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完整後續

2025-11-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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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妹和馬夫偷歡。

事情敗露,她不以為恥,洋洋自得。

毀去與窮書生的婚約,頂撞祖母。

「我的福氣在後頭呢!」

誰知不到半月,馬夫依舊是馬夫,而窮書生已經金榜題名。

繼妹哭著跪到我腳邊,說她寧願做妾也要嫁進來。

我目光憐憫,點了頭。

「好。」

可惜她重活一次,還是選錯了。

1

我的繼妹王清蘭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她是家裡的嬌嬌兒,幾個兄弟都待她如珍似寶。

而我樣貌平凡,木訥寡言,唯一的才能就是會算帳。

家裡僕人私下偷偷笑我:「娶妻娶賢,沒聽過娶算帳先生的!」

唯有祖母讚賞我。

「五湖四海盤中算,三教九流珠上忙。我們阿嫮是能做大事的人。」

祖母是在哄我。可我聽了依然高興,埋頭繼續撥弄算盤。

可不知是不是我眼睛算花了,眼前忽然出現一連串走馬燈似的場景。

幻覺里,我看到繼妹嫁給了一個窮書生,挨了數年的苦,而她曾經拋棄的馬夫卻搖身一變,成了反叛的功臣,還娶了我,給我掙了誥命。

我驚愕眨眨眼,使勁搖頭。

眼前的畫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繼母和父親踉踉蹌蹌地,哭喪著臉走進來。

「請母親救命!」

2

中堂氣氛凝滯,祖母靠著憑枕,臉色陰沉。

繼母囁嚅不敢言,父親只好放低架子,委屈開口。

「蘭兒是一時糊塗……」

「糊塗?」祖母拍桌冷哼。

「我看她清醒得很。

「先是買通報信的女使婆子,算好府上宴請賓客的日子,藉口落水,引著眾人撞破姦情,鬧得滿京城無人敢娶她,只能嫁那個馬夫!」

一字一句,說得繼母與父親面色漲紅。

祖母最看重家族名聲,以前也很疼清蘭,見她自己糟踐自己,何嘗不痛心,眼含淚水罵著氣話:

「這樣的孽障,你們還要我覥著老臉幫她退婚,依我看,不如一繩子勒死乾淨,全了王家的清白!」

「母親!」繼母心疼女兒,跪到祖母身邊,哀哀落淚,「母親不疼蘭兒,也要看在她幾個兄弟的份上啊。」

這時,帘子驀地被人掀開。清蘭雲鬢凌亂闖進來,咬著粉唇,一臉倔強。

「阿娘不必求了!祖母要勒死我就勒死吧,我死也要和淵奴死在一起!」

祖母氣得直撫胸,父親哀號家門不幸,繼母又在旁邊哭天搶地。

望著這混亂的一幕,我想起方才看到的幻象,若有所思看向王清蘭。

家裡為她操碎心,可她完全不慚愧,反而一副得意的樣子,抿著唇竊笑。

事已至此,父親只好為清蘭準備嫁妝。

而張家書生那裡卻不能輕易退婚。張家祖父曾是父親的老師,父親怕影響自己名聲,便要我嫁過去。

當晚,他罕見地來院裡看我。帶了兩塊我兒時最愛吃的玫瑰搽穰捲兒。

我為他倒茶,他看了我一眼,語氣感傷。

「幾個兄弟姊妹里,只有你跟著爹爹在黃州吃過苦,如今你也十九歲了,可惜你娘沒能看著你出嫁。」

我默不作聲,斂裙坐下。

「阿嫮,你莫憂,張家雖沒落了,張延青卻是個好兒郎,將來必能登科及第,不然我也不會讓你妹妹和他定親。」

是啊,好兒郎。這樣的好兒郎只有清蘭不要時,才會想起我。

兩盞茶的工夫,父親無話可說了。

最後他乾巴巴開口,告訴我:「蘭兒嫁得低,嫁妝嘛,自然要多添些,你別委屈。」

我點點頭,起身送他出門。

他似乎真的愧疚了,走時頻頻回頭。

從始至終我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糾正他——我今年還沒滿十九。

也不喜歡吃玫瑰搽穰捲兒。

3

我是姐姐,按長幼要先出嫁。

經此一事,祖母病了,沒能送我出閣。

但她給我的嫁妝里添了一個金算盤。

還有一封信,塞在錦囊里,讓我真到傷心時再打開。

我就這樣帶著單薄的嫁妝進了張家大門。

沒有新郎和我拜堂。

管家說,張延青病了。

我知道,是心病。

張延青愛慕清蘭已久,為她寫了許多詩詞,揚名天下。

他的樣貌又是京城一等一的好,非清蘭之美不能相配。才子佳人才有風流故事,娶了我,就是柴米姜醋茶,俗氣了。

我體諒頷首,依禮對王家父母牌位拜了拜。

王家伯母在世時,對我娘很好。當初父親被貶黃州,娘死的時候,連副棺材都買不起。是王家伯母當了金項圈,給我娘下的葬。

我嫁進來,不委屈的。

管家有些意外,他以為我一定會哭,讓婆子把給我擦臉的帕子都擰好了。

誰知我不僅沒有一絲傷心,反而讓他們把東西收拾到東院的帳房。

管家張口結舌:「夫人,您不和公子睡主屋?」

我搖頭。

本是無情緣,何求郎心憐。

我只要持正守心,掌好中饋,不愁這日子過不好。

4

張延青一病就是半月,他把自己關在屋子,刻苦準備科考,想一舉中第讓清蘭後悔。

可若那幻象是真的,那張延青很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官運。

我存了這個心思,比他還刻苦,日日在帳房撥算盤、理經濟,帳房先生都沒我快。

老帳房撫著長須,拿著那一疊帳本不禁感嘆。

「夫人若為男子,京城巨富之中定有夫人之名。」

聽到此,我好奇問:「先生見多識廣,天下如此廣大,竟沒有女子經商的嗎?」

「這個自然是有,江南淮揚一帶,商戶家若是獨女,也培養著做些生意,所以拋頭露面的不在少數。」

見我怔然,老帳房轉言笑道:「不過啊,都是些江湖女兒,夫人詩書禮儀出身,日後自有榮華富貴,用不著經歷那些風塵的苦。」

話音剛落,門廊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跟在張延青身邊的小廝愁著臉,急聲道:「夫人,公子和人打起來傷了手!」

我一時愣住。

後日可就是會試了。

5

我快步跟著小廝到了主屋,卻見大夫站在門外。

管家在外頭急得轉圈,見我來了,如見救星。

「哎呀夫人您說這可怎麼辦,公子倔性犯了,不肯治傷,非要您家五妹妹來看他才肯開門。」

原來是為清蘭。

小廝說,張延青聽聞清蘭已經嫁人,心如刀絞,晚上和朋友在春風樓借酒消愁,恰巧撞見在街上買馬的淵奴。

情敵相見,都是窩著一肚子的火,話沒說幾句就互毆起來。

淵奴生母是涼州舞妓,混著胡人血脈,體格悍然,哪裡是張延青這樣的文人能打得過的。

那淵奴也是個狠戾的,專挑張延青的右手打,就想廢了他的前程。

而清蘭看到後,不顧惜往日未婚夫便罷,還一臉崇拜地恭維淵奴。張延青當時連反抗都忘了,只是怔怔望著他的心上人。

痴兒!我暗暗搖頭。

管家還在旁等著我拿主意。我略一躊躇,讓幾個壯實的小廝把門拆了,綁著張延青給大夫治傷。

這還是我和他新婚以來初次相見。他形容憔悴,一雙眼睛深坑凹陷,死ťṻ₈水般寂然。

我終究不忍。

小時候在黃州,他還給我編過草花,叫我妹妹。想起王家伯母待我娘的恩情,我上前一步,猶豫勸道:

「春闈將近,幾年寒窗在此一舉,王家的門楣還是要靠你撐起來的呀,此時為情愛消磨自己,實在不值。」

張延青放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懨懨掀眸,淡漠看著我。

「情愛不值……姑娘,你被人愛過嗎?有男子為你傷心斷腸,甘願棄了一切換你回頭嗎?」

黃昏晃過他如水的眸子,平靜倒映著我無措的臉。

這張臉是多麼平平無奇,顴骨還有淡色的斑點。沒有男子贈珠粉玉脂,使它生彩;亦沒有喁喁情話附耳,令它歡顏。

可,只因生著一副不美的容顏,就不配被愛、被尊重了嗎?

我神色一定,坦然直視張延青。

「我若心愛一位男子,不會因他為我摧眉折腰而沾沾自喜。

「不願讓他屈膝求全換我憐憫。

「我若愛他,定然扶他青雲直上,鵬程萬里。」

他眼睫狠狠一顫。

「公子愛人,卻不愛己。」我垂眸頷首,利落轉身離去。

夕陽化作滿地餘暉,仿佛無聲濤浪,翻湧在張延青僵坐的身影。

6

張延青還是沒有糊塗到不去貢院的地步。

他的右手沒有養好,所幸他左手竟然也能執筆。

春闈那日,我送他去貢院。馬車停靠時,我掀開車簾,將親手制好的厚襖遞給他。

「春寒未過,保重身體。」

他抬眸望我,頓了頓,接過來抱在懷中,輕聲道:「多謝。」

貢院門前,許多舉子身邊圍著父母、兄弟、姊妹,擁簇著說笑,祝願的話紛紛盪在四周。

而張延青卻孤零零。

我想了想,探出頭,祝願他:「此行一去,必要蟾宮折桂了!」

張延青走了幾步,清瘦頎長的身軀立在風裡,聞聲轉過頭,難得對我溫和笑了笑。

從那日起,張延青回來便對我友善了許多。

外頭的田產鋪子雖不多,他盡數都交給我,知我算盤打得好,便說等我生辰,親自給我磨一把玉算盤。

我以為他心裡已經慢慢將清蘭放下,要和我好好過日子了。

連府里的下人也為我高興。

「夫人來了之後,府里好過多了,如今公子也和夫人一條心,咱們張家真是振興有望了。」

我生辰那天,恰逢放榜。小廝和管家早早去貢院等著揭榜,回來時喜得眉開眼笑。

「夫人可以準備散喜錢了,咱們公子中了甲榜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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