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十八年,將我愚蠢的弟弟調教成完美的拎包工具人。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被抱錯的!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當天,我看著報告,陷入沉默。
左邊是劍眉星目、陽光俊朗,正委屈巴巴看著我,害怕被趕出家門的傻狗一樣的假弟弟。
右邊是清瘦蒼白、靦腆乖巧,正小心翼翼打量著我,擔心自己不被接受的小白花一樣的真弟弟。
沉思許久,我伸出雙手,同時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很好,從現在起,我有兩個拎包工具人了。」
1
我不止一次懷疑弟弟不是我們家親生的。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笨得出奇。
我的父親,白手起家的商界奇才,眼光毒辣,投資方向橫跨各個領域,無一敗績,現任集團董事。
我的母親,書香門第的家族長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現任北京大學古典詩詞教授。
至於我,更是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獎項多得需要套麻袋裝,一路跳級,早早就被國外幾所著名商學院破格錄取,現已學成歸來,逐步接手自家產業。
而我的弟弟……
四歲時,因國際幼兒園採用雙語教學,而他兩種語言都學不明白,被校長委婉勸告轉學。
七歲時,因數學成績倒數第一、語文成績倒數第二的優異表現,引來我爸媽聯合補課,差點成為兩人離婚的導火索。
十歲時,因發現聖誕老人是假的,在家哭得撕心裂肺。
於是我這個說出真相的罪魁禍首,不得不坐私人飛機,頂著零下 30 度的低溫,陪他去內蒙古看馴鹿。
還有十二歲的換牙事件,十五歲的被騙事件……
總之,樁樁件件,都很難讓人相信,我們兩個,居然是同一對父母生出來的。
為了他,我們家不止開過一次家庭會議。
經過多輪商討,大家一致拍板決定——算了,沒救了,順其自然吧。
可能我們家註定需要一個傻白甜來平衡智商。
好在弟弟也不是毫無優點。
經歷過飛速發育的青春期後,他擁有了傲人的身高和明星似的臉蛋。
只要不開口說話,帶出去還是很長面子的。
而且長得高能提的購物袋也就越多,我逛街帶他一個就能和朋友解放雙手,輕鬆購物。
我喜歡購物。
在我看來,挑選一個包與挑選一家有潛力的公司沒什麼區別。
都需要明確需求、觀察、評估、實地考察,最後作出選擇。
我喜歡作選擇,無論正確還是錯誤,都很有趣。
全買下來固然簡單,卻也會因此損失許多樂趣。
對此,我的弟弟不理解,但隨叫隨到。
原因很簡單,他從小就是我的跟屁蟲。
說來也神奇,任何人如果從小被拿來和人作比較,多少會產生點諸如自卑、嫉妒之類的負面情緒。
但我弟不一樣。
他的邏輯是這樣的:
「我比不過我姐,但你們也比不過我姐,而且你們還沒有這麼優秀的姐姐,所以你們不如我。」
這套說辭,我至今還找不出漏洞。
就這樣,用這套神奇的邏輯,他從小自信心爆棚,順利長成了一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兼我的拎包工具人。
2
那我是怎麼發現他是被抱錯的呢?
事情還要從大前天我去購物說起。
叫上小姐妹,帶上工具人弟弟,我來到了購物中心,開始一場酣暢淋漓的買買買。
隨著我弟手上的購物袋越提越多,這場購物活動也逐漸接近尾聲。
經過一家玩偶專賣店時,門口身穿玩偶服的黃油小熊朝我們揮手。
朋友覺得可愛,上前要我幫忙拍照。
意外就在這時發生。
只見拍照結束後,那隻小熊身形搖晃兩下,突然倒在了地上。
沉悶的頭套滾落,露出一張被汗水打濕的側臉。
那是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生,五官清秀,眼睛緊閉,嘴唇很薄,皮膚透著點不正常的白。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莫名湧現出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我想都沒想,迅速指揮道:「許逸!把他的玩偶服脫下來!快!」
而我則直接打電話,聯繫了私人救護車。
許逸,也就是我弟弟,立馬上前蹲下,幫他拉開拉鏈,脫下笨重的玩偶服。
他一邊脫一邊說:「姐,他好像是中暑了。」
聽他這麼說,我從包里翻出濕紙巾,糊在了男生的額頭上。
周圍陸陸續續圍過來一些人,有顧客也有工作人員。
大家合力將男生抬到了店內的沙發上。
店裡亂鬨哄的,其中神情最激動的是店長,一直罵罵咧咧大聲抱怨。
「真服了,早知道就不看他可憐雇他了。
「一個大男人,穿幾個小時玩偶服就熱暈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小少爺。
「怕不是專門來訛我的吧。」
我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你雇他一天多少錢?」
店長聲音低了點,磨磨蹭蹭說道:「……70。」
「70?!」
許逸都被氣笑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知道的這裡是購物廣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奴隸市場呢!
「70 塊錢給你,你干不幹啊?
「也就欺負人家年輕,不知道正常價格,換個人高低得啐你幾口。」
店長眼神頓時心虛起來,被他懟得敢怒不敢言。
我看說得差不多了,開口制止道:「許逸,行了。」
我抬頭隨意一掃,指著其中一個盲盒貨架說道:「把這面的都給我包起來吧。」
店長震驚地看向我,一時沒有動。
我淡淡地說道:「大家都不容易,何必互相為難。」
「記得把今天的工資發給人家。」
店長聽罷,瘋狂點頭,喜笑顏開地說道:「好!發!您放心,我肯定給他包個大紅包!」
「那……我真給您裝了?」他小心翼翼確認道。
我無所謂地點頭:「嗯,裝吧。」
在我沒看見的地方,男生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救護車很快趕到,隨行的醫護人員顯然專業很多。
他們平穩將人抬上了車,開始一系列檢查和治療。
我想跟著上車,被我弟一把拽住了。
他一臉疑惑地問:「姐,你今天怎麼這麼熱心?」
不等我說話,他忽然敲了下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只見他狗狗祟祟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你還別說,我一看見他,也覺得怪親近的。」
他摸了摸下巴,感慨道:「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
我眼都沒抬,直接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我看你頭是真挺圓的。」
我反手把他拉上救護車,和他挨著坐在擔架旁。
然後在他震驚的眼神中,伸手薅了兩根男生的頭髮。
「不是,姐,你這是……」
我面不改色把頭髮裝好,這才終於捨得提醒一句。
「你沒看出來,他和媽媽年輕時很像嗎?」
許逸低頭看了看男生,又抬頭看了看我,眼神逐漸變得驚恐。
他咽了咽口水,顫聲說道:「你是說……咱媽……」
在他語出驚人前,我一鞋跟踩上了他的腳。
許逸:「嗷嗷——」
3
我的父母是自由戀愛。
雖然兩人性格都偏冷,平時也各忙各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兩人感情很好。
我爸經常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買些書畫古籍討我媽歡心。
我媽也經常下廚做些養胃的藥膳,在我爸加班時默默端給他。
以至於我從來沒想過,他們兩個居然會出現問題。
出現問題的正確做法是解決問題。
我當即讓助理去查了這個男生的生平資料。
以防萬一,我還收集了我弟、我爸、我媽包括我自己的頭髮,一起送去做了加急的親子鑑定。
我弟是個憋不住的性格。
回到家一吃完飯,就來到我書房,像個小老頭一樣來回踱步,自言自語。
許逸:「你說,他會不會是我們被拐走的弟弟?」
我:「不可能,我記事很早。」
許逸:「那就是有人竊取了媽媽的基因,進行非法研究!」
我:「科技發展還沒有到這種地步。」
許逸:「我知道了!他是被抱錯的真少爺!」
我:「少看點小說。」
許逸:「姐——」
他的聲音諂媚起來,繞到我身後,替我捶了捶肩。
「你就告訴我唄,不然我今晚都要睡不著了。」
我翻著文件,終於開口說出比較靠譜的推測。
「估計是媽媽那邊的親戚搞出來的私生子。」
在我弟看來,我說的猜測,一般就是真相。
「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
他滿意地鬆了口氣,打著哈欠回房間去了。
「好,現在我可以安心去睡了。」
在他走後,我照常處理文件,壓根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心上。
雖然一開始確實有點衝動,但仔細分析一下就知道。
長相偏母親,年齡較小,身材瘦弱,沒錢。
結合這幾項條件,顯而易見就是個不怎麼受寵的私生子。
就是不知道具體是誰家的。
算了,反正和我沒太大關係。
4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那個男生的資料。
他名叫沈知瑜,是今年 A 省的理科狀元,目前在北京大學化學系就讀。
……不對,有點奇怪。
北京大學的學生為什麼會去做 70 元一天的兼職?
我翻著資料,眉頭緩緩皺起。
就在這時,親子鑑定的結果也發來了。
我直接翻到結果,上面清晰地寫著幾行字。
【排除許逸與楚兮辭之間存在親緣關係。
【支持沈知瑜與楚兮辭之間存在親緣關係。】
我:「……」
哦豁,原來是我家的啊。
5
我將資料和報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在看到出生地點的醫院,和生我弟時是同一家後,終於不得不承認,我弟……好像真被抱錯了。
至於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就需要更多的消息了。
門被人隨意敲了兩下,我弟推門而入。
「姐,忙什麼呢?劉姨叫你下去吃飯了。」
我迅速合上文件,聲音平穩地說道:「嗯,就下去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開始振動。
我接起一看,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喂,是許小姐嗎?您昨天送過來的患者差不多恢復了,但是……」
電話那頭傳來明顯的吵鬧聲。
我皺眉問道:「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患者的母親來了,在這邊大吵大鬧,非說是醫院騙錢,您看……」
「錢我來結,你先穩住她,不要讓她離開,我馬上到。」
「啊?好的,那我再溝通一下。」
我掛斷電話,帶上電腦和資料,匆匆下樓,直接坐上了車。
「王叔,去康瑞私立綜合醫院。」
車很快啟動,耳熟的聲音也從我身後傳來。
「醫院那邊?昨天那個男生出什麼事了嗎?」
我猝然轉頭,這才發現了坐在車後的許逸。
我:「……」
我難得有點頭疼,問道:「你怎麼跟上來了?」
「好歹也是一起救的人,我當然也要去看看啦。」
許逸一臉興致勃勃地問道:「查清了嗎?他是誰家的?」
我頓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後只能擺了擺手,含糊敷衍道:「還不太清楚,去了問問他吧。」
6
等我和許逸趕到病房門口時,恰好看到一名卷髮女人正單手叉腰,指著病床上的人罵罵咧咧。
「好啊你個沈知瑜!真是反了你了!
「讓你去打工,你居然敢給我跑來這裡裝病!
「還什麼墊付醫藥費?你去問問,天底下哪有這種蠢人!
「我天天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和護士合起伙來騙我?!」
說著,她突然伸手去翻沈知瑜的衣服。
「肯定是你又私自藏錢了!
「快給我交出來!」
沈知瑜默不作聲地聽著,沒有反駁一句,只是攥著床單的指節顯得格外蒼白。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突然抬眼望向門外,與我對上了視線。
那是雙漂亮的桃花眼。
和我很像。
只不過好像快哭了。
我一把推開了門。
因為用力過猛,門撞在牆上,發出很響亮的一聲。
整個病房的人都朝我看來。
「沈林芳——」
我強壓著火氣,準確無誤地叫出她的名字。
那個剛在資料上見過的,母親一欄的名字。
「你天天就是這麼對他的?」
沈林芳愣了一下,下意識反駁道:「你誰啊你?我管我自己的孩子,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
我緊盯著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是我的親、弟、弟。」
沈林芳的瞳孔瞬間放大。
卻不是驚訝,反而閃過一抹壓不住的狂喜。
但嘴上還罵罵咧咧地說道:「我養了十八年的兒子,你說是就是啊,你有證據嗎?」
我把手中的親子鑑定扔給了她。
她接過報告,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
幾分鐘後,她抬起了頭,輕咳兩聲,確認道:「所以,意思是,我們兩家的孩子抱錯了?」
我點頭說道:「應該是這樣,不過以防萬一,還要再取你的頭髮,和我弟弟做個親子鑑定。」
聽我這麼說,她的視線終於離開我,看向旁邊的許逸。
「我的兒啊!!!」
她飽含熱淚喊道:「這還做什麼鑑定,你和你爸簡直長得一模一樣啊!」
說著,她就要上前給許逸一個擁抱。
許逸被她嚇得一激靈,想都沒想,就頂著一米九的身高往我身後藏。
許逸:「啊啊啊啊姐快救我!!!」
我:「……」
我不著痕跡地伸手穩住沈林芳,說道:「如果你能確定的話,那我也就不多浪費時間了。」
「我們來商量一下吧。」
沈林芳:「商量什麼?」
「商量一下……我兩個弟弟都想要,該給你什麼補償?」
7
沈林芳沒有絲毫意外。
相反,她像是等這一刻已經許久了。
只見她挺直腰杆,如同一名即將踏上戰場的將軍,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口:
「我告訴你,我含辛茹苦把他養到……」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遞過去一張黑卡。
「500 萬,密碼 6 個 0。」
她的話頓時卡在了嘴邊。
莫名其妙的氣勢消散,連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她艱難地推拒道:「這不是錢的問題……」
於是我又掏出一張黑卡。
「500 萬,密碼 6 個 1。」
她蒙了,被錢砸蒙的。
原本計劃拒絕的手微微顫抖,下意識就想接過黑卡。
就在這時,我收回了手。
她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幹什麼?你不會後悔了吧?」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錢可以給你,不過要等到明天,我查完監控。」
「……什麼監控?」
我笑了。
「當然是醫院的監控。
「兩家的孩子抱錯了,肯定得查清是什麼原因啊。
「要是意外還好,如果是有人故意的……
「那可是拐賣兒童罪,要判刑的。」
沈林芳的身體僵硬,訕笑著說道:「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還能查到嗎?」
「不然就別白費工夫了,兩個孩子現在也都挺好的,何必麻煩呢?」
我貼心安慰道:「沒事的,不麻煩,我們家當時住的是高級病房,都有監控記錄的,查一下就好。」
「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沈林芳嘴上這麼說,額頭卻漸漸滲出冷汗,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突然,她匆匆轉身,向外走去。
「呀,快中午了,我得回家給小兒子做飯了。
「小瑜就先休息吧,等你好點我再來看你,至於你……」
我答道:「許瓷。」
「許小姐,監控的事不著急,你慢慢查,我們之後再聯繫。」
說罷,她拎著包,從門口飛速消失了。
我打電話給助理,讓他聯繫了個私家偵探,去調查當年的事。
再打電話給劉姨,讓她收拾出一間乾淨的房間。
順便給爸媽發了信息,讓他們兩個今晚務必回來一趟。
做完這一切,才轉身看向兩個新出爐的倒霉弟弟。
沈知瑜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打量著我,在與我對視那一刻,又迅速移開視線。
至於許逸……
他看起來快被憋死了。
我嘆了口氣:「行了,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問吧。」
話音剛落,許逸已經迫不及待,脫口而出:
「姐,你哪兒來的一千萬黑卡?」
我:「……」
「唬她的,」我面無表情說道,「我是有錢,又不是傻。」
「她肯定有問題,得先下點餌,她才會有動作。」
「哦——」
許逸應了一聲,眼巴巴地看著我,神情難得有些扭捏。
「那……我今晚還能回家嗎?」
說實話,他有一雙眼尾下垂的狗狗眼,做這種表情不算難看,甚至有點可愛。
但那是對異性來講。
作為他姐,我的內心毫無波動。
我一巴掌呼上他的腦袋,反問道:「那你還想去哪兒?」
他嘿嘿一笑,瞬間挺直了腰杆。
我嫌棄地擺擺手。
「行了,沒你什麼事,玩兒去吧,晚上準時回家開會。」