六鍵,我覺得二十六鍵手速能快到飛起,不接受反駁,非常好用,姐姐也試試。」
在他自己的留言下面,他又在堆樓。
「不說別人啊,女大三抱金磚,要是能娶到比我大三歲的姐姐,我全家都要燒高香,要是我能娶到姐姐,是我祖墳冒青煙,姐姐看看我,舉手,今天希望又是被姐姐翻牌的一天。」
「不過姐姐為何會有此一問,是遇到了小三歲的弟弟呢麼?姐姐千萬要擦亮眼睛,現在的年輕人鬼迷日眼的愛糊弄人,我比姐姐小三歲,我懂那些人的想法,很危險,姐姐不要靠近他們,靠近我就好!」
「姐姐看我看我!」
他一人堆了十幾樓。
其他粉絲看不下去,說他戲很多。
於是他跑去跟人魔法對轟,將他的評論衝上了熱評第一。
我想看不到都難。
我又翻了翻他微信的消息,再看被他拉黑的微信留言。
不是……
精分少年啊?
真搞不懂小年輕的心思,算了,還是談個正常的吧。
我給小姨打電話過去。
4
「那畢竟是爺爺親自給你定的娃娃親,對方家世是沒得挑,軍區大院裡根正苗紅的孩子。就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你這邊,也確實是沒看上,對吧?」
我無奈一笑:「彼此都沒看上。」
「那還真是有點奇怪。」小姨表示不解,「他媽媽當時可是熱情得不得了,一口咬定她兒子肯定會喜歡。不過……他今天見到你那場面,也確實讓人措手不及。」
我帶著歉意道:「要辜負爺爺一片好心了。」
「別這麼想,緣分強求不來。」
小姨先安慰了一句,隨即語氣轉為商量:
「只是,下星期的飯局是兩家老爺子早就定下的,非常正式,你爺爺他們都會到場。現在突然說不去,兩位老人面上肯定過不去,心裡也會犯嘀咕。」
「要不……我們就當是去吃個便飯,走個過場?等飯局結束,風平浪靜了,我們再慢慢說開,就說不合適。你看行嗎?」
我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差別,便應下了。
既然決定劃清界限,我也不願再琢磨他為何如此反覆。
所以,當他又一次在我博客評論區上躥下跳時,我將他的號拉黑了。
世界終於清凈了。
然而第二天,我曬了一張爺爺的狸花貓揣著小手睡覺的萌照。
一刷新,便見一個陌生 ID 頂著山水風景頭像留言:
「對不起姐姐,我吵到你眼睛了,以後我會乖乖的。」
「姐姐什麼時候可以直播打遊戲?搬好小板凳等姐姐上線。」
措辭是收斂了,頭像也努力裝得人畜無害。
但我盯著那兩句道歉,眼前閃過的全是他微信里那句「互刪,OK?」的紅色感嘆號。
精分是病,得治。
我可沒義務當他的醫生。
於是手一點,這個嶄新小號也緊隨主號,被請進了黑名單。
5
因為手傷,我沒再玩端游,轉而和朋友們玩起了手游。
這天,我跟遊戲好友開黑的時候,他說拉個朋友。
ID 特別眼熟。
向我梔神許。
我剛打職業的時候,團隊名字後綴就是梔,後來拿了 MVP 明星選手榮譽後,粉絲會叫梔神。
而我未婚夫,就是頂著那個騷包頭像的頭號粉絲,博客名字就叫向我梔神許。
「讓我打兩把射手,我快自閉了,我被我女神拉黑了……」
他一進來,就開麥了。
聲音清朗特別好聽。
很好,實錘了。
就是他。
「你不是被你媽媽要挾回去,見你包辦婚姻未婚妻去了嗎?怎麼上線打遊戲了?不滿意?」
遊戲好友調侃道。
他長嘆一口氣:
「別提了,簡直是一場災難。讓我跟她結婚,我寧願單身一輩子。」
「災難」這個詞像根刺,扎了我一下。
就是這一晃神,我錯過了選擇英雄的時間,系統自動給我鎖了射手。
「……抱歉。」
我開麥道歉。
耳機里瞬間安靜了。好幾秒後,才傳來他有些遲疑的聲音:「……沒事。」
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跟朋友說:
「以後有女生別拉我。」
後面就全程閉麥不說話了。
之後整局遊戲,他都保持著沉默,一局結束,立刻退出了房間。
笑了,避我如蛇蠍啊這是。
一周後,爺爺帶著我去了飯局。
6
那是個私人農場山莊。
我們到時,謝與安正陪在他爺爺身邊,身姿筆挺,乍一看穩重可靠。
只是那雙漂亮的眸子裡,依舊藏著些許桀驁。
他聞聲抬眼,目光懶洋洋地掃過來,帶著慣有的、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在我臉上時。
那點不耐煩瞬間凝固,隨即,他原本鬆懈的站姿猛地繃直,瞳孔像是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下一秒,他竟直接單手撐過身旁的欄杆,毫不猶豫地朝我飛奔而來。
?
年輕人的心思真難猜。
這麼激動地衝過來,難不成是怕我反悔,要當場跟我擊掌為誓,慶祝退婚快樂?
許是山莊的風太涼。
跑到我身邊站定的謝與安似乎冷靜下來。
他只是伸手,替我拎走了爺爺手裡的拐杖。
「周爺爺慢點,我來扶您。」
嗓音溫淡,氣息平穩。
動作乾淨、聲音溫柔,像那種被家長夸懂事得體的別人家孩子。
?
我怔了一下。
這般狂奔過來,最後是來扶我爺爺?
我看了眼他鞋子上還沾著幾點田泥,突然就不太信。
然而爺爺看他越看越滿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